“……”


    明朝怔怔看著他,不知為什麽,之前那些隱約的陌生和猶疑瞬間煙消雲散。


    “…我也想你。”她小聲說:“我之前昏睡來著,一醒過來,就來找你了。”


    “怎麽昏睡這樣久。”


    褚無咎蹙眉:“是因為母蠱?”


    “…嗯。”明朝不太想提子蠱母蠱那些事,那都是一筆爛賬,她點點頭沒有多說,隻作出開心的樣子:“不過不是壞事,是因禍得福啦!你看,我修為增長了,我現在已經築基中期了!”


    褚無咎神色舒和下來。


    他垂著眸,忽然輕笑半聲,瞥她一眼,那眼風竟流瀉出一點說不出的嫵媚:“我是你的禍嗎?”


    明朝啞了一下。


    她沒有吭聲。


    褚無咎本隻是想逗一逗她。


    然後他就感覺臉被柔軟溫熱的貼了下。


    他第一次怔住。


    他看見少女紅紅的臉蛋,她仰著頭,眼睛亮晶晶看著自己。


    “不是!”她說:“你是我喜歡的人!”


    作者有話說:


    第37章


    明朝其實是一個小古板。


    她生在凡間的書香門第,還不會說話時就坐在父親膝頭聽著四書五經,後來拜在衡玄衍門下,衡玄衍是個受傳統儒家禮義熏陶的君子,昆侖又是全天下最清正的宗門,明朝是受著最正統端莊的教育長大——簡而言之,她是個正經人,正經到有點古板的那種正經人。


    在明朝心裏,不同的身份定位是不一樣的,爹娘是爹娘,師尊是師尊,師兄弟姐妹是兄弟姐妹,朋友是朋友,而道侶,是在有了正式名分之後,才算是真正的道侶。


    在師尊和褚氏長輩正式承認她們的婚約之前,明朝雖然喜歡褚無咎,但其實是很克製的喜歡——心裏喜歡,嘴上不太好給什麽承諾,更不可能有親密的舉止,畢竟什麽都不作數呢,萬一沒結成親事,大家也都恪守君子之禮,沒有唐突誰傷害了誰。


    但師尊與褚氏長輩既然承認了,那就完全不同了。


    明朝現在看褚無咎,已經從一顆“喜歡的大白菜”,變成一顆“喜歡的自己家地裏的大白菜”。


    自己家的了噯!


    那就可以親親抱抱貼貼舉高高了!


    明朝一下子活了。


    正經的小朝朝一下變成活潑的小朝朝啦。


    “不是禍!”明朝貓貓大聲說:“你是我喜歡的人~~”


    明朝在褚無咎臉上香了一口,然後吧唧去抱他。


    明朝一下抱住褚無咎的腰,發現他全身都是僵硬的,衣料下肌肉緊繃得近乎堅硬,好像完全沒有意料到這種突然的親密,簡直像一頭應激的大型貓類野獸。


    明朝突然有點害羞。


    但她對不認識的人社恐,對“自己人”卻很活潑主動,所以她沒有因為害羞把手收回來,反而啪嗒貼進他懷裏,軟軟的手臂努力環住他勁瘦腰身,軟咩咩地撒嬌:“貼貼。”


    少年好半天沒有動靜。


    像是連呼吸聲都停住,空氣中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複雜又晦澀的東西。


    直到明朝奇怪地仰頭想看他,才感覺少年終於伸出手,慢慢的,像是有些遲疑、有點壓抑地,手終究落在她後背和後腰之間的位置


    ——他像是有點不知道該環住她的腰,還是摟住她的後背。


    明朝更害羞了。


    她和褚無咎都是第一次談戀愛,不過一直都是褚無咎更主動對她表白心意,她還以為他什麽都懂呢,結果動起真格的,他也好青澀哦。


    還不如她嘞。


    明朝突然有點驕傲,她可以挺直胸|脯說她大概比褚無咎強不少,畢竟她還偷偷看過好多凡間的話本呢,什麽狐娘夜會落魄趕考才子啊,什麽千年老樹精把縣城富戶家的小少爺搶到山裏做壓寨夫君啊……雖然師尊一直不許她看,但不聽話總是熊孩子的必備技能,她還是自己悄悄藏著看來著。


    現在不就用上了嘛!


    明朝伸爪過去抓住褚無咎的手,放在自己後背,特別豪氣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後重新鑽進他懷裏,幸福地抱住他。


    腰背被柔軟的手臂抱住,手心是女孩子細細的腰肢,她臉頰貼著他胸口,呼吸時小小的氣流會吹過他領口脖頸裸|露的皮膚。


    有那麽一刻,褚無咎突然意識到,有些事情並不像計劃中那樣可以按部就班、遊刃有餘。


    少年站在那裏,抱著懷裏柔軟纖小的身體,頓了好一會兒,身體才慢慢放鬆下來。


    明朝感覺到了,像在後山擼大貓,又給喂好吃好喝的又給梳毛,好久終於熟悉了,於是大貓願意主動跟她貼貼,心裏又高興,又滿足。


    “我們既然定了婚約,以後你就別叫我衡姑娘了吧。”明朝熱情說:“我叫衡明朝,師兄師姐叫我明朝,師尊叫我朝朝,你也可以這麽叫我呀。”


    少年靜靜抱著她,聽完看著她,卻垂了垂眼,說:“我不想叫別人叫過的名字。”


    “…”明朝呆了呆:“啊?”


    少年垂眸,像是想了一會兒。


    “我叫你阿朝。”他低聲說:“這個名字,隻有我來叫你。”


    明朝其實有點不理解他的獨占欲,連一個稱呼都要獨一無二的。


    但她看見他棕黑深亮的眼眸,像一口籠著霧的湖麵,沉沉倒映著她自己的身影。


    明朝的心一下子軟了。


    這是她喜歡的人,是她未來的道侶呀。


    她願意接受他性格中一些也許不那麽正直美好的地方,她選擇了他,就願意寬容和許諾她能給的一切。


    “好呀!”明朝歡快地回答,然後笑眯眯說:“這個名字,我隻給你叫。”


    少年垂眼看著她,唇角輕輕動了一下。


    明朝睜大眼睛,指著他驚喜:“你笑了!”


    少年輕笑:“我平時也沒有不笑。”


    明朝卻有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搖頭:“不一樣,感覺…”


    她想了想:“感覺你這次笑得格外好看。”


    褚無咎聽她這麽說,不知想到了什麽,唇角慢慢壓平,便不再笑了。


    明朝茫然看著他,想不明白他是怎麽了。


    褚無咎也不打算讓她想明白。


    他曾經認為她天真、呆笨,是他錯了。


    她很聰明,甚至是太聰明,有一種天生的小動物般的敏銳,也許她自己還沒意識到,但她能察覺真實和偽裝的區別。


    他低下頭,在她臉龐吻了一下,像蛇信觸及清泉水麵,很輕很淡,像是漫不經心,卻又是在汲取生存不可缺少的東西。


    小姑娘一下紅了臉,之前所有事估計全忘了幹淨。


    她羞答答,反哺似的又親了他一口。


    兩個小情人你儂我儂半天,明朝被迷得七葷八素,直到迷迷糊糊感覺天空暗下來,她睜眼望遠方看,才驚覺天都快黑了。


    “呀!”明朝跳起來:“天黑了,我師尊快回來了,我得回去了。”


    褚無咎聽見“師尊”這兩個字,眸色漸漸變深。


    但他沒有阻攔,他現在當然沒有那個資格。


    他隻是輕聲問:“你什麽時候會再來?”


    他專注看著她,長長的眼睫垂落,並不強烈地表現著什麽,但就是能讓人看出一種隱忍的舍不得。


    “我盡快!”


    明朝心裏軟軟的,像所有被美人迷得暈頭轉向的昏君,原本的打算都拋到腦後,她連忙說:“我找到機會就來找你,我我我,我三五天、兩三天——我努力每天都來!”


    褚無咎搖頭:“你不用勉強。”


    “你有空閑的時候,就來看看我吧。”


    褚無咎輕輕摸了她鬢角的碎發,垂著眼,輕聲說:“我等你。”


    ……天呀。


    明朝暈乎乎地想,就算踩著刀山火海,她也肯定要來啊!


    ——


    明朝努力逮著空就往南齋跑。


    她以前從來是個老實孩子,沒有叛逆期的那種,師尊怎麽說,她就怎麽做,除了偷看話本這種事,完全可以說是個爹寶女。


    但現在不一樣。


    愛情的魔力太大了,明朝晚上做夢都是少年清冷棕黑的眼眸,都是少年低低請求她多去看他的話語,那還得了,明朝連覺都不想睡了,隻恨不得長雙翅膀飛到小情郎身邊,親親貼貼膩膩抱抱。


    上頭了,太上頭了。


    在這種上頭的狀態下,明朝開始不老實了。


    明朝其實很聰明,她知道師尊雖然為她和褚無咎定下了婚事,但本心不滿意她們這樁婚約、更不喜褚無咎,完全是因為情蠱和她堅定的決心才不得已做出的妥協,所以哪怕定下婚約後,也沒有什麽讓她和褚無咎培養感情的打算,甚至隱約限製她的出行,不讓她出去亂跑。


    明朝很無奈,但她不敢直白和師尊理論這件事,本心裏她也有點心虛,畢竟她的母蠱確實跟褚無咎脫不了幹係,雖然她自己並不怪褚無咎,但不代表師尊不怪褚無咎。


    師尊是心疼她,她明白的。


    所以明朝不敢和師尊說這個事,但小情郎也不能不要,明朝左思右想,決定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表麵裝死,乖巧老實家裏蹲,然後趁沒人的時候悄悄溜出去找褚無咎。


    她是有些機智在身上噠!


    今天師尊又出去了,明朝探頭在門外,看著師尊和霍師兄幾人的背影消失,撒丫子就往外跑。


    明朝噠噠跑去找褚無咎的時候,褚無咎正在屋裏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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