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佩回頭冷冷地盯著如懿,她確信,淩雲徹已經必死無疑,所以今日,她必須要給阿箬姑娘洗刷掉一門冤屈。


    “沒錯,皇上,此外,奴婢還要冒死檢舉,當年嫻貴人為了出冷宮,特意讓淩雲徹從宮外帶進來了砒霜,偽裝宮內有人謀害,博取皇上同情,後來奴婢進慎刑司受訊,是阿箬姑娘為了救奴婢一命,認下了罪責,成了十幾年的冤假錯案,奴婢還要告發嫻貴人欺君罔上,害人性命。”


    聞言,淩雲徹恍若被雷劈了一般,惡狠狠地盯著如懿,仿佛要將她生吃了一般。


    容佩的話若是在平常,皇上可能會半信半疑,但是如今,他認定了如懿和淩雲徹是蛇鼠一窩,也就不以為奇了。


    “容佩,你這樣說,可有證據?”


    容佩早就準備好了一切,自她另一個袖口,掏出來一個青花瓷藥瓶,這是當年她昏迷之前,怕被人發現是她們自己下的毒,特意藏起來的。


    “皇上,當年砒霜藥瓶在此,這是物證,至於人證,皇上可宣侍衛趙九霄來對質,當年嫻貴人找淩雲徹用砒霜,用的名義,就是要除掉鼠患,毒死冷宮的老鼠,這才要來了那砒霜。”


    淩雲徹終於忍不住,趴在地上顫抖著,嘶吼起來,如一隻要破繭的毛毛蟲。


    他是在知道嫻貴人和容佩中了砒霜毒的時候,才知道嫻貴人拿砒霜是用來偽造被毒害,借此機會出冷宮的。


    他以為事情過去,就萬無一失了,沒想到還有翻出來的一天。


    這麽些年,他與如懿的人生像兩團纏在一起的毛線,直到現在順著捋過去,他才發現,原來從一開始,兩人就是彼此的利用。


    他利用如懿賺錢,攀著高枝走捷徑,如懿利用他出冷宮,同時用自己的臣服滿足她的虛榮心。


    原來從一開始,就都是錯的了。


    如懿眼看著事情牽扯越來越多,到了此時,她不得不開始思索這件事的後果。


    她一思考,神情就麻木呆滯起來,好像來串門的老太太看到鄰居家沒人一樣。


    “皇上,太後,容佩這麽汙蔑臣妾,臣妾已經無力再爭辯了。”


    皇上被氣笑了,事情越挖越多,偏偏容佩告發的事情,每一件都人證物證俱在,而如懿,除了栽贓陷害別人,毫無辯解的意思。


    他轉頭吩咐李玉,“傳三等侍衛趙九霄來乾清宮問話。”


    李玉抬腳要出去的一瞬間,沉默了許久的淩雲徹抬起頭來,蒼白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神采奕奕,


    “皇上,不用傳人證趙九霄了,奴才一個人,什麽都招了。”


    如懿終於打破了麻木神情,嘴角輕輕上扯,心情放鬆了下來。


    她以為就像以往許多次一樣,淩雲徹會自己扛下來所有罪責,再用自己的生命起誓,保護她的清白。


    瞧著如懿飽滿腫脹的臉上那迷離的笑容,太後暗暗想到,如懿的精神果真不正常了,這很明顯啊,淩雲徹是要指控她了。


    果然,淩雲徹在聽到皇上讓李玉慢著的指示後,鬆了一口氣。


    他想,那日在宮門口遇見趙九霄,他知道自己和趙九霄的情分已盡,若是傳了趙九霄來,也會毫不猶豫地指認他。


    趙九霄瞧不起自己,自己卻偏要做個有種的人,如果他能保趙九霄不被牽連,那他就不是個孬種,也算是積德了。


    但願來生,不要讓他再遇見如懿這個掃把星了。


    皇上果然往後倚著靠背,像看著螻蟻一般,


    “你要招供什麽,說吧,看看還能翻出什麽花兒來。”


    如懿期待著淩雲徹攬下罪責後,真相大白,到時候她一定要讓皇上愧疚,後悔這樣對待自己。


    是以她愈發的氣定神閑,先開始醞釀委屈的情緒,連蟑螂須一樣的眉毛都開始上挑起來。


    她雖然跪在地上,但是靈魂早已經站了起來,如此地契合皇上身後的那塊牌匾,上麵寫著:“如在其上。”


    但淩雲徹很快就打破了如懿的臆想,並且將她的尊嚴,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皇上,奴才要告發,嫻貴人故意引誘奴才,逼迫奴才和她私通。”


    如懿的身子搖搖晃晃,連呼吸都不順暢了,卻仍舊遭了雷劈一樣呆滯的表情。


    “淩雲徹,你,你在說什麽啊?我根本沒有做過。”


    淩雲徹的拳頭狠狠地捏在一起,使勁兒咬了咬牙,他想著,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皇上,奴才還是侍衛的時候,嫻貴人就開始勾引奴才,還用禦前侍衛的職位來誘惑。後來奴才去了木蘭圍場,又是嫻貴人主動為奴才出頭,還給奴才出主意回到宮裏。等奴才和容佩大婚的時候,她不僅送了被子,還送了奴才兩柄如意,讓奴才一直念著她。每次在禦花園遇見,她都用身份,逼著奴才為她折梅花,奴才所言句句屬實,是她不要臉先勾引奴才的!”


    淩雲徹字字句句,都是如懿曾經幹過的事,都有跡可循,這讓皇上終於忍不住了,他衝起來,一腳踹在了如懿的心窩上,


    “賤婦,幹出這等下賤的事,不知廉恥的東西!”


    如懿被這狠狠地窩心一腳踹倒,嘴角流出血來,此刻的她伏在地上,無力回天,她這一生,唯二依靠過的男人,都背叛了她。


    如懿先用失望的眼神,譴責淩雲徹,


    “淩雲徹,你在說什麽啊,我從未想過勾引你,而是一直把你看作超越男女之情的知己啊。”


    淩雲徹冷哼一聲,隨後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嫻貴人,事到如今,你還裝什麽裝?你說對奴才超越男女之情,那為何奴才有喜歡的人的時候,你會嫉妒成那副鬼樣子?你就是不想承認吧,你愛上了一個太監,你就是一個搖尾乞憐的可憐鬼!”


    如懿不知道淩雲徹怎麽了,為什麽字字句句來紮她的心。


    顧不上嘴角的血跡,和心窩,肚子的疼痛,如懿機械地搖晃著腦袋,她試圖抓住皇上的衣擺,說出了那句很久沒說過的話,


    “皇上,你難道相信淩雲徹,都不肯相信臣妾嗎?您還記不記得,當年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您對臣妾說,讓臣妾放心。”


    皇上聽了這句話,想到其中的淫奔之事,覺得這更契合淩雲徹和如懿偷情的事。


    他又狠狠抬起腳,踹在了如懿肩頭之上,


    “別再提什麽牆頭馬上,那是朕一生之辱,朕最後悔的事,就是怎麽納了你這麽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說著,皇上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茶,漸漸平靜下來。


    他沒有忘記太後,轉身問太後的意見,


    “皇額娘,您看此事該怎麽辦?”


    太後驟然被點名,心裏翻了個白眼,按照她的想法,自然是趕緊一塊殺了,還後宮安寧啊。


    所以她緩緩說道:“既然如此,一起處置了吧。”


    皇上沉吟一聲,搖搖頭道:“此時蒙古王公在京城,又有幾位蒙古格格暫住漱芳齋,若是聽到同時處置了妃嬪和太監,恐怕會多加猜測。”


    太後心裏滿是問號???


    這慫兒子,既然不殺,問她幹什麽?


    於是她輕輕別過頭去,表示不滿。


    就在這一瞬間,太後突然想到了什麽,她衝著如懿說道:


    “當年你找到哀家求名,哀家給你賜了如懿二字,是希望你有美好的品德,可這麽多年,你的所作所為實在配不上這個名字,今日,哀家要剝去你如懿之名。”


    如懿微微張開嘴巴,幹癟的嘴唇裏拉出了幾條銀絲,


    “那臣妾該叫什麽,青櫻嗎?”


    皇上此時從鼻孔裏冷哼一聲,“青櫻,你也配?”


    太後想到當年皇帝為了青櫻癡狂地要改變嫡福晉人選的樣子,也不禁唏噓,青櫻,她確實配不上。


    太後緩緩道:“《說文解字》中說大象人形,你要先學會做人,那你就叫大如吧。”


    大如眼睛通紅,她被剝奪了姓氏,又被剝奪了美好的名字,曾經屬於她的一切都不在了。


    而皇上,也終於想好了怎麽處置如懿和淩雲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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