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靈氣好似伸縮的劍刃,帶著清正浩蕩的劍意,點化殘暴骨龍,讓其重回塵土。


    白骨老術法被破,他當即變臉,慌道:“陛下!”


    沙塵飛揚,骨龍崩塌。斐望淮失去落腳地,揚扇召出萬千魂火,擊退其他仙修法器,重新禦器懸在空中。


    他還沒進行第二輪進攻,察覺迎麵靈氣震蕩,熾烈白光逼近眼前。


    化境·釋厄!


    雪白猛獸咆哮而出,像要撕破晦暗天色。


    白衣女修禦劍現身,長劍懸掛紅花,腰間係著紅繩。她容貌素淨,由於張開化境,眉心出現蓮紋,一如出水的秀麗菡萏,平靜無波地凝視著他。


    時間在此刻停止,噪音在此間消失,四周也亮如白晝。


    楚在霜臉上沒什麽表情,連聲音都沒有絲毫起伏。


    “這就是你想要的天下?”


    吐息之間,劍刃抵達,無我劍所向披靡,精準地刺向心口。


    斐望淮見她幹淨利落出劍,他嘴角溢出些許豔麗鮮血,似是被仙魔之氣攪亂識海,衣袍被劍氣吹得翻飛,如同即將熄滅的魂火。


    “陛下——”


    白骨老大驚失色,想要前去救援,卻感大勢已去。


    忘川荼蘼逐漸凋零,黑暗天空再度亮起,刺目的白色過後,便是濃厚的深紅。


    不知何時,萬花秘境徹底打開,像同時出現十個太陽炙烤大地,澎湃靈氣恨不得顛倒天地,讓眾人都為之變色。


    楚在霜和斐望淮的化境碰撞,激蕩的仙魔之氣徹底爆發,成為開啟萬花秘境的鑰匙。


    而魔尊在此身殞,宛若最後一根稻草,終於喚醒塵封花鏡。


    血紅漩渦中極光乍現,星辰般的存在緩緩隕落,卻由於光芒過於炫目,遠遠看著模糊不清,暫時沒法辨認真容。


    “花鏡要降世了!”元徹霆忙道,“先吸收仙魔之氣……”


    現在,魔修大軍由於魔尊被殺,正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


    隻要楚在霜趁勢吸收仙魔之氣,就可以關閉萬花秘境,像上回一樣解決危機。


    釋厄獸三步並作兩步,它朝著漩渦中心奔去,剛要張嘴吞入仙氣和魔氣,卻被一道灰色的光芒擊穿!


    楚在霜臉色一變,發現靈氣不對,連忙側目望去。


    數枚珍珠大小的木珠映入眼簾,悄無聲息地散落釋厄獸周圍,構建出立方體般的堅固空間,竟將爪牙尖利的雪白猛獸禁錮其中!


    釋厄獸差點就關閉秘境,現在卻被灰色結界困住,隻能狂怒地撞擊法器木珠。它來回揮爪,想要吞噬結界靈氣,此靈氣卻頗為異常,沒法像往日般吸入。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都倉皇起來。


    元徹霆認出那法器,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怔道:“琉璃古橡珠!”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飛身而上,趁釋厄獸失去自由,想爭奪落下的花鏡。


    無我劍緊隨其後,朝著那人就伸去,卻被灰色靈氣擊落。


    兩股力量在空中對碰,轟隆巨響後如怒濤翻滾,不論是仙修還是魔修,全都被駭然震蕩所波及!


    楚在霜用劍刃做屏障,抵禦襲來的靈氣波動,待到麵前爆炸結束,數條無我劍又湧出,如藤蔓般纏住巨大的木珠,攔住那妄圖禦器升空的身影!


    楚在霜五指緊握,等看清眼前修士,抿唇道:“果然是你。”


    她早猜到花鏡出現,就會引出背後之人。倘若他不此刻出手,萬花秘境就會封閉。


    塵煙散去,巨珠浮空,被她用劍攔截下來的仙修,正是本該在門內養傷的元空澤。


    他身著萬歸宗衣袍,腰間還佩戴灰燼石,麵無表情地望著眾人。明明自稱靈氣在前不久消耗一空,卻輕而易舉施術困住釋厄獸,揮手擋住數條無我劍的攻擊,絲毫不見先前的枯竭虛弱之態。


    “尊者這是何意?”元徹霆難以置信道,“隻要釋厄獸成功,秘境就可以關閉!”


    元空澤突然出現,卻製住釋厄獸,讓他大感不解。現下,仙修都在激戰後顯露疲態,混垠尊者反倒對盟友發難,令人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元空澤見他滿臉震驚,卻風輕雲淡地笑了:“為何要關閉秘境?”


    “什麽?”


    “千百年前,我見識過一次秘境打開,可惜那時還未參破天道,白白地錯失機會。”元空澤挑眉,“好在沒有關係,花鏡今日問世,或許也是宿命。”


    第一百一十五章


    楚在霜:“你是故意負傷,想要重組大軍。就是為挑動大戰,讓萬花秘境開啟。”


    “與其說是挑動大戰,不如說是順水推舟。”元空澤道,“反正就算沒有我,世間也千瘡百孔,仙魔勢必有一戰,倒不如助我飛升。”


    此話一出,不光元徹霆等仙修神情驚異,連白骨老等魔修也麵色愕然。


    元空澤豎起兩根手指,施術道:“閑聊到此結束,諸位也辛苦了。”


    白骨老察覺靈氣波動,驚道:“不好!他要搶奪花鏡!”


    楚在霜隻覺攔截木珠的無我劍震顫起來,巨珠表麵皸裂出數道縫隙,樹幹般木條湧生,掙脫柔韌的劍刃。


    木條如利刃般刺向周遭修士,同時托舉著元空澤向上,宛若拔地而起的高大巨木,又像巍峨挺拔的峭壁山巔。


    化境·琉璃萬橡!


    仙魔修士早在纏鬥中消耗大半靈氣,現在卻突然遭到九葉修士掃蕩。橡木如同巨蛇般席卷而來,瞬間擊落仙修拋擲的法器,以及魔修驅使的數頭骨龍。


    楚在霜正要起身去追,卻被橡木群攔住去路。


    刀折矢盡,悲鳴陣陣,橡木根本不管仙魔陣營,肆無忌憚地展開屠戮。


    楚在霜猛地抬手,數條無我劍凝聚成屏障,釋厄獸也撞碎灰色結界。它長嘯一聲,踏碎四麵八方的橡木,阻擋來勢洶洶的九葉化境,這才讓仙魔修士們轉危為安。


    另一邊,元空澤麵無表情地騰空,甚至沒給下方多留眼神,轉而看向漩渦中極亮的光影。他根本不懼眼底被光刺痛,死死盯著顯露真容的花鏡,連帶胸腔內心髒都在狂跳,就像透過漩渦看到更高的境界。


    多年謀劃終於實現,隻要擺脫破爛的此界,就能抵達嶄新的世間!


    超脫現有的虛妄,衝破修為的界限,這是多少修士的畢生心願!


    元徹霆望著頭頂紅光:“花鏡問世了!”


    然而,楚在霜為擋住琉璃萬橡慢了一步,現在禦劍也追不上動身的元空澤。


    隻見元空澤前往蒼穹頂部,他正等待眾生之源出現,想要伸手握住花鏡,卻被鮮豔奪目的紅光包裹,接著旋轉的漩渦緩慢消失,連帶火炬般秘境也黯淡下去。


    元空澤感到不對,他連忙收回手,下意識地格擋:“這是……”


    幻術。


    一道冷光在空中乍現!


    銳利銀扇刺中他的手臂,盡管沒有命中要害,卻也濺起數滴血花!


    天色眨眼間晦暗,迷惑眾人的視線,漩渦中的極光終於顯露原型。銀冠黛袍的男修從中現身,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漆黑的眼卻浸潤冷意,一擊沒有刺死對方,又抽手揮出第二擊。


    幽藍魂火驟然燃燒,暴雨梨花般襲向元空澤,迫使對方不得不用橡木抵擋。然而,呼嘯風聲從背後響起,夾雜著侵吞萬物的浩瀚之力,那是釋厄獸步步緊追的腳步。


    斐望淮從萬花秘境中現身,楚在霜從後方戰場上追擊,兩人竟一前一後出手,讓元空澤無處再躲藏!


    撤去忘川荼蘼的幻境,真正的天空也暴露眼前,輕雲淺淡中有絲絲縷縷的紅,卻完全沒有熾熱亮眼的紅色極光。


    元空澤懸在半空,內心裏暗道不妙,沒想到竟是圈套。二人聯手用幻術營造花鏡問世的景象,楚在霜釋放出大片仙魔之氣,讓人以為交融的靈氣已經夠多,斐望淮則用化境來遮天蔽日,偽造出萬花秘境開啟的模樣。


    實際上,萬花秘境剛打開縫隙,花鏡根本就沒有露麵!


    前後夾擊讓元空澤退無可退,迫不得已使出藏匿許久的底牌。


    楚在霜道心不同尋常,倘若被釋厄獸正麵擊中,即便是九葉也會受重傷。


    思及此,元空澤猛然揮開煙花般藍火,腰間的灰燼石突然亮起,隨之而來是數條銀灰色火焰,如同嘶嘶作響的蛇群,朝著身後的雪白猛獸撲去。細弱電流混雜在灰火中,隱隱可見金光閃耀。


    火星四濺,熱浪翻滾,兩股仙魔之氣相撞,劈裏啪啦地作響,掀起旋風般衝擊!


    “這是魔氣!”


    無數修士被靈氣巨浪打翻,元徹霆手握桃木牌,感受到熟悉波動,如遭晴天霹靂。


    楚在霜和斐望淮距離元空澤最近,同樣被仙魔之氣吹得倒飛出去。


    無我劍當機立斷裹住兩人,沒讓銀灰火焰侵襲而上。斐望淮扇尖一點,紅花長劍就被重新禦起,在空中旋起劍花,穩穩地接住二人。


    斐望淮禦劍載上楚在霜,又看向灰火包圍的元空澤。他頓時背後發涼、如墮冰窟,僵立在飛劍上一動不動。


    楚在霜站在斐望淮身後,察覺他氣息不穩、指尖顫動,一時略感不解,輕觸他的衣袖。


    他黑眸裏迸發出恨意,咬牙道:“這是母後的術法。”


    釋厄獸和魂火逼迫元空澤露出真正的實力,但他從灰燼石中釋放的火焰,分明是魑王才會的術法!


    楚在霜聞言一怔,她方才隻認出仙魔之氣,卻沒認出灰火中的電流,居然是金電術。這術法由斐望淮母後創造,沒道理該被元空澤學會。


    毓涅城的殘酷畫麵在腦海湧現,她回憶鏡石裏血祭魅族的過往,頓時領悟斐望淮緣何怒火滔天。元空澤必然是對魑王下手,才能剝奪對方身上的力量!


    “不得不說,你母後確實不同尋常,比普通魅族強得多。”元空澤已重新站在木珠上,跟二人拉開一段距離,灰色火焰向傷口處飄去,跟魅族自愈時一模一樣,笑道,“這術法明明是靈獸所創,卻能同時調動仙氣和魔氣,倒是幫了我大忙。”


    一直以來,他都在研究魅族天賦,試圖掌握仙氣和魔氣,終於借魑王得償所願。


    他自身就擁有仙氣,再用魑王魂體轉換出魔氣,總算滿足壁畫上仙魔同體的條件。


    白骨老怒道:“是你謀害了魑王大人!”


    “弱肉強食,勝者為王,這不是你們魔修的理念。”元空澤斜他一眼,“何必大驚小怪?”


    “那殊桃又是為什麽?她分明是仙修,也沒有做錯事!”元徹霆目眥盡裂,恨不得將桃木牌捏碎,質問道,“尊者還是看著她長大!”


    元徹霆眼看元空澤施放魔氣,現下頭腦裏一片混亂,隻覺過往信仰都崩塌。


    他作為元家人,自修行就將混垠尊者視為標杆,一路以來得過元空澤不少指點,現在卻被告知曾被對方襲擊,仙侶更是死於其手下,此時如有鈍刀在心口亂攪。


    那年,他和尊者在門內切磋,對方還曾跟殊桃說笑,態度親和又關懷備至;後來,他和殊桃欲結仙侶,宗門對此頗有看法,也是尊者力排眾議,這才促成一樁佳事。


    誰料一切都是假的,往昔的美好回憶,現在想起極諷刺。


    元空澤見元徹霆雙目通紅,他長歎一聲,遺憾道:“徹霆,你總有種天真的愚蠢,意氣用事到不像修士。”


    “不像修士?”


    “對,修士就該全心修行、飛升問道,這不就是修仙的意義?而你們卻總愛做些無用的事,不是非要讓仙魔修士化解隔閡,就是要在世間創造不同以往的屬地。”元空澤望向身著芸水袍的楚在霜,“不管是你們,還是辰玥和停雲,全都愚鈍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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