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沈懷硯就被沈若庭拎去書房談話,書房氣氛相當沉悶。


    沈若庭盯著這個小時候喜歡往他臉上扔尿不濕,長大後樂衷於離經叛道,明確表示對家業沒有興趣,打斷幾個雞毛撣子也堅持一腳踏進警察事業的小兒子,感觸頗深。


    他緩緩道:“你要知道,隻要我給省委打個電話,就沒人敢將我沈若庭的兒子送上前線,你怎麽想?”


    沈懷硯沒臉沒皮的給他老子戴起了高帽,“我覺得您不會的,如果您真的不認同我身為人民警察的職責,那當年拿著我公安大學錄取通知書在祖宗牌位前聊了一晚上的人是我親爹嗎?”


    “你知道的!?”沈若庭目眥欲裂,他還以為這事他沒人知道,他道:“但並不是隻有你一個人能去。”


    沈懷硯眼神堅定不退讓,道:“我知道,但總要有人去,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沈若庭閉上眼睛,平複呼吸,半晌,心緒複雜的長歎了一口氣:“混賬東西,我說話不算數啊,我都聽你媽的。”


    秦雪削著蘋果,削得並不好看,崎嶇不平的,沈懷硯一點都不嫌棄,大大咬了一口,“謝謝秦女士,就愛吃秦女士削的蘋果,別人削的我都不吃。”


    “就會哄你媽。”秦雪眼眶微紅,忍不住破涕為笑。


    沈懷硯半跪下來,額頭抵著她的膝蓋,像幼時跟她撒嬌賣乖那般,秦雪摸了摸他後腦勺茂密的黑發,“去吧,你哥和你爸都不愛吃蘋果,你得保證我八十歲削的蘋果還有人願意吃。”


    沈顧墨送沈懷硯出門,他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還是沒說能出口,兄弟倆難得正經的抱了抱。


    沈懷硯非常誠懇道:“哥你得好好守住家產,別我回來變成窮光蛋啊,我可過不了苦日子。”


    沈顧墨哭笑不得的嗬斥了句,“滾蛋!”


    林溪知看了會書,又嚐試挽救了下沈懷硯的朵拉盆栽,看時間差不多,沈懷硯應該快回來了。


    他臉頰微微一紅,想起昨晚沈懷硯調笑的話,那句我想你了,正猶豫著要不要發了,手機突然響了。


    是謝長剛的電話,他接通,謝長剛的語氣稍稍有些急促。


    “喂,林老師,沈隊在家嗎?他的電話怎麽打不通啊!?”


    林溪知疑惑道:“他今天不是去分局拿文件了嗎?”


    謝長剛也愣了一下,“沒有啊,我今天一直在分局沒有出外勤,局裏其他人今天也沒有見過沈隊來過,我打電話給他也不接。”


    他今天出門不是局裏有事,那為什麽要騙他?或者是路上出了什麽事情耽擱了?


    這兩種可能,林溪知寧願是第一種,他緩聲道:“我給他打打看,是局裏有什麽事需要他去處理嗎?”


    謝長剛沉聲道:“警方在阿k也就是陶然之前住過的住所裏,檢取到了沈隊本人的dna,而阿k被抓之後,沈隊並沒有出勤阿k住所的記錄,現在市局都傳遍了,說沈隊日常行收事奢靡,是跟販毒團夥有染,現在上頭要對沈隊進行禁閉審訊,這個時候沈隊電話還打不通,偏偏還是停職期間,這樣更容易讓組織加深懷疑。”


    “我給他打。”


    林溪知不等謝長剛反應過來就把電話掛了,他抖著手不停的給沈懷硯打電話,卻一直提示正在通話中。


    電話打不通,他就給沈懷硯發微信。


    “阿硯,你在哪?”


    “你沒去局裏?”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你在哪裏,我去找你好不好?”這句話打完他發出去,這次卻是顯示被拉黑了。


    如同被一壺刺骨冰冷的冰水從頭澆到尾,他整個心髒乃至胸腔疼得都緊緊皺縮了起來。


    為什麽偏偏是現在?他會不會是被什麽人威脅了迫不得已?


    沈懷硯對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一遍遍的在他腦中過濾,他腦子有些亂,用力的閉了閉眼睛。


    他回憶著今日出門前沈懷硯磨磨蹭蹭不肯出門的樣子,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麽?


    自己當時為什麽不能注意點,或許還能從他的眼底窺探出一點異常,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沈懷硯,是你說的我永遠可以相信你,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他連外套都沒來得及拿,拿著手機直接出門。


    他的腿傷還沒好,不能開車,這樣是對自身和他人安全的不負責,隻能站在路邊攔車。


    他跑得有些快,剛剛恢複的右腿陣陣生疼,但他已經顧及不上了。


    看著銀色的出租車開走後,身後一輛黑色的奔馳才緩緩啟動,沈懷硯戴著黑色鴨舌帽,臉上戴著口罩遮住臉,他深深的望著林溪知的背影,手機短信裏一條來自許煥新的短信,魚上鉤了。


    車後鏡裏一輛車鬼鬼祟祟的跟著他,他盯著和林溪知的聊天界麵看了好半天,才渾身顫栗著按下刪除鍵,將手機裏的所有信息都格式化消除了,抽出手機卡。


    他不能留下任何私人信息,不然會給罪犯拿到可以拿捏他的把柄。


    那天他被省廳的專家審訊,劉廳也透露了他可能被犯罪組織盯上的事,或許接下來還有可能遭遇到多重打擊與質疑。


    但這也是個好機會,所以劉廳向他提出來臥底的事情。


    他知道因為阿k的事,他們已經成了這個犯罪團夥的眼中釘了,隻要周贏坤一天沒被抓到,他們就沒有安穩的時候。


    暴風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黑沉的天空仿佛降下一道道透明的帷幕。


    高架橋上,呼嘯的風聲卷起凜冽的車聲,手機被隨手扔出窗外,頃刻之間被後麵的車子碾成碎片。


    “好大的雨,要不我拿雨傘帶你過去。”出租車停在市局門前還有一段距離進不去,司機便好心道。


    “不用了,謝謝。”林溪知付了錢,,顧不上會被淋濕,快步走向許煥新的辦公室。


    許煥新還在開會,秘書給他去後勤拿了條幹毛巾。


    但他一直沉默的坐著,半個小時都沒有起來走動一下,臉色有些白,直到許煥新開完會出來。


    許煥新看著他的樣子,心中歎了口氣,“進來吧。”


    林溪知跟著他進辦公室,關上門,或許是淋了雨,他聲音有些嘶啞,“怎麽回事?”


    “警方在陶然的住所確實發現了沈懷硯本人的dna,沈懷硯停職期間而且是在這種風口浪尖上無故失蹤,警方已經下達了通緝令。”許煥新道。


    林溪知臉色煞白,直直的盯著他,聲音低緩而疲憊道:“我相信他,他不會的,我會為他找出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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