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光耀先回的家,可家裏除了癱在炕上無法回應他問題的老父親外,空無一人。


    沒想到自己高考出成績如此重要的日子,家裏竟然沒一個人重視,全都和往常一樣下地幹活兒也就算了,家裏也是一片死氣沉沉。


    沒有好酒好肉,也沒有歡聲笑語,甚至連知曉他落榜以後的傷心和酸澀都沒有。


    根本無人在意。


    捂著心口,秦光耀感覺自己的肺病向上蔓延,已經快成心髒病了。


    他很想大哭一場,大喊大叫向所有人控訴!質問自己為什麽要過這樣的日子,可眼角餘光瞥見癱在床上猶如死人一般寂靜的父親,秦光耀又覺著這大概就是自己被如此對待的原因。


    有因必有果,還真是靈驗的不行。


    倚靠著門框,秦光耀宛若一條沒有脊椎的蛞蝓,黏糊又惡心,全身上下唯一的那點兒硬骨氣也都因高考落榜而消散幹淨了。


    現在的他就是悲觀鬱悶的集合體,一雙眼睛死沉沉放空看著遠方,再也沒有當初烈如朝陽般的誌氣。


    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一生從此時此刻開始就要真正與大溪溝村捆綁在一起,那他是否該做些改變,以求讓生活變得更好一些呢?


    比如學著照顧父親、體貼媳婦、敬重母親。


    這些正常人本身就應該具備的品質,在秦光耀這裏卻顯得有些陌生,光是說出來都覺得拗口。


    曾經他以為自己是麻雀窩裏的金鳳凰,終有一日要飛出大山,去過自己命定的因得的生活,那時候他可從來沒想過要和這些“平凡人”處好關係。


    可現在···他隻希望一切都還不晚。


    不知道什麽時候,淚水已然悄然落下,秦光耀麻木的抹了一把臉,趕在遊街的大伯一家回來之前,遮醜逃命一般朝房屋後的工分地跑去。


    記憶裏已經搜索不到上一回下地時的場景了,秦光耀隻能像個沒頭蒼蠅似的,看見人就問有沒有看見母親王芳雲。


    好在除了他,生產隊裏的其他社員都很熟悉工分地的劃分,忽略對方的一臉鄙夷,知道具體方向的秦光耀很快趕到自己一家所在的工分地。


    地裏王芳雲正被人圍在中間說話,楊多多和她母親看起來精神頭挺不錯,時不時還附和兩句,顯然已經融入大溪溝村的生活了。


    合著真就隻有自己被排擠在外,不被人接受,憑什麽?不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嗎?為什麽就沒人給自己一次機會!


    本來已經平靜的心情在這一刻又翻湧起來,秦光耀跌跌撞撞的跑下田埂,恍惚中他沒看清腳下,一腳卡在溝裏摔了個狗吃屎。


    本來就病得厲害,這一跤好懸沒給他當場送走。


    好不容易爬起來,一身狼狽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秦光耀踉踉蹌蹌的跑到母親麵前,趕在所有人開口之前,一把掐住母親的雙臂,急迫道:


    “我考了多少分?我到底考了多少分!我上不了重點···普通大學總能上吧?你快說我考了多少分!是不是你眼花了!”


    事關自己的前途,秦光耀怎麽能不著急?隻是這人一心急就顧不上態度,王芳雲被他搖晃的身子歪歪斜斜,腦漿都快搖勻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身邊有社員看不過去,一腳將瘋瘋癲癲的秦光耀踹翻在地,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個不孝子!人都當不好還想當大學生?瞧瞧你老娘叫你氣成啥樣了都!你還好意思興師問罪?書是你讀的,你為啥考不上大學問自己去啊,撒氣在老娘身上算個啥?”


    眼看秦光耀瘋瘋癲癲的跑過來,又被人一腳踹倒,不遠處的楊多多和她母親對視一眼,也都放下手裏的活兒趕了過來。


    對於這個男人,兩人的心情複雜程度堪比王芳雲。


    曾經,她們希望能攀上這乘龍快婿的東風一塊兒上城裏去生活,徹徹底底擺脫農村的一切。


    可等真在一起日夜相處,二人又很快意識到秦光耀這種人隻能共苦難無法共富貴,先不提他將來能不能有出息,就是有出息,第一個踹掉的也是楊多多。


    意識到這一點時,兩人已經領了結婚證並且剛剛失去一個孩子,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無疑是接踵而來的兩個重大打擊。


    如此重壓之下,楊多多和她母親無奈隻能對生活妥協。


    兩個成年人很快分析清楚局勢,得出靠男人會餓死,靠自己的雙手雖然也吃不飽但至少能活的有尊嚴些這一結論,並且迅速調整心態,開始努力生活。


    幹農活很累,被扁擔壓塌的肩膀和滿是細碎傷口的雙手都讓由奢入儉的楊多多和其母親由心的感覺到挫敗,可日子雖然苦,卻勝在有奔頭。


    大溪溝村的生活比她們原先的生產隊已經好很多了,母女倆拉下麵子熬過一開始的扭捏後,迅速和村子融為一體,開始了新生活。


    當然,吃了來娣一隻雞,欺負小孩兒這事兒依舊是母女倆的黑曆史,走到哪兒都要被人議論兩句。


    考慮到不出意外後半輩子都要在大溪溝村生活,楊母已經在攢錢打算還給來娣了。


    倒不是她多有羞恥心,實在是那妮子的眼神太嚇人了。


    每每幹活遇見或是下工回家的路上碰個對臉兒,來娣的眼神總讓母女倆後脊背發涼。


    生怕哪天睡覺沒把門鎖好,這人溜進來一刀一個,送她二人去和無辜喪命的老母雞作伴。


    想想都是鄰居,有的關係還是要維護一下的。


    從地上爬起來,秦光耀一眼瞧見包著頭巾的媳婦兒楊多多和曬的黝黑的老丈母娘,微微一愣,差點兒沒認出來。


    自打驚嚇小產傷了身子以後,楊多多就落下了寒症,大熱天裏也得包著頭巾不能見風。


    幾乎等同於是與女兒相依為命的楊母因為楊多多身體不好的緣故,理所當然的也幫她分擔了許多工分任務。


    母女倆現在這副質樸的樣子,倒比之前明明是農村人卻硬要裝成城裏人的清高模樣瞧著順眼多了。


    連她們都被生活改變了,合著一家子都進步,就沒人捎帶上自己唄?秦光耀怒了。


    他攥緊拳頭流下一顆屈辱的眼淚,在眾人嫌棄的眼神中又一次看向母親王芳雲。


    他必須要死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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