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觸感沒有降落,倒是耳邊響起一道戲謔的笑聲來。


    時洺立馬睜開了眼睛,見她眉眼含笑的模樣,瞬間漲紅了臉。


    惱羞成怒:“鹿清!”


    作者有話說:


    第四十六章


    兩人出來的時候, 時洺的嘴巴還撅的老高,顯然還在為方才鹿清耍弄他的事耿耿於懷。


    鹿清滿臉無辜的清咳了一聲,倒是沒想到這小兒郎的氣性竟這般大。


    他們走到一樓時, 蘇若白已經坐在了下麵, 隻是麵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好。


    鹿清上前一步, 淡聲問了一句:“謝世女呢?”


    聽到鹿清提起謝泠, 蘇若白麵上的神色明顯更加難看了幾分,她聲音有些發沉:“昨晚上喝花酒去了,如今還在床上躺著。”


    鹿清:“……”


    這位謝世女可真是刷新了她的認知。這是出了鄴都之後就放飛自我了?


    時洺也滿臉的驚詫。


    雖然這位謝世女在鄴都的時候一直不顯山露水,但給人的感覺一直很沉穩可靠。倒是沒想到她還有如此放浪的一麵。


    蘇若白麵上的神色平複了會兒好了許多,看著兩人又開口道:“我已經命人煮了醒酒湯送了過去, 下午應該可以繼續出發。”


    鹿清神情平淡的點了點頭, 嗯了一聲:“那就等等吧。”


    說罷,她拉著時洺坐了下來。倒了一杯熱茶放到了他的手邊。


    時洺安安靜靜地坐在鹿清的身邊,全神貫注的盯著手中的茶杯,絲毫沒有抬頭看過對麵的蘇若白。


    滿臉疏離的模樣, 像是對待不認識的陌生人一般。一點也沒看出他以前曾費盡心思地想要嫁給過她。


    時洺倒也還算坦然。他以前是對蘇若白起過幾分小心思,不過也從未在明麵上顯露過。即便是時洛也不過是憑空猜測的罷了。


    ——


    直到午時, 二樓上才傳來聲響來。


    謝泠滿麵春光的走了下來。


    看到三人都坐在下麵,她勾唇輕笑道:“你們都在啊。”


    蘇若白聲音微冷,“謝世女怕是忘了現在是什麽時辰。陛下派我們來是平匪的, 不是來遊玩的。我勸世女還是收斂些為好。”


    “蘇世女教訓的是。昨日小酌了幾杯倒是沒想到一覺睡到了晌午。這西北的酒果然烈的很。”


    謝泠依舊麵帶笑意, 嗓音輕輕慢慢, “我昨日還帶回來兩壺,蘇世女和鹿世女可要嚐嚐?”


    “不必。”蘇若白直接冷聲回拒道。


    鹿清也淡聲應了一句, “酒就不必了, 我們還是快些出發吧。”


    “謝世女怕是不知道, 陛下早已遣人去了閩南通傳。若是沒有按時到達閩南,屆時當地官員找不到人,我們怕是都不好交代。”


    鹿清不緊不慢的接著說了一句,語氣從容而又淡定,甚至還掂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口。


    聞言,謝泠麵上的笑容總算收斂了起來,有些陰沉,“鹿世女說的還真是及時,這路程我們怕是都走了一半了吧。”


    鹿清朝她勾唇一笑,靜默不語。


    謝泠繃著臉直接摔袖朝驛館外走去。


    蘇若白也站起了身。經過鹿清身邊時停了下來,眉眼間含了抹笑意,“鹿世女這假話倒是說的跟真的一樣,蘇某佩服。”


    “鹿某從不說謊。”


    鹿清卻麵容平靜的丟下一句話,拉起時洺轉身朝外麵走去。


    聞言,蘇若白麵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不見,眸底有些深暗。


    “妻主是故意的?”


    時洺跟著鹿清出了驛館後,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


    鹿清紅唇輕勾,笑意卻不達眼底,“讓她們知道閩南有陛下的眼線,她們做事才能更忌諱些。說不定還能乍出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自鹿清在驛館說過那一番話後,謝泠和蘇若白麵上的散漫便消失不見。尤其是謝泠,神情間肉眼可見的多了抹躁鬱。


    鹿清不動聲色的將兩人麵上的神情收歸眼底,眼簾輕垂遮住了眼底的幽光。


    經過三日的日夜兼程,她們終於在第四日清晨進入了閩南地界。


    此次她們去的地方是兗州。


    兗州位於閩南最西邊,緊鄰北國邊境,是一片混亂地帶。再加上境內多山川怪石,地形崎嶇複雜,許多賊寇都藏匿於此地,與朝廷分庭抗禮。


    一直以來這些賊寇們也隻敢在暗中蠢蠢欲動,倒也不敢鬧到明麵上。


    但這次卻突然群聚在一起,竟然想要攻進兗州城內,還在當地殺了不少朝廷任命的官員。儼然一副造反的架勢。


    兗州城主實在抵擋不住,隻能上奏求助閩南郡守,偏偏閩南多地都爆發匪亂,郡守也是分身乏術,隻能上報到了鄴都。請求朝廷派下支援。


    鹿清她們一路走來,身上的厚衣服也逐漸脫了下來,進到兗州境內的時候,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春裝。


    鹿清身上一襲墨綠色勁裝,墨發高束,發髻上的飄帶迎風招展。


    時洺坐在她的懷中,身上穿著一件月牙白色的衣袍。


    他看著周邊被毀了大半的農田和房屋,處處一片瘡痍的模樣,忍不住抓緊了身下的衣袂。


    聲音有些沉重:“這都是被那些賊匪毀的嗎?”


    鹿清黑眸暗沉,眸光冷冽,“一群畜生!”


    “救……救命。”


    突然,一道微弱的呼救聲從前方的廢墟中傳了過來,聲音有氣無力。


    蘇若白騎著馬率先走了過去,謝泠和鹿清緊隨其後。


    繞過遮擋視線的廢墟,躲藏在後麵的人暴露了出來。


    是個身形單薄的小兒郎,身上的衣服堪堪蔽體,眼睛很大,越發襯得小臉有些嬌弱。


    他看到四人後,先是害怕的朝後退了幾步。見不是燒殺掠奪的賊寇,這才出聲道:“幾位大人,請救救奴!請救救奴!”


    一邊說著,一邊磕著頭,本就狼狽不堪的臉蛋再加上額頭上的血跡,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你先起來回話。”


    蘇若白忍不住皺眉出聲道。


    小兒郎這才緩緩站起了身來。


    見他滿臉血汙的模樣,蘇若白從懷中掏出一張素白的帕子遞給了他,溫聲開口:“擦擦吧。你叫什麽名字?怎麽會待在這裏?”


    那小兒郎顫著手接過帕子,欠了欠身,隨後娓娓道來:“奴是這西河村的人,名喚蓮哥兒。昨日村子被賊寇洗劫,全村上下就隻剩下奴一個人了。”


    說著,他一時悲從中來,又低聲抽泣起來。


    蘇若白和謝泠看著這麽一個嬌弱的兒郎哭的如此淒慘,心間都起了幾分憐惜。


    坐在鹿清懷中的時洺卻微微眯起了杏眸,看著底下的小兒郎總覺得有些古怪。


    他看了眼態度明顯柔和下來的蘇若白和謝泠,扭頭看向了身後的鹿清。


    就見她麵上神情不僅沒有放鬆,甚至還冷冽了幾分。


    鹿清黑眸有些銳利的凝視著底下的小兒郎,語氣有些犀利:“你一個嬌弱的兒郎是怎麽活下來的?又為何不向城內求助,而是躲在這裏。你就不怕那些賊寇再次回來嗎?”


    蓮哥兒聞言目光落到了鹿清身上,麵容嘁嘁:“在賊寇進村的時候,奴的母父便將奴藏了起來。這才僥幸躲過了一劫。至於為何不去城內求助,實在是奴有心無力。”


    說著,他將右腿的傷口暴露了出來。


    “奴的腳被砸傷了。西河村離兗州城距離遙遠,單憑奴一個人實在無法前往。若不是恰好遇到幾位大人,奴怕是……”


    他有些說不下去,又垂下眼眸低泣了起來。


    鹿清見他這副模樣,依舊眉鋒不展,正想開口繼續追問。


    謝泠出聲打斷了她,“行了,鹿世女。”


    她皺著眉看向鹿清,不悅道:“人家兒郎都這般可憐了,你就別問了。”


    不過就是個嬌弱的小兒郎,鹿清未免也太過咄咄逼人了些。


    “是啊。”


    蘇若白也在一旁附和,難得和謝泠站在了一邊。


    她微擰了下眉,神情間帶了幾分不讚同。看著鹿清聲音清潤:“鹿世女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說罷,垂眸看向底下的蓮哥兒,溫聲問道:“公子可還有其他家人?或者想要去何處?我等可捎帶你一程。”


    “多謝幾位大人。”


    蓮哥兒連忙欠了欠身,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奴在兗州城還有個哥哥,他在城主府內當差,奴想要去投奔他。”


    “我等也正好前往城主府,倒也算與公子有緣。”


    蘇若白聞言笑著說了一聲,“正好可以捎帶公子一程。”


    “奴多謝幾位恩人,謝謝恩人!”


    蓮哥兒說著又想要跪下來磕頭。


    被翻身下了馬的蘇若白攔了下來。


    最終,她們還是帶上了這半道救下的兒郎,蘇若白騎馬帶上了他。


    鹿清落後一步墜在三人的身後,眼眸依舊有些深沉。


    時洺窩在她的懷中小聲開口道:“妻主還在懷疑這個蓮哥兒?他不是說了在城主府有個哥哥嗎。”


    他雖在一開始時覺得這半道出現的兒郎有些奇怪,心底有些警惕,不過在他說出城主府有個哥哥的時候便打消了疑慮。畢竟這事兒也做不得假。


    鹿清卻聲音沉沉,“此事有蹊蹺,他怕是沒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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