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間帶了些對顧之桑的不喜。


    和符輕岸夫妻一樣,外人隻知玉指骨的存在,又聽聞玉指骨以前是玄門之物,並不知道晏承能夠減緩陰煞,其中更重要的是有顧之桑的幫助。


    再加上晏許歸最近同娛樂圈裏一個叫做於風清的女明星關係親近,談起了戀愛。


    據說這個小於和顧師父以前一起出道,關係算不得好,從一兩年前起,兩家的粉絲就在撕。


    晏許歸又在戀人的經紀人,公司助理那裏聽了許多真真假假的話,例如顧之桑搶資源,搶人設等等,覺得自己女朋友受了欺負。


    故而他對顧之桑的感官一直不好。


    這些事晏鶴和符輕岸略有耳聞。


    但兩人並非拎不清事,沒腦子的人,對於風清這個人暫且不論,他們是很不喜歡她身邊那些經紀人說的話。


    顧之桑是兒子的救命恩人,他們也極喜歡那個年輕,神秘且強大的姑娘,不相信對方會像網絡輿論中那樣做。


    斥了晏許歸兩次,他都聽不進去,無奈之下夫妻倆隻能勒令他不許再提。


    誰知這小子竟如此混賬,開著家庭視頻,當著阿承的麵兒說了那些話。


    符輕岸當時心裏就‘咯噔’一下。


    她雖不敢和大兒子親近,但十分關注他,對他身上的敏感變化也最敏銳。


    晏承朋友很少,從沒談過戀愛,人生裏似乎隻有工作一個選項;


    在麻木和痛苦中追求商場的博弈,是他能找到活著的唯一樂趣。


    可碰上顧師父後,他幾次三番的不自然,微紅的耳廓,甚至主動聯係……這些細微的變化,不得不令符輕岸多想。


    她當場就怒斥了晏許歸。


    話還沒說完,就被屏幕中晏承漆冷如墨的眸子狠狠一刺。


    這場打著拉近家人關係的念頭,而開啟的視頻通話最終不歡而散。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明確地接收到來自晏承的不悅,不滿。


    以及怒意。


    是對晏許歸的。


    哪怕當年身板削瘦,才到符輕岸肩頭的少年拉著行李箱,目光堅定地表示自己要住出去時,他們都沒在少年的臉上看到丁點怒氣,沒聽到半句怨言。


    夫妻倆明白,晏承是真的很生氣。


    符輕岸惶恐不安了一整天,直到接收到晏承的信息,臉色的愁容才散去些許。


    躊躇片刻,她又戳著晏鶴的手臂,讓他繼續回信……


    ''嗡’的一聲輕顫


    晏承睜開雙眸。


    他闔上的眼睫微微顫抖,像是在竭力隱忍痛楚。


    偌大的客廳寂靜無聲,他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備,一雙淺珀色的瞳孔幹淨分明,卻莫名有種水色。


    看清消息內容,他神色晦暗,半晌呼出一口悶氣。


    內腑更痛了。


    「阿承,爸先替你弟弟給昨天的事情道歉,顧師父對我們家有恩,不應當那麽不敬,我明天讓他給你打電話。


    你弟腦袋梗,說出的話總是這樣惹人煩,但他沒有壞心思,也很敬愛你這個兄長……」


    後麵還有一些話,大抵是解釋晏許歸隻是被外麵的消息,以及對女友的感情影響了對顧之桑的感官。


    晏承不太想看了。


    其實晏許歸的看法,哪怕是對他這個長兄的好惡,晏承完全不在乎。


    他隻是不願讓桑桑被不明所以的話語中傷。


    更對父母那副小心翼翼,每次看過去都帶著討好和歉意的神情感到挫敗。


    他將手機丟遠了些,肌理分明的身軀微蜷,從破碎綿長的呼吸中泄出痛意。


    安靜的環境,以及洪水般尖銳的痛苦,會消磨人的理智和堅韌,強行剝開內裏的脆弱。


    晏承不想回憶隻有痛苦的過往,卻抑製不住那些記憶碎片,往他腦袋裏鑽。


    對於童年,他是麻木的。


    天生的聰穎和堅毅,讓他心智遠比同齡人成熟。


    可與生俱來的災厄體質,讓這份成熟也成了格格不入,成了他是怪物,並被變本加厲欺負的理由。


    玄門裏的小孩兒多是玄二代,就算還未開化出道行,光憑著他們父母給的防身,攻擊符籙,就夠他受的。


    他既無父母庇佑,也沒有符法傍身,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強活著。


    年幼的晏承,小時候也是期待過父母和溫情的。


    他第一次被允許回家,去和父母見一見,是他五歲的時候。


    盡管他不懂太多人情世故,但仍對未曾謀麵過的親人抱有極大的幻想和期待,吭哧吭哧抱著自己髒兮兮的小衣服洗了幾遍,才懷著忐忑和怯意,被幾個看守他的玄師帶到晏家。


    他第一次見到了父母。


    和幻想中的一樣,晏鶴和符輕岸都是姿容出眾,氣質絕佳的人,看到他的瞬間,他媽媽便泣不成聲,父親也紅著眼眶蹲下身,朝他張開雙手。


    可小晏承的視線,還是忍不住挪到了母親的臂彎。


    他從未躺過的溫床裏,一個小小軟軟的嬰兒臉頰柔軟,被輕柔抱著。


    哪怕是哭泣,符輕岸都在下意識地忍著聲音讓自己不那麽崩潰,以免嚇醒臂彎裏的小兒子。


    小晏承僵硬著走了過去,小聲喊了一句‘爸爸’。


    他從沒學過要怎樣撒嬌,哭泣,小小年紀便失去了肆意笑容的能力,乖得令人心疼。


    符輕岸也哭著蹲下身,似是想把另一位家庭成員介紹給第一次相見的大兒子。


    許是周圍的動靜太大了,嬰兒被鬧醒了,啼哭不止,怎麽哄都哄不好。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站在晏承身後的玄師輕飄飄說了一句:


    ''應該是被晏承身上的煞氣嚇到了吧,沒辦法,他生來就陰鬱,嬰孩兒對這些東西感應又靈敏,別說俗世的孩子,就是我們門派裏的小孩兒都挺怕他。’


    在符輕岸和晏鶴的無措中,另一人不耐道:


    ''趕緊把孩子抱遠點不就行了,吵吵嚷嚷煩死人了。’


    於是小晏承便在沉默中,看著符輕岸哄著弟弟離開的背影,他驀得生出難言的委屈,抿著唇絲毫不吭聲,眼淚顆顆砸落。


    那是他第一次哭,也是唯一一次。


    晏鶴還以為他是思親,笨拙安撫著:‘媽媽馬上回來……’


    在他們的觀念裏,晏承隻是一個5歲的孩子,能懂什麽呢。


    偏生晏承年少聰穎,什麽都懂。


    晏家夫妻那些意識不到的小動作,他們對弟弟晏許歸的親昵……都像無形的尖錐,刺著晏承的心。


    那一刻他幼小的腦袋忽然想清楚一件事:


    爸爸媽媽的寶貝,永遠不可能是他。


    不會是晏承。


    他們有了弟弟,這個家庭早已沒有他的位置了。


    哪怕晏承已經忘記中途他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可他永遠記得初見時那一幕,也記得自己離開晏家時,心中十分的不舍已削減一半。


    後麵的每一年,他都能回一次晏家。


    每一次晏鶴和符輕岸夫婦都以禮待貴賓的態度,去迎接這個兒子,見到他的第一眼便開始哭,不停說他們對不起自己,似是想把這些年的愧疚全部在一天之內補償給晏承。


    殊不知越是這麽做,隻會讓晏承越覺得無法融入這個家庭。


    日複一日長大的晏許歸學會了說話,會躲在父母的身後偷看這個哥哥。


    或許小孩子真的對陰煞邪祟感受度靈敏,晏許歸經常被他嚇哭,搞得晏鶴同符輕岸十分尷尬,冷著臉訓斥他。


    六,七歲的晏許歸也很敏感,能感覺到爸爸媽媽對這個哥哥的關注和愧疚,常哭鬧著說不想要哥哥,說他搶走了自己的爸媽;


    又氣又惱的晏家夫妻自然又是一頓好打,逼著他給晏承道歉。


    逐漸長大,也長得漠然堅毅的晏承,其實並沒有太多悲傷,他隻覺得難受。


    替自己,也替晏家夫妻和晏許歸。


    站在晏許歸的角度,自己的確是一個奪走父母關注的外來者,被討厭也是應該的。


    至於晏家父母,他們的愧疚遠大於羈絆,隻要過去十年的事情發生過,他們三就永遠做不成真正的父母和孩子。


    他們會怒斥晏許歸,甚至出手教訓,相處時不經意流露出的溫情和無奈,是日複一日相處中積累的默契;


    可麵對自己便永遠是討好,是彌補,不會像對晏許歸那樣親昵。


    他也早已喪失了孩子同父母撒潑打滾的能力。


    晏承想,自己就是一根橫在晏家的‘刺’。


    有了他處處礙眼,沒了他一切才是恢複正軌。


    故而他在十四歲那年,就搬出了晏家。


    這些年晏家夫妻應該也懂得了真正的相處之法,為此做著努力,晏許歸也成熟許多斂去了幼時的針對,晏承不忍撫了他們的好意,努力迎合。


    漸漸的他們似乎真成了一家人。


    可所有人心裏都清楚,溝壑邃穀是怎麽也填不滿的,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粉飾太平。


    就像現在,晏承知道晏許歸並非針對自己,可若他將自己當兄長,重視自己,至少不會在自己的麵前隨意貶低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晏鶴與符輕岸雖也明白小兒子的過失,為他道歉,可話語中親昵仍親疏分明。


    晏承自詡不是個敏感,小心眼的人。


    可在陰煞折磨至崩潰的邊緣,他還是被其中濃濃的負麵情緒感染到了,一陣煩心。


    手機還在持續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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