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桑的手中,有從海明等人的電子設備中捕捉到的,屬於賀照生的氣息。


    那麽首先她需要在新係統中,添加‘追蹤符’。


    通過催動‘追蹤符’在城市中探尋與賀照生氣息同源的陰氣,找到方向,並鎖定位置。


    其次第二層咒術代碼,要融入鎮邪,鎖靈為能力的陣法咒術類型。


    鎖定賀照生位置的瞬間,用陣法將它禁錮,讓它無法衝破,再次逃竄到網絡中。


    最後還要加一層‘殺鬼咒’。


    一旦被逮住的賀照生有逃跑跡象,或是另有歹意,便直接滅殺,杜絕後患。


    此三個符咒陣法對普通人的身心都沒有危害,針對的都是陰魂。


    但就算計劃順利,三層符咒代碼都能融入到係統中,於電子設備中運行,想要抓到賀照生也不是個輕鬆活兒。


    關鍵在於如何用‘追蹤符’鎖定賀照生的蹤跡。


    無論是在網絡上還是現實中,光有符咒陣法不行,都必須要靠玄師的能力催動陣法,才能發揮出作用。


    夏國幅員遼闊,陸地麵積達上千萬平方公裏,人口更是十幾億。


    賀照生通過網絡藏身,它可以存在於任何地區,任何一個人的家中。


    要精準鎖定到它,就必須同時催動全夏國境內的‘追蹤符’,意識橫跨千萬公裏,將它囊括在自己的意識之下;


    這是真神才能施展的手段。


    顧之桑這樣一個渡劫失敗,靈肉不合的‘地仙’,做不到。


    她的意識範圍,最多囊括一個不大的省份,或是幾個城市。


    再遠就很難顧及了。


    可巧顧之桑是地府使者,意識不夠廣有別的手段可以彌補——她能借助連通陰陽兩界的鬼門,在眨眼間去到任何一個她想去的地方。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按照地區劃分,一個城市接著一個城市地毯式搜索。


    想通了抓捕方法的顧之桑緩了口氣,把要用到的咒術都列好,交給了晏承。


    “麻煩你了。”


    晏承:“盡我所能罷了,我不會排兵布陣驅邪捉鬼,隻有這些,能幫上忙就好。更何況你救了我那麽多次,我早就無以為報了。”


    說話時,他眉眼間帶著溫和。


    此話出口落入顧之桑的耳中,令她神情又是一愣。


    那種呼之欲出的熟悉感,勾起了她潛藏在記憶深處的零星碎片。


    曾經借住在他們山頭的那個病弱皇子晏回山,從青蔥少年長至弱冠青年,也總是噙著和煦溫柔的笑眼,把各種皇家至寶,山珍海味捧到她的山門前。


    她下山曆練殺鬼後,總愛飲烈酒再澆劍。


    每每出山前,她的起居室外總會放置好打理得整整齊齊的包裹,裏麵放著金銀盤纏,以及一壺千金的皇家玉釀。


    又或是她淬煉體魄所用的藥材,也從她自己去山巔尋找采摘,變成小王爺大手一揮,每年如大白菜似的一箱箱往山上扛。


    晏回山那個人太純善,用現世的話來講,就是個有錢的傻白甜。


    他剛剛上山時不過十二,三歲,穿著雪白狐裘小小一個,恨不得把從皇宮裏帶出來的東西都交給顧之桑和鈞鴻。


    顧之桑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好感,最開始常常繃著神情,把對方送來的東西放出山門。


    ''以後別送了,我不需要。’


    每當她說完,轉身離開時,眼角的餘光便能看到少年神情低落,像隻被落寂打翻的可憐狗崽。


    隻失落了不到一瞬,少年皇子又回揚起笑臉,跟在她和鈞鴻的屁股後麵一口一句師父。


    某次顧之桑出山時,看到山門外的一幕時視線微頓。


    空無一人的山間林中,隻有一把藤椅。


    少年披著青竹披風,手執古籍默默研讀,他藤椅背後臥坐著一頭低頭啃草的幼鹿,山風和鳥鳴從他身邊穿過,卻驚不起丁點漣漪。


    那一刻,她在這個少年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淡淡孤寂。


    想來也是,若不是晏回山從娘胎出來就體弱多病,他也不會早早被送到這枯燥無味的山間,而是在皇宮中錦衣玉食,肆意享樂。


    從天之驕子到寄人籬下,更沒有玩伴的小可憐,這之間的差距很大。


    似是被出山的顧之桑清冽目光嚇到了,原本慢吞吞在藤椅後嚼草的幼鹿一驚,跳起來蹦蹦噠噠往山裏去了。


    少年皇子察覺到動靜,倏忽抬頭,就看到了山門前的顧之桑。


    他原本沉寂的眉眼頓時鮮活,彎起溫軟弧度,揚起手揮動:‘顧師父,您出山了。’


    那副依舊一眼能看到底的幹淨模樣,讓顧之桑頭一次心生波瀾,有了些許惻隱之心。


    她眉眼淡漠回了兩句,少年人便眼眸亮晶晶的,抱起腳邊的小土狗跟了上來:


    ''顧師父,我上周回宮的時候聽了民間的話本子,茶樓裏講了您行俠仗義,殲滅惡鬼的故事……’


    再後來不知怎的,那晏回山就愈發嫻熟,總是操著比鈞鴻還多心,完全把道觀當成他家似的。


    她師父鈞鴻是個貪嘴貪酒的老頑童,每天有酒喝就樂嗬嗬喜滋滋。


    後來那向來恭恭敬敬,溫潤如玉的晏回山就跟著他就學會了一種招數——


    隻要顧之桑推辭,便神情落寂:


    ''你和鈞鴻師父多次將我從鬼門關拉回來,回山這才保住一條薄命,我本為人間俗子,一不能替二位驅邪除惡排憂解難,二不能幫你渡過難關,所擁有的不過都是些身外之物。


    ''若是這些你都不接受,我真的良心難安,不知該如何報答你。’


    ''……’


    現在想來,晏承所說的話,給她的感覺,就像是晏回山的翻版。


    顧之桑知道自己的直覺很敏銳。


    她再看晏承的目光中,就多了許多審視和思索。


    她有點懷疑晏承的身份。


    壓下心頭的疑慮,顧之桑說道:“我準備回去了,節目組那邊給我發了第八期的台本,我應該直接去節目錄製地,你呢?”


    晏承愣了一下,意識到要分道揚鑣了。


    他情緒不高漲,抿唇說道:“我也該回去了。”


    被乾清門副掌門擄走一事,沒多久家裏的人就通知了他父母。


    盡管獲救後的他第一時間和家裏取得了聯係,但符輕岸依然心焦憤怒,再加上總部那邊不能沒人坐鎮;


    聽秘書說他‘失蹤’的這幾天,公司裏不知從哪兒興起了一些傳言。


    這些事情他都該回去處理了。


    “我來安排專機吧?”晏承說著,就準備掏出手機。


    這邊顧之桑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眉尖微蹙,很快又恢複正常。


    聞言她拒絕道:“不用了,我還有點事情。”


    晏承:“好,那你一路順風。代碼我會盡快讓技術團隊研發出來,爭取早日升級係統。”


    “你也注意安全,若是發覺體內的陰煞之氣有所異動,就直接聯係我。”顧之桑說道。


    從晏式分公司離開後,顧之桑才和鄭如玉那邊撥通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對方語氣緊張而激動:


    “顧指導,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可以把網絡技術和玄學陣法結合起來麽?!”


    顧之桑應了一聲,“單獨的插件的確成功運行了,具體情況你們可以和晏承對接跟進,相信官方的技術一定也不弱。”


    鄭如玉在另一頭的辦公室連連點頭,來回踱步:


    “我們以前從來沒往這個方向想過,如果真的可以將玄學通入網絡,連通每一個百姓的設備,那麽打擊玄學手段做惡就方便多了!”


    “我們甚至可以專門開發一個軟件,或者像晏承提議的那樣,在電子係統中開發一個運營的組建,作用就是用來感應設備使用者身邊的陰氣祟氣。


    隻要使用者身邊有陰魂惡鬼,或是被人用玄學手段謀害了,捕捉到氣息殘留的軟件都能自動警報,把受害者的信息上傳到靈組的信息庫,再派專人去解決。”


    “這樣的話,破解並抑製玄學案件就不再是口頭說說,能夠實際落實了!”


    聽著鄭如玉的暢想,顧之桑知道官方上層必然是對此事起了重視。


    如果真的如她所規劃的那樣,官方和靈組真的製作出了這樣的軟件,想必像風城內的兩起慘案,就能早早地被發現並製止了,會拯救很多無辜百姓。


    顧之桑:“但是很難。”


    她無意潑冷水,而是實話實說。


    網絡的技術難。


    有實力能夠做出囊括全夏國境域的群體陣法的玄師,更是鳳毛麟角。


    鄭如玉道:“的確難,但也得做,據我所知上頭已經準備拉技術團隊投入研發了,哪怕研發期三五年,隻要能做出來對普通民眾來說就是多了一層安全保障。”


    “對了,我們朝著賀照生在網上留下的痕跡繼續深挖,發現一些事情,它的確在推廣那個邪神,讓這邪教小成火候,目前網警和線下的警方都在打擊相關窩點。”


    據官方調查,這個邪神的教眾和信徒非常瘋狂。


    他們堅信隻要信仰‘千麵夙神’,就可以實現自己任何願望。


    同時這些信徒的三觀和理念也被扭曲了,他們認為隻要能夠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金錢,外貌……可以付出任何東西。


    包括自己的生命和靈魂。


    鄭如玉語氣嚴肅:“這個邪神在三觀還沒樹立全的年輕孩子中已經成了潮流,興起了一種‘自殺遊戲’和‘獻祭遊戲’,我們突擊的群聊裏觸目驚心。”


    “還有老年人,也把邪神構建的世界當成了幸福天堂,自殺老人數量同比前些年大幅度上漲。”


    “你說這些凹糟的人,到底想做什麽?”


    顧之桑冷笑一聲道:“應該問的是其背後的‘黑霧’到底想幹什麽,是個什麽東西。”


    從前她以為,‘黑霧’針對的是自己。


    破壞她前世飛升渡劫,阻撓她今世道行精進,怎麽看都是仇敵行為。


    但經過一係列的懸案之後,顧之桑否定了自己最初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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