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怨氣支配的它為何情緒如此失控,恨到失智,連無辜的小孩子都下得去手……


    一切的悲劇之後,都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不斷推動。


    從顧之桑在女鬼的體內抽出一縷黑霧之後,她便篤定,這個女孩兒隻是把可悲的‘刀’。


    它的悲劇,它的怨恨,乃至於它的失控和複仇,都是早已被刻印在齒輪中的一個鋸子。


    從顧之桑的話中,肖家女音隱約意識到了什麽。


    但它不願,或是說不敢相信,事實的真相會比它所想的更殘忍。


    顧之桑沉聲道:“你應該是被利用了,為了複仇任憑怨氣肆虐屠戮村民,做出這一切後得到的僅僅是一些增加的怨氣,以及無法擺脫的深厚殺孽和天罰。”


    不僅如此,連它在進村路上,橫死前的遭遇,也有詭。


    “而那些村民死後消失的魂魄,都趁機被真正的幕後操控者吞噬了。”


    第126章


    見女鬼還是不願相信,顧之桑詢問道:


    “你知道同你結‘冥婚’的那家人的名字的麽?”


    沉默片刻女鬼點點頭。


    以公雞代為‘拜堂’時,那個同它‘結婚’的對象——也就是村長早死的兒子的遺像,以及寫著名字和生辰八字的木牌,都在死者的堂哥懷裏抱著。


    當時飄在半空中滿懷怨恨,看著下方荒唐一切的肖家女,把上麵的信息都牢牢刻印在了心裏。


    它說出了‘冥婚’對象的信息,還報出了天雲村村長的名字。


    顧之桑祭出‘勾魂冊’,果然發現對應的魂魄沒有歸入地府。


    如果她的猜測沒錯,天雲村死去的村民們的魂魄被悄無聲息吞噬後,根本就不會再回來了!


    證據就擺在眼前,肖家女不得不信。


    它消瘦的魂魄因為劇烈波動的情緒而動蕩起伏,雙眸逐漸凝血。


    一切原委以及隱藏在背後的黑暗都浮出水麵後,真相令眾鬼都歎惋嘩然。


    如果說肖家女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被黑霧所害;


    而它屠戮村名的行為,又反過來為黑霧製造了數百亡魂,這豈不是為自己的仇人辦事,還落下一身孽力即將遭到天罰!


    鬼眾中有對其遭遇懷著惻隱之心,又或是認為肖家女心態扭曲也是被黑霧謀害,情有可原的鬼,紛紛出聲為它說話求情。


    但顧之桑從始至終沒有放下持著木劍的手肘,周身提著不容忽視的‘氣’:


    “我不否認你的遭遇值得同情,但你犯下的罪孽也太深了。”


    “倒賣人口的盜墓賊和買賣方有罪,可你屠戮無辜村民,禁鎖吞噬外來玄師,他們的冤屈又該找誰訴苦;


    這一筆筆罪孽同樣無可辯解,你必須付出代價。”


    顧之桑語氣微微頓,肅聲說道:


    “隨我前往地府伏法認罪,才是你唯一還有一線生機的可能!”


    話音落下,她握緊的木劍劍身一閃,就像疊了一層符文金光。


    肖家女聞言神情癲狂,周身鬼氣暴漲:


    “罪孽深重又如何?隻要能親眼看到那群畜生遭報應就值得!我被害至此,受了這麽多折磨,就算下地獄也要拉著他們一起!”


    “道不同不相為謀,擋我者死!”


    對滿懷怨恨的女鬼來說,為了能破開結界,能向肖家的惡毒親戚尋仇,它已在黑霧的驅使和刺激下不擇手段,付出了太多代價。


    譬如拋棄良知,底線等等。


    ''殺肖家人’這件事,已經成為了它心底唯一的執念。


    如果連此事都放棄了,那它之前受的苦,殺的人,造的孽就成了一場沒有任何意義的笑話。


    它以為顧之桑還要遊說自己,身形一閃直接朝著不遠處的漆紅小轎撲去,五爪鋒利如鉤,想要將裏麵的晏承一爪封喉,攝取魂魄。


    早有準備的顧之桑提劍而上,斜封住肖家女的突襲後,也顧不得轎裏的晏承會不會受傷或難受,一腳踢在紅頂小轎突出的抬木上,把轎子踢出數米之外。


    由於她身上帶著正統的道家正氣,對陰間鬼魂來說本就是天克地衝,稍稍靠近就容易被傷到;


    徹底失去理智的肖家女更是怨氣深重的大鬼,但凡被它碰到的魂體都會被撕個粉碎。


    為了不受波及,周遭吃瓜看戲的陰魂早早退出百米遠。


    有地府牌手機的鬼魂將其拿出,激動不已地‘哢嚓哢嚓’合影,發布到了陰間版大眼仔上。


    <地府頂流顧之桑現身‘焱小地獄’附近,疑似營救被大鬼捉走的陽間嬌夫。>


    <直播下注,‘人間神算子顧使者’和‘七天煉成鬼王身’的大鬼對打,勝負輸贏?>


    消息一經傳出,頓時引起了地府全網關注及熱議。


    一半陰魂在乎的是晏承長什麽樣,在扒他的身份。


    另一半陰魂則在下注。


    押顧之桑贏的票數水漲船高,沒幾分鍾就從百萬數破了千萬,還在飆升。


    肖家女的目標明確。


    它知道晏承是沒有道行和能力的凡人,勢必會成為一個弱點;


    於是它認為隻要對晏承下手,就能讓顧之桑處處受製。


    同時晏承的體質聚集陰煞,隻要能吞噬了他,自己便會道行暴漲,哪怕是正兒八經的陰差來了也有鬥上一鬥的能力。


    以肖家女可以想象到的極限,它覺得顧之桑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個年輕的人,不可能強過地府無常。


    隻要先吞晏承,它便能輕鬆擊潰顧之桑。


    一眼看破它打的算盤的顧之桑輕輕冷嗤,眼底金環不減,氣勢拔高。


    當肖家女的魂魄距漆紅小轎不足一米距離,紅轎的布簾被冷瑟如刀的陰氣吹得向後大開,露出裏麵麵如冠玉的晏承。


    青年雖因體力流失,麵色略顯蒼白,但麵上卻毫無惶恐,膽怯;


    哪怕驟然直麵厲鬼扭曲的神情,被冷入脊骨的陰煞攻擊,他也並未亂了陣腳,甚至連痛色都不曾浮現。


    晏承倏忽揚手,掌中拋出一簇被引燃的三昧真火符,火舌卷噬著黃符紙,直往近在咫尺的肖家女臉上撲;


    還沒接觸到它的魂魄,就讓它感覺到了一股灼燒火烤的緊繃感。


    這顯然不是一般品質的符籙!


    吃了一驚的肖家女沒想到這毫無自保能力的人類青年男子,都被餓了兩三天,又被拉入陰魂環繞的地府,竟還沒被嚇破膽子,還存著對付自己的小手段。


    但它麵露獰笑,並不把晏承這點‘小把戲’放在心上。


    如果是對普通怨鬼厲鬼,晏承這一張純度極高的三昧真火符,確實能把它們燒到魂飛魄散,連渣滓都不剩;


    可對已經半步鬼王的它來說,就算不得什麽厲害手段了。


    肖家女利爪一揮,直接撫開了撲上麵門的三昧真火,將其撲滅。


    正陽真火可以燒去汙穢,去除祟氣,是陰魂邪祟的天克。


    哪怕是它,抓滅真火的那隻手掌的魂體也被燒到魂體模糊,伴隨著‘滋滋’的聲響,大量灰黑色的腐朽穢氣向上蒸騰。


    譏諷的話語就要脫口而出時,手心中的滯懈感和禁錮感讓肖家女麵色一變。


    它猛地低頭,就看到被真火灼燒到扭曲的魂體掌中,緊緊吸附著一截瑩白色的筒狀物。


    這是截人骨。


    還帶著淡淡的餘溫,顯然才從溫暖的人體上取下不久。


    一貼上自己的魂魄,便壓製住了自己體內大半的陰氣!


    肖家女反應極快。


    它蓄力狠狠掙脫了‘玉指骨’的束縛,甩手將其擲到身後,麵帶狠色盯向晏承。


    就是這麽一抬眼,它身形一頓。


    隻見那紅轎中的青年麵白如玉,緋衣如火,一雙眼瞳漆黑如墨散著森森煞氣,宛如兩輪深不見底的漩渦。


    他渾身鬼氣凜然,乍一看簡直比自己還像惡鬼!


    但更讓肖家女有些震驚,驚惶的,是它發現自己身上的陰煞力量,有一部分在朝著晏承的身上流逝!


    它頭一次碰到如此邪門兒的事情和凡人,不敢再停,不顧煞氣流逝發著狠朝晏承的脖頸抓去。


    還有半臂距離時,身後金光大盛的桃木劍便自上而下,破風落下。


    魂魄被附著道法力量懶腰砍斷的瞬間,肖家女還麵色茫然。


    它根本沒想過,那可笑至極,看起來連刃麵都是鈍的笨拙木劍,在附上顧之桑的魂力後,竟有一劍斬落它的能力。


    從它身形爆起,向著晏承的方向發難,到如今魂魄斷成兩段,不過三兩秒。


    一彈指,一呼吸的時間,一切都變了。


    這兩人就像提前預知了它的行動軌跡,並演練好了應對方法,沒有任何猶豫,也讓它毫無反應的時間。


    實際上顧之桑根本沒想過阻攔它撲向晏承的動作。


    從始至終她劍指的方向,都是肖家女。


    如果肖家女伏法,她會將其押至閻王殿,由地府來評定它的對錯過失。


    但此鬼理智全無,在經受過苦難後也變成了施暴者。


    它現在不願放手晏承,以及其他被它捉走的玄師,待它真的變成道行極深的大鬼突破了結界,去往陽間外界,又怎麽可能恪守自己的諾言,隻殺肖家人不動陽間一草一木。


    屆時它已嚐過了在人間攪弄風雲,肆意執掌弱小人類生命的滋味,又怎會乖乖回到地府,承受孽力和刑罰之苦?


    在肖家女拒絕伏法的那一刻,顧之桑便將木劍上所附道法力量變為了‘殺鬼咒’。


    但她對於晏承的做法和膽量有些意外。


    劍鋒回攏時,顧之桑帶著些滿意的神色看了一眼轎中略顯狼狽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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