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宸貴妃:兒砸,你放心,娘都懂!


    今天有點忙,所以更新的晚了點,少了點,明天盡量多更!


    第38章


    阮心棠腦子裏“嗡”的一聲, 街上的喧鬧一概聽不見了,等到宇文玦將她壓在車壁之上輕而易舉撬開她的唇,她觸及到一片濕熱時, 電光火石之下, 她猛地回過神, 顫抖的雙手像是蓄了一股力, 赫然推開了他。


    宇文玦不妨,拉開距離後,兩人四目相對, 阮心棠怔了怔, 快速避開了,腦子裏一片模糊和渺茫, 她抓緊了窗沿, 隻覺得空氣都變得稀薄,讓她窒息,深悔剛剛一開始沒有避開, 現下不知該如何收場。


    宇文玦起先的訝然和晃神, 在看到她眼中的逃避和懊悔時,像一把鋼針插進了他的骨髓,他淒冷一笑道:“若是陸離,你可會如此排斥抵觸?”


    阮心棠偏頭看過來, 道:“他怎會如此對我?”


    她與陸離是朋友之意, 他這樣的問, 著實奇怪, 況且在她心中陸離是謙謙君子, 是絕不會做這樣的事的。


    宇文玦不知她心中所想,將她的話音聽成了篤定一種對陸離的肯定, 隻當在她心裏已經對他倆有了比較,顯而易見,在她心裏,陸離已經比他更勝。


    他藏在袖中的手漸漸曲起,那近乎一種心灰意冷的感情折磨著他,想到她這幾日為陸離做的,衍生出一股無法掩飾的妒意和惱意交織在一起,他撇過了臉,變回了那一種不近人情的姿態。


    石昊興衝衝捧著熱乎乎的醬肉燒餅掀開車簾時,頓時被車裏冰冷凝滯的氣氛侵襲了全身,宇文玦淬了冰的眸子寒徹入骨,他興衝衝的表情僵在了嘴角,低下頭去,恭恭敬敬奉上醬肉燒餅。


    “回府。”宇文玦冷冽開口。


    馬車停穩後,阮心棠乖乖跟著宇文玦下車,腳步剛站穩,卻見宇文玦已經跨步徑直進府,沒有與她說一句話。


    阮心棠跟著追了兩步,惘然停住了,她看著他冷然的背影,抿了抿唇,才慢慢提裙步上階梯,進了府往另一方向朝嵐舍而去。


    站崗的府兵趁機拉住了石昊:“王爺他們吵架了?”


    石昊白了他一眼,疾步跟進了府裏,站崗的府兵們麵麵相覷,眼神中傳遞著:看來是吵架了。


    **


    作為郭宰輔最寵愛的嫡女,郭太後最寵愛的侄孫女,郭三娘可稱得上第一貴女,即便在宇文鹿跟前都毫不遜色的,她的小院裏一年四季都是當季最上等的稀有品種的鮮花,庭院規模像是一個小府院,在房間裏連專門的梳妝間都比得上尋常百姓的一整個臥房。


    梳妝間裏可容得下十個女使並列而站,手裏托著最時興的簪花首飾,供她挑選。


    郭三娘婷婷嫋嫋站在三列落地穿衣鏡前,這鏡子可將她渾身上下前後照得清清楚楚,她緩緩轉過身,懶懶掃過琳琅滿目的飾品,染了鳳仙花汁的手指輕輕在飾品上跳躍。


    女使見她似乎猶豫不決,拿起了其中一隻牡丹花綴金片流蘇的簪子:“姑娘,這個怎麽樣?上次奴婢見阮娘子也有一支,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的,很好看。”


    郭三娘饒有興致的眼神驀地一冷,繼而淡淡一笑,輕佻道:“這樣的貨色也就配得起她那樣的人了,你既喜歡,就送你了。”


    女使愣了一下,受寵若驚地謝了恩。


    “苒音。”


    郭宰輔已經從外頭走了進來,郭三娘笑盈盈迎了上去,扶著郭宰輔坐下:“阿耶怎麽這時候過來。”


    郭宰輔笑嗬嗬地拍了拍她的手,絲毫沒有在朝堂上的氣勢渾厚,儼然一副慈父的模樣:“都進來吧。”


    他揚聲,立刻就有四個小斯低頭各捧了兩件最時新上品的料子做的裙衫,一一掛在了衣架上,郭三娘看得歡喜,一件一件磨過去,扭腰轉身笑道:“阿耶又給我添置這麽多衣裳。”


    郭宰輔端了茶道:“後日靖王府的春喜宴,我女兒總不能屈於人後。”


    他話音剛落,郭三娘的笑容就消失了,她不滿地坐到郭宰輔身邊,冷聲道:“誰說我要去參見春喜宴了?”


    “請帖都送來了,你不去?那豈不是不給宸貴妃麵子?”


    郭三娘不以為然:“我為何要給那個女人麵子,她也配?”


    郭宰輔拍著她的肩勸道:“你再怎麽看不上她,她總是貴妃,麵子上還是要擺一擺的。”


    郭三娘皺起了眉:“她搶了姑母的寵愛,還要我給她麵子?我真不知姑祖母是怎麽想的,任由她在後宮霸占至尊姑父。”


    她口中的“姑母”自然就是郭貴妃,“姑祖母”自然就是郭太後了,她一直氣不過她姑母被宸貴妃壓著。


    郭宰輔笑道:“你姑母知道你心疼她,所以特意給你製定了這八套新衣,你姑母也希望你去。”


    郭三娘看看那八套光彩奪目的衣服,再看看父親的笑容,幾分奇異道:“你們還沒死心,還想撮合我和宇文玦?”


    她冷嗤道:“也不知你們怎麽就那麽看重那個鄉下來的小子。”


    郭宰輔道:“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語,苒音啊,我們是這個世上最疼你的長輩,不會害了你的,宇文玦是眼下最配得上你的良婿。”


    他見女兒依舊不為所動,隻能使出殺手鐧:“莫不是近日朝中傳聞,靖王對那阮丫頭特別些,你沒有信心俘獲靖王的心?”


    郭三娘嗤笑道:“那鄉下來的野丫頭,仗著有幾分姿色,我會將她看在眼裏嗎?”她對著女使道,“後日你就戴著那牡丹簪隨我一同去。”


    聽她這樣說,郭宰輔了然地笑了。


    **


    自從那日從街上回來,兩天了,阮心棠隻遇見過他一回,是她出府去,他從府外回來,兩人遇見了,都停住了腳步,隻是宇文玦淡淡看著她,那樣冷淡的眼神,阮心棠隻能低下頭規矩行了禮,然後是宇文玦冷冷的應聲,不發一言,從她身邊掠過離開了。


    府裏對她的態度待遇依舊如故,隻是她和宇文玦好像又變成了之前恪守禮儀的狀態,冷淡的猶如陌生人。


    今日她應約出府,沒有再走府門,而是走的嵐舍西邊通向外街的門,阿銀已經大好,隻是明日府裏有宴會,阮心棠想讓她打起精神來,所以讓她再休息一日,她隻帶了春芽在身邊。


    這是位於金城坊的一處小酒樓的雅間,春芽敲開門,阮心棠提步進房,雨霖鈴已經起身,朝她行了禮,阮心棠打量著她不同往日的風采,眼下已是憔悴用脂粉掩蓋著,做尋常百姓婦人的裝扮,她不禁斂衽還禮。


    這一禮,叫雨霖鈴心中一暖,方才的一些忐忑也安定了下來。


    “阮娘子請坐。”


    春芽關上了門,阮心棠看著她問道:“你請花匠帶信,大費周章的想見我,有何事?”


    雨霖鈴苦笑一聲,先是告罪:“阮娘子,請恕我唐突。”她淒清地歎息一聲,“說來娘子可能不信,可人總是對於自己願意相信的事,特別容易產生執念,或許是那日在長街娘子沒有避諱我這樣人的身份,施以援手送我回宅,我對娘子便存了一絲念想。”


    春芽抽了抽眉角:難不成咱們姑娘的魅力已經讓花魁都傾倒了?


    她還在胡思亂想,卻見雨霖鈴已經起身,赫然在阮心棠身前蹲下了身子,懇求道:“還請娘子救我一命。”


    阮心棠也被她的話驚到了胡思亂想,又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禮嚇了一跳,她忙是起身扶起她:“你這是做什麽?”


    雨霖鈴重新坐在她對過,這才娓娓道:“我和我妹妹的事,娘子想必也已聽說了,我不知娘子心中是如何想我,還請娘子聽完我的話。”


    阮心棠道:“請說。”


    雨霖鈴看向前方,似乎陷入了很長的一段回憶:“我自小家中清貧,父親偶爾拿回一些工錢,也被母親拿去添置新衣胭脂水粉,我與妹妹總是一個饅頭分食,母親羨慕那些貴婦人,總是當我和妹妹做丫頭使喚。”


    她語氣平淡,仿佛說的是別人家的事:“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教坊司的坊主看中了我的容色和體態輕盈,就想將我買去做舞姬,母親見一大筆買錢,日後還有賞錢可拿就同意了,那時我才七歲。”


    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要調節心情,又道:“隨著年歲增長,家中靠著我拿回家的賞錢終於漸漸過上了好日子,也請了婢女,再後來教坊司經營不善,我們被迫入了燕歸樓,我想贖身,可母親卻嫌贖錢要掏空大半家產,說既然一腳已經踏進來,已是賤籍,贖身也是沒有出路的,就這樣,我從賣藝不賣身的舞姬成了以色事人的花魁。家中也重新買了大宅,母親不知是出於對我的愧疚還是為了填補心中的缺失,開始將妹妹捧在手心當成了掌上明珠,我以樂侍人的時候,妹妹在學琴棋書畫。”


    說到這,她的語氣裏終於有了幾分淒哽:“後來我遇上了柳元,他和別的男人不一樣,隻是個窮書生,對我卻十分尊重,會在我應酬了一晚後,給我熬熱粥,我覺得他是我最後的希望。”


    她忍不住捂住臉,流下兩行清淚來:“可是我的妹妹,也要將這最後的希望奪走。她得知柳元考上了狀元,便開始獻殷勤,她跟我說,我已是殘花敗柳,柳元是狀元爺,將來攜著我出席官員宴會時,該怎麽介紹我呢?她說,‘姐姐,把柳元讓給我吧,你隻會是他的拖累。’”


    雨霖鈴終於忍不住“嗚嗚”哭了出來:“母親也勸我,說我總是不能成為狀元夫人的,不如就用這花魁的身份幫妹妹拉攏人脈,讓柳元的仕途坦蕩,將來他們夫婦不會忘了我,會幫我養老的。”


    “我沒有辦法了,我真的好恨,我恨她們每一個人,我什麽都沒有了,他們卻越過越幸福,踩著我的希望我的將來給她們的幸福增光溢彩,我不能!”她恨著咬著唇,新淚趟過了舊痕,“所以,我出賣了我的妹妹。”


    她重重輸出了一口氣,像是如釋重負,“事後我也去勸我的母親,事已至此,妹妹將來的賞錢隻會比我更多,母親也沒有法子了,她是一個自私勢力的女人,不會跟錢過不去,所以她也隻是跟我鬧了一陣就去勸妹妹了。”


    雨霖鈴伏在桌上,哭得不能自已,像是要把這麽些年的委屈都倒出來,阮心棠和春芽聽著都沉默了,阮心棠不禁紅了眼,她想起前世雨霖鈴意氣風發的模樣,事實卻是她被親情和愛情賣了,賣的徹徹底底。


    她想起前世自己錯付的感情,走過去手掌輕輕按住雨霖鈴的顫抖的肩膀,啞聲道:“你想我怎麽幫你?”


    雨霖鈴從手臂中抬起淚眼,驚怔地看著她,抓住了她的手,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最近燕歸樓也在傳,娘子得靖王喜愛,我想求娘子請靖王殿下幫我解除賤籍身份,我想和之前的所有都一刀兩斷。”


    春芽還是理智的:“姑娘,這件事不是容易的,不如回去和王爺商量一下。”


    雨霖鈴的目光立刻不安起來,阮心棠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沉聲道:“你等我消息。”


    **


    她雖是那樣安慰雨霖鈴,可這兩日她和宇文玦的關係降到了冰點,她也不知該怎麽去和宇文玦開口,她坐在阿銀床上,和她商量,阿銀已經能坐起來,她想了一會道:“我想王爺麵上冷,對姑娘還是心軟的,不如您做一盤糕點沏一壺茶去,陪陪笑臉,說不定王爺就不計前嫌了。”


    阮心棠狐疑地看著她,行不行啊。


    她心中歲不確定,但還是照著阿銀的辦法,親自端著剛出爐的糕點和沏好的茶,往南書房去,她知道宇文玦回府的習慣總是要先來南書房的。


    南書房的守衛見是她,還端著茶水糕點,王府上下如今誰不知她身份特別,隻溫和的告訴她,王爺還沒回府。


    阮心棠笑道:“我知道的,我就在這等他。”


    兩名守衛愣了一下,心道:真是癡情啊。便讓她進去了。


    阮心棠站在庭院裏,看著緊閉的書房門,知道書房裏總是有許多機密的,她不便獨自進去,就在庭院裏等著,春芽怕她累,就讓她把托盤放在院子裏的石桌上,讓她坐等。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日頭漸漸西沉,終於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請安聲音,她立刻站了起來,不自覺地理了理秀發和裙擺,惹得春芽在一旁偷笑。


    她不由自主紅了臉,想著:我隻是不想失禮於人前罷了,並沒有別的心思。


    她心裏這樣想,卻覺得周圍的空氣都緊張了起來,仿佛一場大戲就要開羅一般。


    仿佛又等了一炷香的時間般,宇文玦終於跨進了南書房的院子,他腳下步子一頓,微驚自他眸中一閃而過,過後隻剩清冷,他長身玉立,淡漠地看著她,阮心棠隻能先行禮。


    宇文玦還是在她行禮時,從她身邊掠過,冷冷的。


    阮心棠一顆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可是想到雨霖鈴,她不得不又重新振作起來,端起金漆托盤跟著他走進了書房。


    她站在書房看著他在東邊的書案坐下,盡量輕快道:“王爺,今日廚房新做了點心,您嚐嚐,還有這茶,是我沏的。”剛說完,她就後悔了,幹嘛要強調是她沏的呢,好像她沏的有多特別似的。


    大概是因為緊張懊悔,她緊緊握住金漆托盤的邊緣,竟然忘了要放下。


    宇文玦聞言緩緩抬頭朝她看過來,還是那樣冰冷的眼神,像一把把冰刀將她好不容易提起來的勇氣擊得七零八落,實在扛不住他的目光,她隻能側過身去,借著放下托盤的空檔避開他的注目。


    “端走,本王不吃。”


    因著阮心棠手腕一抖,托盤上的茶具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她還沒放下的托盤就僵在了手邊。


    阮心棠又握緊了邊緣,拚命按下心中的酸澀和窘迫,再次麵向他,扯了扯嘴角,笑意實在有些勉強。


    她曾說過,她已經不是從前那樣有勇氣一次又一次纏著他,所以這一次她實在沒有辦法說出:王爺,您就嚐一下嘛。這種話了。


    “那,那我先告退了。”阮心棠幾乎立刻就要逃離這裏。


    “等等。”


    在她跨出門檻前,宇文玦喊住了她。


    行動總是比思想快,宇文玦為何要喊住她,大概是她突如其來的示好讓他心悸,又或許是因為她剛剛的強顏歡笑讓他心痛,他並不甘心就這樣被她牽著走,本想無視她,嘴卻快了一步。


    見她慢悠悠轉過身來,明亮的目光望著他,他想,給她一次機會又如何。


    宇文玦肅然看著她,涼聲道:“你特意前來有何事?”


    阮心棠見他又主動問起,心裏又燃起了希望,她走回去,將托盤放在桌上,躊躇道:“我有一位朋友,是燕歸樓的雨霖鈴,淪落風塵實屬無奈被迫,她近日被家事所累,受盡苦難,想懇求王爺幫她脫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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