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寧陽市北區公安局。


    王琳看著板板正正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陸子蕭,默默地歎了口氣,隨後從抽屜裏拿出幾個創可貼,大步朝他走了過去。


    “真沒想到啊,有一天我居然會把你抓回警局”王琳把創可貼放在他麵前,“手背上的劃傷不算嚴重,但也要用創可貼貼一下”


    “嗯,謝謝”陸子蕭照做,神情卻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琳姐,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子蕭,說到底你還幫了我們一個忙呢……等下,我給你看樣東西”


    王琳在他對麵坐下,兩人之間隔著一張辦公桌,但陸子蕭卻能清楚地看見她的電腦屏幕。


    她右手握著鼠標,三兩下就調出了一個頁麵,接著又將那名老師的照片放大了一些,左手指了指旁邊文字的位置。


    “其實在今天之前,已經有好幾個家長過來報案了,按理說投訴老師收取賄賂這類的事情不歸我們警察管,但偏偏這個老師不一樣,我們調查到他的賬戶近期有涉及洗錢的嫌疑,並且流通渠道有很大的問題”


    “除此之外,他在大學任職期間因貪汙公款以及猥褻女學生而被開除,聽說是動用了一些關係和人脈才將此事壓了下去”


    “事後他去到其他城市生活了幾年,輾轉反側地開辦了好幾個補習班,漸漸又打出了名聲,回來寧陽市後更是令他名氣大振,隻不過學識雖然淵博,但人品一塌塗地”


    陸子蕭麵色陰沉著,雙手在大腿上握成拳,低聲問道:“那些過來報案的家長裏麵……有沒有人提到他體罰學生的事?”


    “有啊,不止一個”王琳說,“但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母親氣得手都抖了,哭著給我看她兒子住院的照片,還有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住院了?!”陸子蕭震驚道,“那個畜生竟然下手這麽狠毒!”


    “不,那些嚴重的傷是孩子自己造成的”


    王琳的臉上露出一絲惋惜,說得有些艱難:“那位母親跟我說,她兒子在這個老師那裏連著上了兩個月的課,成績是提升了一些,但原本陽光開朗的男孩卻被確診了重度抑鬱症,每天都崩潰大哭,自殘的行為更是攔都攔不住,隻要人醒著就滿腦子都想死……”


    陸子蕭聽的心裏一沉,為這個孩子感到可惜的同時,他也在控製不住地後怕。


    如果陸雨軒也變成了這樣……


    那他估計會愧疚自責一輩子吧。


    “真是該死!”陸子蕭低聲怒罵道,“那為什麽這些家長到現在才想起來報案?如果早點讓他受到懲罰,豈不是就能少一些孩子遭到毒手?”


    王琳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冷靜點,子蕭,你想想,他幹了那麽多缺德事,卻還能為非作歹這麽多年,背後不可能沒有人幫他的”


    “至於為什麽這次家長們暴動了……那還要感謝嘉明呢”


    “什麽?”陸子蕭愣住了。


    王琳笑了笑:“你今天怒不可遏地抓住了準備潛逃的老師,瘋狂地揍了他一頓,是因為雨軒被他體罰了對吧?”


    陸子蕭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昨天嘉明雖然沒動手,但他屬實給那老師嚇到了”王琳說,“要不然這人也不會慌慌張張地突然罷課,引起了眾多家長的不滿,甚至連後路都沒準備好就要跑,現在落網也是他罪有應得”


    “這樣啊……”陸子蕭眼前一亮,略顯驕傲地勾起了嘴角,“不愧是我弟弟”


    王琳沒憋住笑出了聲,再次拍了他一下:“你行了啊,還大哥呢,就這麽帶頭衝動行事是吧?出了這種事你哪怕直接給我和小雅打個電話也行啊,我們還能不管嗎?”


    “我知道,琳姐”陸子蕭寒聲道,“我隻是不想就這麽放過他”


    “他怎麽傷的雨軒,我就要讓他千百倍地還回來!”


    王琳怔怔地看著他震怒的樣子,不由得放輕了聲音寬慰他:“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弟弟,這次就算了,以後可不許這麽衝動了”


    “好在這老師是個慫包,打架方麵沒什麽能耐,萬一他要是狗急跳牆了帶著什麽凶器,你一個人很容易出事的,到時候你那幾個弟弟怎麽辦?”


    “知道了琳姐……”陸子蕭很快恢複常態,微笑著道,“以後不會了”


    王琳挑挑眉,打趣道:“以前我們都認為你是個沉著穩重的人,看來這也是分情況的,發起火來依舊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啊”


    陸子蕭苦笑道:“我錯了還不行嗎,琳姐你就別取笑我了……”


    “行行行,不逗你了”王琳笑著遞給他一張紙和一根筆,“簽完字你就可以走了”


    “不用再例行問話了嗎?”陸子蕭問。


    “正常的話,用”王琳說,“但誰讓你們家有我這層關係呢,我問完就可以了,剩下的你不用管”


    “那……謝謝琳姐了”陸子蕭簽完字後起身道謝,然後穿上外套離開了警局。


    他不緊不慢地沿著馬路往家的方向走著,臨近新年時下雪量總是會增多,氣溫也偏低,這個時間的涼風吹在臉上跟刀片似的,屬實不太好受。


    可是陸子蕭卻有些不想回家……準確來說是不想帶著一肚子的負麵情緒回家。


    頂著寒風想了想,他還是在一處屋簷下停下了腳步,拿出手機給林澤打了個電話。


    秒接。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林澤滿是擔憂的聲音瞬間傳了出來,“你怎麽一直不接電話啊?我問了小寶他說你沒在家,可你今天晚上不是沒有工作嗎?你在哪呢?”


    “我在……”陸子蕭看了看四周,有些麻木的腦袋一時間沒想到怎麽形容這個位置,“我在路邊”


    “路邊?哪個路邊?”林澤音量都拔高了,“你要流浪去啊?”


    對於他這副明明急得夠嗆卻依然沒什麽正形的樣子,陸子蕭已經習慣了。


    隻不過被他這麽一打岔,混漿漿的腦子倒是清明了不少。


    “林澤,我現在……暫時不想回家”


    “你來陪陪我吧”


    “陪啊,我指定陪你啊”林澤那邊傳來陣陣風聲,顯然這人已經出來了,“但你得先讓我找到你啊”


    陸子蕭嗯了一聲,轉頭看了眼剛才走過來的路,“我在北區公安局附近,你來了就能看到我”


    “子蕭,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林澤一聽見這個地點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立馬正色道:“你閑的沒事絕不會往那邊去的,別想騙我,說實話”


    陸子蕭本來也沒打算瞞著他,一臉淡定地說道:“我跟人打架了,被警察抓了,現在被放出來了”


    “…………”


    手機兩邊是長達三秒鍾的沉默。


    “啥???”


    這場沉默伴隨著林澤的一聲驚呼而結束。


    大概是陸子蕭跟人打架還被抓的這個消息實在有些震撼,林澤過來的速度都比平時更快了。


    下車後看見陸子蕭筆直地站在屋簷下,林澤還算放心了些,至少自家媳婦沒掛彩,應該不是被打的那一方。


    但他還是急得踉蹌了好幾步,可謂是跌跌撞撞地來到了陸子蕭麵前。


    “我突然想到了一句歌詞”陸子蕭看著他說。


    “啊?”


    “我跌跌撞撞奔向你……”


    “你夠了啊”林澤都氣笑了,“我這麽擔心你,你可倒好,上來就調侃我”


    “快說,你跟誰打起來了?被打那人怎麽樣啊?”


    “雨軒的補課班老師”陸子蕭說,“他肋骨斷了三根,臉被我打腫了,不出意外的話,手腕和腳腕應該也骨折了”


    林澤抽了抽嘴角:“……寶貝兒你這麽牛逼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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