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伊斯塔神官長已逝,但神學生們在新的神官長霍爾德帶領下開始忙進忙出,過去打掃總是最花時間,賀加斯神廟的占地麵積還超過王宮。


    但現在有了隔壁魔法學院的學徒幫忙和魔法神傳授的簡易神術,神學生們的工作輕鬆了許多,光係淨化清理融雪,清潔空氣;魔法計倆用於裝飾再好不過;修補術讓年久失修的雕像煥然一新。德魯伊種下的白楊已經如同神聖的衛兵般高大挺拔,還有精靈們的巧手照看得欣欣向榮的花圃。


    神學生們還沒有樹立像上一輩聖職者那麽嚴格的宗教觀念,反正神官長大人也不介意麽。而且精靈的古箴言不是說了:萬物共存,方為世界。《聖典》上也說,協調神賀加斯創造眾生,那麽所有種族和職業也都是協調神的孩子才對。


    而且王宮來了通知,今年的總神殿作為召開種族代表大會的場地,與會者不但有諸位人類統治者,還有異族領袖:木精靈王,矮人鍛錘者,侏儒代表,人魚族長和三長老……來自英靈殿的古老種族首腦等等,都會參加。這可是史無前例的盛事,神殿上下頓時忙得四腳朝天,聖職者們緊張又興奮。


    盡管現在全民神戰,但奇怪的,新任魔法神對創世神從來不做攻訐的態度,對各城敬奉的元素神也無所謂的樣子。雖然諾因等知情人知道,弑神者心態上是“反正是名單上已死和要死的對象,不必介意”。


    對於創世神,所有人連同席恩在內,倒是一直抱著複雜的心情。


    混亂神從高高的塔樓俯瞰,王宮來的侍從和神殿人員從一大早就開始布置,廣場和祈禱室已經擺上剛盛開的雪絨花,小巧的石雕塑像矗立在各處;花崗岩地板以雪水擦洗,幹淨得光可鑒人;噴泉的水花因為魔法重新流淌,散發出純淨的銀光;每隔一段距離還有炭火的爐子可以取暖,掛上一串迎春花和稻穀,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新年的氣息,憧憬來年的豐收與和平。


    白袍的神職人員和身穿淡藍宮裝的女官收集碎瓣和清晨的露水,準備為祈福的人們傾灑。花壇裏,紅玫瑰、鬱金香、矢車菊、含羞草、滿天星等美麗多姿的花卉鋪成甘美的絨毯,襯著七彩的孔雀翎毛和潔白的天鵝羽毛,是從王家花園的孔雀和池塘的天鵝身上小心地拔取,每隻隻得取一根和一小把,滿頭毛的神學生們高興地鋪好,在陽光下閃耀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在常人眼中熱鬧繁榮的景象,在史列蘭眼裏依然寒酸卑微。那些神職人員身上連配飾都沒多少,最低階的神學生一身素袍,領口刺繡銀百合;中階的神官和祭司披著綠色或紫色的緞帶披肩,掛著純銀的聖徽;高階的霍爾德神官長才有鑲嵌翡翠的權杖和一頂紫晶冠冕,係著不算名貴的金線腰帶。


    堂堂賀加斯的總神殿,還要聖職者親自擦洗,叫來一幫神代最討人嫌的法師幫忙。建築和裝飾也談不上奢華,唯一有貴金屬的前門居然是用最俗的黃金澆築,虔誠的工匠曾經用鑿子和錘子細細深深地琢磨敲打、繪製的眾神圖案也在歲月下淡化,形象也不夠美麗。


    蘭修斯的記憶裏,萬神殿的美筆墨難以形容,珍珠和玫瑰色的石柱在白天黑夜閃耀出不同的華美,特別是在銀心月的照射下,如同妖豔馥鬱的薔薇。清澈無比的池水映著天上華美的星宮,如夢如幻。聖精靈最優秀的園丁栽培各式各樣爭奇鬥豔的群花,空氣中滿溢著醉人的芬芳。巧奪天工的塑像都是各族的藝術家嘔心瀝血的傑作,栩栩如生。還有神殿本身的金碧輝煌,奪人心魄的絕美,無數為諸神獻上絕藝和色藝的美貌神仆爭相表現,構成了神族永不衰敗的極致盛景。


    現在,史列蘭俯視著眾人忙碌的景象,感覺像汲汲營營的小螞蟻,短暫的人生,一年到頭都不知道瞎忙什麽。心血來潮下,他使用了讀心術,被光輝刺了下眼睛。


    憧憬,興奮,快樂,開懷,還有其中有所不同卻融洽自由的情緒:神學徒對諸神不變的敬仰,德魯伊對自然的感激之情,魔法學徒對自己技藝的自豪和未來的展望,團結友愛的氣氛……


    神仆從來沒有這樣明亮的情感和魂火,那些低垂的腦袋和柔軟的腰肢永遠等待眾神的臨幸,如同匍匐的地毯,除了骨子裏高傲的神侍者白銀王和他手下那幫同樣膽大包天的叛逆,偶爾來見魔法神和母神的神選之子,其他神的仆人隻有為眾神表演或得到許可才敢抬一下頭。


    所以神仆沒有強大的靈魂,再忠心耿耿的神仆也無法成為英靈,隻有活著的使徒。


    史列蘭若有所悟,第一次勘破記憶的迷障,有了自己的思悟。


    聽到兩下敲門聲,他轉過頭,不意外地看到楊陽走進來。


    黑發少女沒有穿著平常的紅袍,回家鄉過年,換上絳紅有雪花圖案的毛衣,牛角扣的黑色厚呢大衣,花格子圍巾加上小皮靴,還特地和好友軒風一起做了個造型,前發挑染了一縷赤焰般的紅,帶著一點叛逆少女的味道,烏發的尾端燙成層次分明的水波卷,在頸邊挽成一束。


    在暗黑神沒有收起的靈魂視野裏,她有著不變的明亮魂火和溫柔的暖意,如果她也變得和那些戰戰兢兢的神仆一樣……史列蘭覺得自己無法想象和接受那樣的情景,還有失去了銳氣和剛勁的諾因……


    “史列蘭,要嚐嚐我的家鄉菜嗎?我叔叔教我做的。”楊陽開心地招呼,端著一托盤冒著熱騰騰香氣的中式菜肴,和煦的笑靨暖如冬陽。


    “好的。”不知是否心境的改變,史列蘭品出了超出記憶的美味,像是重新回憶起遺失的心情,那天的星光,篝火和山頭,楊陽烤的野味,灼燙和香氣,是人間不同於冷清神界的味道。


    楊陽高興地為他夾菜,難得看史列蘭吃得有滋味的樣子,果然中餐冠絕宇宙啊。


    等摯友吃得差不多,她解釋:“史列蘭,諾因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在宮裏修養,不是不來看你。”她知道史列蘭不怎麽關心外在,因為神本身不會生病受傷,所以就算不擔心諾因也不奇怪。隻是,諾因叫她不要讓史列蘭來探病,不要透露具體情況。


    史列蘭點點頭,他已經收回了讀心術。楊陽拿起餐巾為他擦了擦嘴,舀了一碗湯圓給他,自己也吃起來,黑洋酥的湯團甜到心底。


    “等加冕典禮、種族大會、春季慶典結束,我可能陪諾因出去散散心,現在行程還沒定,說不定會去第四大陸。”說到自己向往的冒險,楊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璀璨的笑意,她最喜歡和懷念的日子,就是那段在異世界的旅程,然後真誠地邀請,“史列蘭,一起來嗎?”


    “不了,我在這裏挺好的。”黑發神祇仍然抱著體貼的心意,不想打擾兩個朋友的獨處,而且在浮空城虹之都進學的莎莉耶每天都來陪伴他,玩五子棋、立體象棋和新發明的魔法棋,她是個忠實的朋友……不,忠實的定義不恰當,應該稱為好朋友,昭霆和耶拉姆也是,經常來看他,他並不寂寞。


    “這樣啊。”楊陽很是遺憾,她和諾因都很想帶史列蘭出去走走,看看這個世界。


    想到朋友,史列蘭再次想起兩個人類朋友的麵容。


    “楊陽,我想見米爾希和奧羅。”


    對於神明朋友的願望,楊陽笑起來:“好,我會請導師開放英靈殿,他們一定也想見你的。”


    收拾好碗筷,楊陽猶豫了一下,問道:“史列蘭,你知道了嗎,裘卡的事?”每次說到光精靈的名字,她就心中絞痛。


    史列蘭點頭,吐出天籟般的嗓音:“我很遺憾。”聽到裘卡是為了保護楊陽賭命而死,雖然並不如何難過,但這是他的真實想法。


    楊陽的眼神柔軟下來,輕輕撫摸他冰銷般美麗的黑發,離開了總神殿。


    第八百十四章 休養


    慶典前的卡薩蘭熙熙攘攘,已經張燈結彩,飄揚著五城旗幟和各色魔法燈,點綴著越來越繽紛的變化,融入越來越多的種族。


    人們為即將開啟的新王加冕、新首相任命、種族代表大會、魔武大會——法師競技大賽和職業者比武等重大新聞議論不休,首都裏那一片熱鬧氣象。


    兩年多的普及教育讓大部分百姓識字,有的交頭接耳地閱讀報紙,有的聚在廣場傾聽廣播和讀報人的評論。吟遊詩人吟唱當代的新傳說和逝去年代的歌曲,街頭藝人表演妙趣橫生的戲法,有穿長袍的年輕人驅使魔寵玩耍——他們大多是魔法學院的初級生,在老師的鼓勵下賺錢,加深施法者和民眾之間的了解和熟悉。


    冒險家總工會前麵豎立著大大小小數百的看板,賞金獵人和冒險家指點交談,木板上除了各種任務告示,也貼著越來越豐富的畫刊和報紙。


    人群中站著一個冒險家打扮的青年,黑發碧眼,秀麗的容姿,盯著一份《首都早報》的首頁,露出驚訝的神色。


    諾因居然退位了,楊陽自然也當不成王妃了,這件事實在讓他意外。


    無名氏神官內心泛起難以形容的波瀾。


    這樣一來,他和諾因的身份就等同了。德修普家族在諾因手裏終結,元帥……不,拉克西絲陛下會不會大發雷霆,對諾因大失所望?認識到他才是適合王家的繼承人,初代國王的尊貴血脈?而且,楊陽當初選擇諾因,不就是如報上所說,成為高貴的王子妃嗎?


    神官曾經多次懷疑,楊陽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骨子裏有一股男孩子一樣蓬勃的衝勁,和不安分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滿腦子都是早日學成本事踏上旅途,親眼看看這個大千世界。她學習刻苦努力,為人認真實誠,不是個貪圖富貴的女人。


    可是他實在無法不懷疑,那個曾經有著溫暖笑靨和明淨黑眸的女孩,是不是在王宮那個大染缸被染得麵目全非,也變成個庸俗的貴婦人,奔著高高在上的地位和身份巴上了王儲,冀望著更高一步,成為堂堂魔導國的王妃?那麽,她現在會不會後悔呢?


    她會不會來找我?見了我會說什麽?


    銀發神官無法克製內心的雀躍,隨即心生愧疚,硬生生抹開一堆念頭。


    雪兒都有身孕了,我在想什麽呢。


    可是,當仔仔細細讀完報紙,神官心頭又泛起酸澀:就算不是王妃,她也是高貴的木精靈王的妻子,真是怎麽算也不吃虧。


    王家把諾因退位的真正原因瞞得密不透風,隻對外宣布是提前讓位,繼承精靈一族的王位。所以神官也隻能推測諾因是為了那個不變的愚蠢念頭:當冒險家,輕易丟下了榮華富貴、王儲出身和拉克西絲的期望。


    神官不禁撫摸胸前的黃金徽章,能同時擁有特級冒險家和一級賞金獵人身份的,隻有他,諾因到底比不上他。


    雖然他現在的白魔法和神術不靈光了,其他魔法的效果也降低,不過他身手沒擱下,還是能把諾因打得滿地爬。


    在去年的雪之月,他臨時起意,注冊法師和職業者,津貼很豐厚,和雪露特的日子也好過起來,還打算在首都安頓下來,今天就是特意過來看看。


    隻是有件事令他不快,注冊後,魔法公會要他重考魔法等級,本來等級測試就是三年一次,之前是找不到他人。


    千年來魔力環境衰弱,之前的考試製度寬鬆,讓神官混上了十一段法師。如今在魔法界的新規下,以神官半瓶水的能耐,理所當然不合格,降級到七段。神官深感難堪,認為公會是故意為難他,打聽下來,諾因居然是十二段多係高級法師,更是滿心不服氣,認定王儲的魔控力,肯定是測試員放水,說不定魔法公會讓他複核,就是諾因背後搞鬼。


    “神官大人!”


    “神官先生!”


    這時,神官聽到身後傳來兩聲喜悅的呼喚,轉過頭,隻見昭霆和耶拉姆相互拉著跑過來,腳下飛起淺淺的雪沫。


    棕發少女穿著秘銀戰袍,褐發少年是象牙白的軍裝,兩人的神情都開心極了,從名單看到恩師的名字後,他們就拜托冒險家公會和職業者協會留意,這會兒接到消息,立刻趕過來。


    驟然見到兩個弟子,神官也喜出望外,那些不愉快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抱住兩人,回應他們嘰嘰喳喳的招呼和問候,然後被棕發少女和褐發少年拉著去附近的酒店。


    “盡情喝,今天你用酒缸也沒問題!”


    昭霆大力拍打,神官苦笑,這丫頭還是老樣子,莽莽撞撞,手勁奇大,怎麽感覺還麻麻的?


    不小心露出和元素精靈共鳴的電絲,和衣服上的護身結界,昭霆吐著舌頭收回,俏皮的深棕色短發留長了一些,被楊陽在兩邊綁了兩個軟絨絨的兔子頭飾,可愛得不得了,耶拉姆第一次理解了楊陽所說的“萌”之含義,雖然楊陽總是如此評價地獄之主,加上“凶”一字,還有人.妻,鬼畜,傲嬌,黑化,病嬌之類,這他又不能理解了。


    “你穿這身是要當聖職者嗎?”神官笑眯眯地打趣雷元素使。昭霆拍打胸口,“不是哦,這可是戰衣,我的花紋很威風漂亮吧?”她心裏有點奇怪,神官怎麽連現在神戰陣營已經統一的戰袍式樣也不知道,以前在神殿,他每天都看報讀報,尤其是關於中城的內容。


    為了避免雪露特觸景生情——有一次收音機揭露了聖域毀滅的真相,神官帶著妻子隱居,一度和外界切斷了聯係,又參加遠征第四大陸的冒險隊過了大半年,不過這屬於他不想回憶的經曆。這個世界的變化日新月異,稍微脫節就難以銜接,他也漸漸沒興趣成天追著各種消息——看諾因怎麽統治德修普家嗎?


    “神官大人,你看到了嗎,那天的戰爭?”耶拉姆問道。


    “看到了。”神官拿著酒杯的手一頓,“你們沒受傷吧?陽怎麽樣?”耶拉姆和昭霆十分窩心,還是那個關心愛護他們的師父。


    “她沒事。”


    耶拉姆強調,倒是諾因受傷不輕,不過這是王家嚴格封口的機密,他也不說,主動為師父倒滿酒——這在過去的西芙利村是不可能發生的情景。


    “神官先生,這裏的雞尾酒很棒哦,我現在在天空電台做廣播員,工資還喝得起這裏的中檔酒,嘿嘿。”昭霆依然毫無心機,卻不再是胸無城府的女孩,上次在師父家不歡而散,她就察覺了原因。


    不能說完全不介意師父當初不讓她學魔法,但她相信神官沒有壞心,隻是以為她學武保護陽更好。昭霆也發覺了神官家裏的粗茶淡飯,以前在西芙利村,她就不覺得清貧,但還是不想師父有芥蒂。


    果然神官的笑容更爽朗,用一貫的幽默語氣道:“你小小年紀,現在還賺錢了?知道養家的艱難了嗎?”其實正神官工資不低,教區首長的薪資更豐厚,每次去領主和郡主那裏更有禮物,養三個小輩也養得起,隻有在失去職位,真正扛起一個家庭,神官才嚐到一些人世的辛酸。


    “從前管賬的都是我吧。”耶拉姆吐槽。神官做出投降的手勢,舉杯求女弟子再點幾瓶好酒。


    說說笑笑下,師徒三人都恢複了原來的關係,不再糾結那些過往的矛盾。


    聽見隔壁桌的冒險家說著接下來的魔武大會,昭霆想起一件事:


    “神官先生,我也報名了,就是天空競技場的大賽,我們一起去報仇嗎?我已經想好了,我可以指名單挑法利恩·羅塞,請他和我進行一場指導賽,雖然比賽不能殺人,但是我可以打得他落花流水!”她振奮地握拳,褐發少年也心下激動,期盼地望著師父——哪怕打那個仇人一頓也好,來個法術傷害終身殘疾更好!


    神官神色一僵,對外,光複王夫婦目前是隱居,所以他敢加入神戰後備軍,反正也是不起眼的法師一員,但是一旦和法利恩正麵較量,情況就不同了。


    殺死東之賢者事小,但是惹怒帕西爾提斯的結果是他承受不起的。從小,那就是他心底的陰影,靈魂的支配者。而且羅蘭·福斯現在成為了新國王,勢力龐大,他還是雪兒的前上司,一旦布下天羅地網,他們夫妻怎麽逃得了?


    “雪兒最近有孕在身,我走不開。”神官歉意地道,手指握緊了杯柄。


    “這樣啊。”昭霆很失望,不過也理解。


    隻是,神官先生都結婚,要有孩子了?棕發少女心裏頭泛起難過的漣漪,她也看出,從前楊陽對師長有朦朦朧朧的情愫,而後來要走的那個月裏,神官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


    又聊了一會兒,在平和的氣氛下,神官遞出臨時落腳的地址,還說了有意在首府買房住下,昭霆和耶拉姆一喜。隻是剛才聽到的事,還是在棕發少女心裏落下了陰影。


    唉,真是不明白。昭霆落落寡歡地踢了踢桌角,她喜歡一個人,就勇往直前,說出自己的心意,和他肩靠肩背靠背不相離。也不覺得這輩子,還會喜歡耶拉姆以外的人,為什麽有的人明明曾經彼此喜歡卻不能在一起呢?


    誤會了她的表情,褐發少年勸道:


    “算了,神官大人還是會來看我們比賽的,到時楊陽也在呢。”


    他還是不想把師父的拒絕想成是那個原因,也許神官大人真的是因為雪露特懷孕了,不方便參加。


    但是想到雪露特的密探身份,以及他不願回想起來:燒毀聖域,殺死神官養父同學的凶手……耶拉姆一口喝掉手裏冷掉的摩卡,在厚厚的糖霜和奶泡下,嚐到了冰冷苦澀的餘韻。


    ********


    敞開的落地窗後是個陽光充沛的小花園,滿溢著清新的草木氣息和花朵芬芳。花叢周圍是高大的寬葉樹,樹葉蒼翠茂盛,像是天然的遮陽傘。


    枝頭間,畫眉和黃鸝歡快地鳴叫,一縷縷陽光如豎琴弦優雅地篩落。草坪如同散落著寶石的翠綠絨毯,原木的圓桌上麵擺著厚厚的書籍,正是有木精靈血統的年輕國王喜歡的環境。


    楊陽拿著一本《七海遊記》為戀人逐字逐句朗讀,時而翻開插畫給他看,諾因喜歡楊陽的聲音,清雅動聽,婉轉柔和,如同山中的清泉般沁心。


    他的膝蓋放著薄薄的毛毯,自從光精靈裘卡死後,他就十分怕冷。楊陽猜測,這種空洞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


    她竭力不露出痛惜的神色,讀完一段,熱了熱杯中的香草茶,遞給戀人。


    每次瞥見諾因腿上的毛毯,行動艱澀虛弱的樣子,楊陽就心疼戀人變成了這樣。


    他本來是多麽高傲的人,生氣勃勃,宛如驕陽般光輝耀眼,可是一場戰鬥,就換來一身病骨支離。


    諾因自己並不在意,元素燃燒的症狀極其痛苦,但燒灼的痛楚,至少不會讓人感到灰燼的苦味——裘卡還活著,他遲早也會戰勝這種痛苦,再站起來。他的身體並沒有真正的殘病,隻是需要克服內心的虛弱和重鑄意誌。


    相比這場神戰的代價,他的受傷隻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環。


    黑發青年又想起在北海戰爭被秘銀傀儡一次次撕裂的元素使們,這場戰鬥中喪生的伊斯塔神官長和貴族法師,消失成灰的神選之子,回歸末路的白銀王——相比那些被殘殺的,被碾壓的,被侮辱的,被損害的,他能在戰爭中活下來,本來就是一種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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