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問題。”楊陽強迫刺痛的喉嚨發聲。帕西斯瞥了她一眼,又施展了一次治療術,才走開查看別的同伴。另一頭,肖恩正安慰哭哭啼啼的黑耀。


    順暢地坐起,黑發少女這才看清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花海,清一色雪白的蕊瓣,無比壯觀也無比聖潔,令人心魂俱醉。欠缺情調的棕發青年毫無感動,朝她揮手:“楊陽,醒啦?”


    “嗯,這是哪兒?”


    “天曉得。那塊晶體碎了,能量波造成了時空亂流,所以我們可能還在賽場,也可能掉進了某個異空間。”


    帕西斯的白魔法極為高明,沒多久每個人都轉危為安,開始探索這個肖恩口中的異空間。


    “這裏的景色好單調。”也是俗人的昭霆抱怨。希莉絲不以為然:“才怪,我就覺得非常漂亮。”


    莎莉耶發現新朋友臉色不對,關懷地問道:“怎麽了,黑耀?”


    “我好難受。”恢複人形的妖獸氣息不穩地抓著胸口。銀發青年立刻轉過頭:“小黑,回來!”話音剛落,男孩的形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拳頭大的黑球,咻地飛進他的口袋。


    “咦!”眾人大吃一驚,昭霆甚至好奇地撲過去:“你把他怎麽了?”


    “黑耀和刃霧一樣是妖獸,受不了神力。”帕西斯按住口袋不讓她翻,扼要解釋,“這裏恐怕還是眾神的領域。”耶拉姆鬆了口氣:“還是賽場嗎,那應該能出去吧?”


    帕西斯沒有回答,一樣物體吸引了他的視線。餘人也驚訝地睜大眼,地平線盡頭出現一幢仿佛宮殿的建築。


    奇怪,這景色好像在哪兒看過。肖恩敲敲腦袋,搜尋記憶。昭霆歡呼一聲奔向敞開的大門:“水!食物!”


    “昭霆,給我回來!”楊陽氣急敗壞地追上去,在她進門的前一刻抓住她,“你不要老是這麽冒失!”


    “你不餓嗎?”


    “不是這個問題!”


    “算了算了,進去看看,也許真的會有吃的。”帕西斯對目前的情況有點愧疚,開口解圍,當先走進宮殿。裏麵的布局竟和先前的大廳一模一樣,隻是沒了那種破敗的味道。


    內室的門是關著的,打開門,帕西斯首先僵在當地。


    空曠的房間中央同樣有一座水池,懸浮其上的卻不是七彩的水晶,而是一副冰棺。


    容貌有“令人屏息”的形容,而冰棺裏的男子,就是這樣一個奇跡的存在。


    一襲吞沒所有光線的黑色長袍;垂至腳下的黑發仿佛有生命般閃動著銀芒;長長的眼睫形成柔和的陰影;完美的唇線微抿,勾勒出一個略帶悲傷的弧度;淡淡的白光籠罩著他的全身,給人一種空幻的感覺。


    “天天天天哪。”昭霆驚豔得語無倫次。餘人這才恢複呼吸的能力,大口喘息。


    “快把他放出來!”希莉絲反應最快,衝向冰棺。肖恩一把拉住她:“等等,他是死人。”


    “什麽!!!”少女們齊聲驚呼:這麽美的人是死人!?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沒錯,沒有呼吸。”耶拉姆的斷言粉碎了她們最後一絲希望。


    眷戀地盯著冰棺,昭霆咽了口唾沫:“我們把他帶走吧?”楊陽瞪眼:“你帶走他想幹嘛?”


    “放著天天瞻仰也好啊。”


    “神經!”


    “戀屍癖!”莎莉耶再加一句,卻怎麽也無法將目光從黑袍男子身上移開。


    “走吧。”帕西斯催促,心裏莫名的焦躁。他不認識冰棺裏的人是誰,卻有一股必須逃離的預感。


    肖恩和耶拉姆依言折返,女孩們卻依依不舍磨磨蹭蹭了很久才一步一回頭。看著看著,楊陽忽然有些恍惚。


    總覺得這個人的表情……非常寂寞呢。


    幽幽地,一聲歎息滑落:『楊陽……』


    似真似幻,宛如天籟,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也似乎近在耳畔,黑發少女愕然,直到走在最後的銀發青年推了她一下才回過神:“那個,索貝克,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沒有啊。”帕西斯詫異地注視她,“你沒事吧?”楊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事。”大概是錯覺吧。


    關門的刹那,變故橫生。


    無形的力量將帕西斯拉回房間,大門在他身前關閉。反射性地轉過頭,銀發青年對上一雙清皎冷厲的鳳目。


    比霜更冷,比雪更清,蘊著冰針一般的恨意,穿過空間的阻隔,疾射而來。


    幾乎在同時,他艱難地吐出一個名字:


    “蘭修斯。”


    ******


    恨意凝聚成實質的黑色利箭,貫穿了帕西斯的胸膛。


    “啊!”青年噴出一口金紅色的鮮血,劇痛使他回過神,險險避開接下來的攻擊。


    怎麽回事?蘭修斯不是混亂神,那家夥最寶貝的弟弟嗎!為什麽要殺他?帕西斯飛快地繞到黑箭攻擊不到的死角,抽空整理思緒。這時,冰棺裏冒出一團漆黑的濃霧,鋪天蓋地地彌漫開來,帕西斯頓覺呼吸困難。


    是殘留思念!


    帕西斯從體內的神靈那裏得知,神明的神識太龐大,遠超凡人的強大,甚至可以分割,分裂出去的意識就是降神術的原理,通過附體吸引神明的意識降臨。高階神可以拒絕這種呼喚,但是席恩當年居然發明了一種魔法,能夠迫使兩位主神降臨,然後分別封印。


    (注:神的意識可以在不同的地點同時存在,但如果分散開來,大部分隻是純粹的力量,例如被迷霧森林的降神術吸引過去的普魯托的神力,但主神級別,往往散落的力量也會擁有自我意識。)


    判斷出敵人的身份,帕西斯鬆了口氣:如果是本尊的話,實在沒把握一邊壓製賀加斯一邊還打贏。


    耀眼的強光從青年的掌心迸射開來,驅散了黑霧。房間的另一頭出現一個淡淡的影子,容貌與冰棺裏的男子如出一轍,麵露痛苦地喘息著。帕西斯得理不饒人,手持光劍衝向他,不料這一劍竟刺了個空,而且對方閃避的身法和他一模一樣。


    什麽!帕西斯的瞳仁收縮了一下,這情景還比不上接下來的發展更令他驚訝——蘭修斯的手上也多了一把暗元素凝成的長劍,以不亞於他的速度疾刺而來。


    這家夥……難道……帕西斯揮劍格擋的同時瞥見對方露出茫然之情,故意冒著開膛破肚的危險靜止了一會兒,果然,蘭修斯也保持握劍的姿勢愣在當地,臉上的表情更無措。


    嗬,原來如此。


    有種欺負小孩的感覺,但帕西斯本來就是毫無廉恥惡劣到不行的男人,不過他好歹沒做出假裝把劍捅進身子,讓對方有樣學樣的混帳行為,隻是先用慢動作讓蘭修斯適應,再突然發難,東拍一下,西踢一腳,並且越來越樂此不疲罷了。


    “賀加斯,你……”第三次被從房間的這頭踹到那頭,蘭修斯終於醒悟對方是在捉弄自己,氣得漲紅臉,“你……我。”


    不會吧!帕西斯吃驚得瞪大眼,看出他中間的停頓不是出於憤怒,而是因為不曉得如何措辭。


    他連“欺負”兩個字也不知道?


    那個瘟神到底是怎麽教育弟弟的!?


    清冷狹長的黑眸迸出火花,蘭修斯在瞬間拉近兩人的距離,身形快愈閃電,淩厲的攻勢壓根看不出之前被耍得團團轉的影子。帕西斯頗不輕鬆地擋架,嘴角浮起讚賞的笑意。


    真是個天生的完美戰士。


    但是以他的立場,也不能無休止地玩下去。而且時間越長,對方從他身上學到的東西就越多,當下晃了個虛招,光劍瞄準肋下的空隙,直直刺入敵人被黑袍包裹的身軀。


    光劍沒有傳來實質的感覺,因為殘留思念並不是實體,隻是一段執念。


    一手扣住對方的肩膀,暗黑神一字一字道:“為什麽,賀加斯?”


    “……”


    “你總是不回答!總是說…我什麽都不用知道!”吼出長久以來的怨懟,蘭修斯再也無力撐住瀕臨消散的意識。與此同時,帕西斯感到一些畫麵傳入體內,那是曾經被封印的記憶。


    “希露菲爾……”


    隨著逐漸微弱的呢喃,清澈的液體在落地的中途碎散。


    看看已空無一人的神殿,銀發青年轉過頭,冰棺裏的神明不知何時合上了雙眼,神情不同於先前的哀傷,是沉眠的平靜。


    對他來說,這實在是一場橫生出來的戰鬥,關鍵還和肖恩他們失散了。


    背轉過身,帕西斯離開了混亂神的神殿。


    第三百四十六章 謝神祭(完)


    長度及腰的芒草隨風搖曳,低壓的天空不時變幻顏色,從單一到混合,讓人看了心情浮躁。


    葉爾瑪就行走在這樣的世界,不時將突然冒出來的奇怪生物斬於劍下。


    “嘖,真是莫名其妙。”抹了把汗,她放聲喊道,“瑞,沒死的話就回答一聲,瑞——”


    寂靜。隻有獵獵的風聲回應著她。


    失望地踢了腳芒草,葉爾瑪抿緊唇瓣。饒是藝高人膽大,麵對這麽怪異的事態,還是會心生不安,何況她隻有孤身一人。


    異樣的風聲刮過耳畔,芒草突然全部向她的方向傾倒,造成這個景象的雙頭巨鳥降低高度飛來。葉爾瑪剛擺出戰鬥態勢,聽見一個令她不敢置信的聲音:


    “嗨,小姐,一個人嗎?”


    是人!比欣喜更衝擊的情緒是驚訝,這種雙頭巨鳥她之前也遭遇過,暴躁凶戾,殺死已經很不容易,更別說使喚。她沒有解除警備,一手撥開遮麵的發,答道:“不,我還有個同伴,我正在找他。”


    “啊,那我們就是同路了,上來吧。”柔和的男中音邀請。在這種地方看到同類,葉爾瑪無法拒絕,助跑跳上巨鳥的背。


    “你……!”看清騎手的麵目,她驚噫出聲。帕西斯嗬嗬笑道:“原來是熟人啊,真巧。我叫索貝克,你呢?”


    “葉爾瑪。”紅發女郎嫣然一笑,坦然坐到他身後,“你也和同伴分散了?”


    “嗯哼,你不是監視者吧,為什麽要算計我們?”


    “沒辦法,學妹的拜托。”


    “哦哦,這種拜托以後少接受為妙,會死無葬生之地的。”帕西斯語含威脅,葉爾瑪聳聳肩,歎了口氣:“我也這麽想,所以拒絕了她第二個請求。”


    “聰明。”帕西斯放下殺意,微笑了一下,輕踢身下的坐騎,雙頭巨鳥載著兩人飛向遠處的地平線。


    “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按捺想討教馴鳥技巧的衝動,葉爾瑪先揀最緊要的問題問。


    “不知道,我感覺離我們的世界非常遙遠。”


    葉爾瑪不禁動搖:“能回去嗎?”帕西斯罕見地遲疑:“這個嘛…答案是肯定的,不過要回去,還需要一點運氣才行。”這些奇怪的空間非常不穩定,不像世界之鑰的結界,能夠用劍氣擊碎。他用給肖恩的冰之環定位,一次次強行破開空間壁,從感應的位置,已經越來越靠近了。但即使帕西斯也知道,空間之間的距離往往超出想象。


    帕西斯還不知道他們因為時空亂流,迷路到了兩位主神位於宇宙深處的神域。


    “那就沒問題了,我運氣一向很好。”


    “嗬,你真有趣。”帕西斯笑眯眼,也覺得自己運道不錯,畢竟在這種鬼地方撞見美女的機率小得可憐。但即使無法無天如他也不會選在這個時機調.情,立刻繞回正題:“準備好,我要進入下一個空間了。”


    葉爾瑪依言抱緊他的腰,隻見一道淩厲無匹的劍氣劃過,前方的天空裂開一條大口子,無數細小的光粒飛快地掠過耳邊,連接成線,血液在叫囂,想吐的感覺一浪高過一浪,突然一陣失重感傳來,她反射性地鬆開手,撐了下巨鳥的背部,抵消可能有的衝擊。帕西斯也做出相同的動作,緊接著,就是一聲悶響。


    “好像受不了這裏的空氣。”檢視口吐白沫的坐騎,帕西斯聳了聳肩膀。葉爾瑪注意到周圍的地麵是奇怪的翠綠色,仔細一看,訝道:“是葉子,不,樹蓋!”


    “咦?”


    “真的,是我小時侯常玩的樹蓋。”踩了兩腳確定觸感無誤,紅發女郎頑心大起,綻開燦爛的笑容。銀發青年卻在瞬間失去了血色。


    “樹蓋、樹蓋……”雙膝一軟,他癱軟在地,仿佛看不見般撫摸葉片,喃喃道,“不會的,不會是這裏……”


    “索貝克?”葉爾瑪剛轉過頭,就見他踉蹌爬起,一陣風似的掠過,跳下樹蓋,“啊!”


    呆了兩秒鍾,她才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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