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事情不對勁,異常的源頭就是她的兒子,對外宣稱是“小姐”的雷恩·奎林。


    半夜的會麵,若不是外貌的的確確是雷恩,她幾乎以為麵對的是另一個人!


    兒子有幾兩重,她這個做母親的最清楚。即使受到失戀的打擊,轉變也不可能如此劇烈。


    沒錯,把蒂亞關進牢裏,命令心腹艾瑪在他們約定私奔的地點放那封信的都是她,目的就是讓雷恩死心,乖乖當他的“蕾茵小姐”。可是她沒料到,兒子的反應竟然不是躲起來痛哭,而是跑去參加迎冬祭,還結識了幾個莫名其妙的冒險家!


    瀏覽手中的資料,芙羅拉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那幾個冒險家等級很高,還有其他認識的同伴,也是高手。這時,響起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考。


    “進來。”


    “夫人。”一個穿白底綠邊長裙的女仆走進房間,行了個無懈可擊的禮。芙羅拉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麽樣?他是雷恩嗎?”


    “是的,他確實是雷恩…蕾茵小姐,身上有胎記。”女仆奉命去偷窺某人洗澡,“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什麽?”芙羅拉沉浸在放鬆的情緒裏,隨口道。


    “回來的路上,屬下看見艾瑪總管的房間還亮著燈,裏麵傳出說話聲,好奇過去聽。”


    “聽見什麽?”芙羅拉的眼睛眯起來。女仆吞吞吐吐地道:“她…她叫安娜去暗殺那幫冒險家,說他們妨礙了她的計劃,本來蕾茵小姐應該死在樹林裏,一定是他們救了他……”瞥見對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停下嘴。


    “繼續說!”


    “是。她還得意洋洋地說,反正報告已經呈上去了,不殺蕾茵小姐也無所謂,市長的位子遲早是她……”


    “夠了!”芙羅拉用力一拍搖椅的扶手,保養得宜的臉氣得通紅,“好你個艾瑪,我待你不薄,你居然背叛我!”喘了會兒粗氣,她稍稍冷靜下來,陰狠一笑:“戳穿我是吧,我倒要看看誰笑到最後!”


    盛怒之下,她沒有發現原本站得好好的“女仆”瞄了眼落地鍾,打了個無聲的嗬欠。


    ******


    第二天上午,睡了個美美飽覺的客人們聚在沙龍,品嚐美味的早餐。


    “話說回來,這裏的主人真是冷淡耶,我們都待了一晚上了,也不露個麵。”昭霆咬了口塗滿橘子果醬的烤麵包片,含糊不清地道。


    希莉絲優雅地切下一塊蛋卷,答道:“有些梅迪高官認為不與小人物交流是一種威嚴。”楊陽啼笑皆非地放下茶杯:“所謂的威嚴,應該是經年累月培養,讓人自然敬服的氣質,而不是這種愚蠢的擺架子。”


    “嗯,所以積弊實在有夠多。”經過一晚的思想沉澱,希莉絲不再為己城辯護。


    “認識到問題就有救。”人小鬼大的莎莉耶往咖啡裏加了兩匙奶精,姿容端莊地淺啜。肖恩關懷地詢問嗬欠連連的某人:“索貝克,昨晚沒睡好?”


    “啊,不用在意我。”說話間,帕西斯又打了個哈欠,竭力撐住快合上的眼皮,“我一晚睡就這樣。”


    “低血壓的毛病?”楊陽調侃。


    “唔。”應了一聲,帕西斯拿起叉子舀湯,用刀戳空盤子,最後還端起飯碗喝飯……看不下去的肖恩搖晃他的肩膀:“你再休息一下!”


    真可愛哩。幾個少女偷笑。


    被搖得稍微清醒的帕西斯揉揉眼,懶洋洋地道:“呐,各位,吃好飯,出去逛逛街吧,迎冬祭要三天再結束。”


    “你不去嗎?”肖恩聽出他的言下之意。


    “我有點事要處理。”


    眾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事。楊陽問道:“不用我們幫忙嗎?”帕西斯笑嘻嘻地道:“不用不用,你們回來前,應該就完事了。”


    ******


    楊陽一行走了後,帕西斯回房補眠。接近中午時分,總管艾瑪來敲門。


    “什麽事?”


    艾瑪目瞪口呆地看著身穿睡衣的“小姐”,在她的印象裏,雷恩從來不是這樣一個不拘小節的人,不過昨天的他就很奇怪了。


    “哦,是……”在對方露出不耐煩之情前,她及時回過神:“是夫人請您過去。”


    “等會兒。”帕西斯好歹清楚見麵禮儀,砰上門,過了片刻,穿著一襲酒紅色男式禮服走出來。艾瑪又吃了一驚,因為雷恩的衣櫥裏隻有女裝,而昨天那套旅行服也扔了。


    “到底走不走?”先前的睡意一掃而空,銀發青年撥弄劉海,睥睨一臉呆滯的女管家。艾瑪一凜,連聲道:“走,走。”


    腳步不穩地領路,艾瑪隻覺得身後的人是一頭披著人皮的怪物,好半晌,才鼓起勇氣問出心底的疑惑:“小姐,你有沒有看見安娜?”


    “沒。”明明人就是自己殺的,還毀屍滅跡,帕西斯卻睜眼說瞎話,而且臉不紅氣不喘,開始計劃的挑撥,“隻有我被邀請麽?你也是吧。”


    艾瑪停下來,腦中警鍾驟響:“什麽意思?”帕西斯聳聳肩:“沒什麽意思,隻是看你穿得正式。”


    “……小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可以一個人先去嗎?”


    “好。”去吧去吧,實力懸殊的戰鬥太無趣了。帕西斯目送她匆匆離開,篤悠悠地繼續前行。


    ******


    帕西斯前腳踏進大廳,後腳艾瑪帶領大批人馬趕到,以致於等待多時的芙羅拉無暇對兒子的穿著提出批評,先朝後者投以冷冷的目光:“艾瑪,我好像隻請了你一個人。”


    “夫人還請了小姐不是嗎?”艾瑪不卑不亢地反駁。


    不想夾在兩人當中,帕西斯走向牆邊的椅子,然後悠悠坐下來,喝茶看戲。


    “哼,你倒是挺機靈的。”芙羅拉換了個坐姿,實則掩飾緊張,她本來胸有成竹,見對方的勢力比預想的大,不免少了幾分信心,“艾瑪,我待你不薄,你為什麽背叛我?”


    “待我不薄,夫人真這樣想?”艾瑪嗤笑。芙羅拉坐正,眼中射出凶光:“我哪裏虧待你了?”


    帕西斯失望地歎了口氣,他還期待一場精彩的前戲呢,結果是這樣活像潑婦罵街的對決——女人果然比較感情用事嗎?


    “你讓小姐男扮女裝!”


    “原來是覬覦我的位子。”芙羅拉冷哼。艾瑪回以冷笑:“不行嗎?是你自己答應我,下一屆市長由我來當,結果反悔,把自己的兒子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芙羅拉惱羞成怒:“你閉嘴!”


    “我閉嘴?現在的你有這個資格命令我嗎?告訴你,我馬上就會取代你,把你和你的娘娘腔兒子一塊兒趕走!”


    芙羅拉首次露出勝利之色:“憑你派去上界的信使嗎?很遺憾,她不會回來了。沒兩三個人在宮裏照應,當初我怎麽能把雷恩的性別瞞得那麽好。”艾瑪臉色大變:“你……!”她身後的人也起了一陣騷動。


    “怎麽樣,現在認輸,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艾瑪好不容易鎮定下來,手指身後,“我有市政廳一半的人,你敢撕破臉?”芙羅拉神情僵硬,不肯示弱:“但是,你現在在我的地盤上。”


    好~無~聊!雖然是自己一手導演的劇碼,帕西斯還是看得無趣,心裏碎碎念:為什麽我不能和肖恩師父他們開開心心地去逛街,而要在這裏看兩個醜角叫罵?


    『因為這是你惹出來的禍事。』清冷的聲音回答,一頭冰藍色的小獸出現在他的肩上。


    (哦,刃霧。)帕西斯很高興有了個話伴,不過——(你應該隱形的。)


    『有什麽關係,反正快結束了。』


    (也對。)帕西斯看向另一邊,對峙的兩人終於有了動靜,艾瑪先低頭:“好吧,我認輸,但是我不會留下,相信你也沒這個本事留下我們。”芙羅拉咬牙不語。


    就在艾瑪轉身的一刻,響起一個柔和的男性嗓音:“不能讓他們走。”


    一室的視線集中到發言人身上,驚訝之餘,沒人留意他肩上的小獸。


    “不能讓他們走。”帕西斯重複了一遍,輕緩的吐字帶著致命的誘惑,“她這一出去,肯定會散播謠言,拆穿我的真實性別。”


    “把門堵住!”芙羅拉警醒,大聲喊道,“雷恩,到我身邊來!”


    “抓住小姐!”艾瑪反應也不慢。大廳裏登時忙亂起來,奔跑聲、打鬥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兩方人馬都衝向帕西斯,卻一個也靠近不了。


    刃霧無法苟同地瞪著主人:“你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帕西斯好整以暇地笑:“我看不成好戲,至少要看到血腥劇。”


    芙羅拉在幾名心腹的保護下退往走廊,同時焦急地搜尋兒子的蹤影,然而晃動的人群阻擋了她的視線。


    “雷恩!雷恩,你在哪裏?”


    帕西斯當然不會回答。


    隨著時間的流逝,倒下的傷者和死者越來越多,市長一方逐漸取得優勢,總管一方卻挾持了重要人質,兩邊再度陷入僵局。


    無視架在頸上的長劍,帕西斯依舊悠哉悠哉地啜飲加了白蘭地的香草茶,隻是對耳旁的大叫有點不滿:“放下武器!不然我殺了他!”


    “艾瑪,你——”芙羅拉咬牙切齒。


    “喂,小心點,不要傷到我冰清玉潔的肌膚。”帕西斯抗議,因為那隻拿劍的手抖得實在太厲害,隨時有可能劃破他的咽喉,再看看人也死得差不多了,沒興趣再玩下去,對刃霧道,“宰了她。”


    “懶人。”抱怨了一句,妖獸吐出一口凍氣,直接冰封了艾瑪和她身邊寥寥幾個部下。


    “切,你也好不到哪去。”帕西斯回嘴,彈了下劍鋒,震碎了冰屍。


    這詭異的情景駭呆了幸存者們,尤其是芙羅拉:“雷恩,你……”


    “哎呀呀,親愛的母親大人,現在不是討論兒子我的時候,先關心一下你自己的前途吧。”


    他一提醒,芙羅拉才發覺失誤:經此一役,市政廳的人死傷大半。即使能瞞住“蕾茵”的秘密,她坐在市長位子上的日子也不長了。


    帕西斯一臉幸災樂禍:“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嗯?真是後知後覺呐。”芙羅拉壓下懊悔,狠狠瞪視他:“還不是你挑撥的!說,你到底在想什麽!這隻小怪物哪來的?你、你怎麽變得這麽奇怪!?”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雷恩。”


    被從地牢釋放的蒂亞徐徐走進宛如血池的大廳。


    “喲,小野貓!”一直昏昏欲睡提不起勁的帕西斯頓時精神大振,熱情揮手。蒂亞給了他一個大白眼,迎視芙羅拉驚愕的目光,嘲諷地彎彎嘴角:“你竟然沒發現?真是愚蠢。”


    “胡說八道!我讓蒂麗娜調查過,他確實是雷恩,你休想騙我!”


    “……你假冒她?”蒂亞詢問帕西斯。後者讚賞地笑了:“不愧是我的小野貓,真聰明。”芙羅拉聽著兩人的對話,全身如墜冰窖。


    “別再叫我小野貓!”瞪了他一眼,蒂亞把注意力調回臉如土色的芙羅拉,“聽見了吧,他既然能假冒雷恩,自然也能假冒你的探子。”


    “胡說、胡說……”


    滿懷悲憤的心因仇人的動搖而感到快意,蒂亞決定給芙羅拉致命一擊,看向有著情人外表的青年,臉上透出不太情願的求懇。帕西斯爽快一笑,脫下幻象手鐲。


    市長之子的影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個相貌秀麗的青年,發極長,幾乎垂到地麵,由於他是坐著的,那頭閃耀的銀發便纏繞在椅子上。明明是仿佛月神的容貌,卻因那襲紅色禮服沾染了幾許不祥的味道,但這絲毫無損他奪目的風采,讓每個人都看傻了眼。


    “哦呀,才幾天沒剪,就長成這樣。”帕西斯撚起一縷發絲,清越動聽的嗓音喚回眾人的神智。


    “你……”蒂亞萬萬料不到那輕薄邪惡的靈魂外是如此出色的皮相,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見狀,帕西斯笑得不辜負她的印象,邪氣輕佻:“怎麽樣,小荊棘,我比你的情人俊美吧。”


    “也別叫我小荊棘!”


    芙羅拉臉色灰敗,喃喃道:“你…你這個騙子,你冒充雷恩,你殺了他,你們合夥騙財……”


    “切,老太婆,你以為你很有錢啊。告訴你,三個耶林那加起來我也不放在眼裏。”不用再演戲,帕西斯索性言行無羈,翹起二郎腿,口氣更像極了流氓。蒂亞冷冷地道:“害死雷恩的是你,他看了你寫的假信,自殺了。這個人不過是剛巧路過,莫名其妙蹚渾水。”芙羅拉用呆滯的眼神來回掃視兩人,半晌,歇斯底裏地狂吼:“胡說!!”


    “能不能換個詞啊,我聽著很厭耶。”帕西斯皺了皺眉,“不相信的話,去西郊看。我施的法術應該失效了,你可以找到屍體。”


    芙羅拉徹底崩潰了,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帕西斯手一揮,一把犀利光燦的匕首掉落在蒂亞手中:“好了,殺了她吧,這是最好的時機。”蒂亞握緊劍柄,眼裏燃起仇恨的火焰。這時,芙羅拉的部下終於如夢初醒,紛紛叫喊著撲來。


    劍光一閃,腥風血雨。


    “妨礙別人報仇的家夥會下地獄的。”帕西斯的雙眼像冰冷的深潭,映著曾經的自己,和曾經的滔天恨意。下一秒,他的表情轉為錯愕——蒂亞把匕首還給了他。


    “你不殺她?”


    “殺了她太便宜她了。”蒂亞笑容淒絕,卻掩不住深沉的悲哀,“我要她一輩子沉浸在後悔裏,痛苦再痛苦,老來自殺,和雷恩一樣!”帕西斯輕笑出聲:“這也不錯,不過不是我報仇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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