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他閉上眼,用神術搜索,刹那就搜遍了方圓十丈……後麵嗎?


    神官張開眼,表情不變,在友人爬上來的時候,在他耳旁悄悄說了一句。


    艾瑞克一愕,也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和神官在原地鬧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前走。


    轉了七八個彎,他們走進一個連接了好幾條岔路的寬大廳堂。神官道:“奇怪,平常矮人都在這兒午休的啊。”


    “今天他們工作的還真勤快,要不要我過去看看?”


    “好吧,下麵的路也沒陷阱了,不過你還是小心點。”神官點點頭,待友人的身影消失在一條岔路裏,他伸了個懶腰,走向中央幾把石椅,似乎想休息一下。


    異變突起,隨著一聲“冰槍激射”,十來根晶瑩的冰淩就對著他疾射而來。早有心理準備的神官輕鬆閃過,同時念頌咒語:“吹拂而過的南風,請你以大地之神的力量,卷起堅硬的岩石——落石雨!”


    嘩啦啦一陣巨響,入口處的天頂塌下一大塊,化為石筍準確地射向目標,灰塵彌漫中,一個身披灰袍的人滾進大廳,被嗆得連連咳嗽。


    “地之精靈諾姆,回應我的呼喚,賜予我滋生的綠根——荊棘之獄!”


    神官大肆發揮地理優勢,狂用地係魔法。隻見大片深綠色的藤蔓從灰衣人腳旁破土而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瘋長,不一會兒就捆住了她的腰部,還在向上攀升。但這時,灰衣人也展開了反擊:


    “摒退吧!不屬於此世之力!以暗黑神之名下令,暗之精靈來到我身邊,吞噬捆縛我的力量——魔力散除!”


    “哦!”神官吹了聲短短的口哨。“魔力散除”是暗係高等魔法,而且咒語提及暗黑神,看來敵人是個頗有水準的黑咒術師。但隨即,他感到對方身上散發出極強烈的憎恨,竟是針對他的,不禁微一皺眉。


    原本在發現此人的蹤跡時,神官以為他隻是個普通的盜賊,頂多有點隱藏形跡的本領罷了,現在看來對方的目標不是矮人的工藝品,而是他的小命!


    神官開始回憶曾幾何時得罪過這號人物,結果差點被一發火球炸成飛灰。


    “哇啊!”神官狼狽地滾到角落,弄得灰頭土臉。他擺手喊道:“等等!有話好說!我不記得以前有開罪過先生你啊!所以大家不妨坐下慢慢談,有什麽誤會……”


    “雷電的精靈奧丁,聽從我的呼喚,借汝之力,以雷之劍粉碎我的敵人——雷牙爆!”


    “……真是個性急的人。”神官搖搖頭,念出簡短的咒文,“水之壁!”


    話音剛落,一道透明晶瑩的水牆就浮現在他的身前,這是上次在煌丹的湖得到的靈感。


    人頭大的雷球在碰到水麵的刹那化成電蛇,滋滋散開,像在水牆外麵又套了層電幕一樣。


    “什麽!”灰衣人瞪大眼,沒料到敵人竟然憑著導電原理用低階的水壁化解了她中階的雷電魔法。神官得意一笑,將水牆連同雷電壓縮成球,往她彈去。


    灰衣人突然蹙眉,覺得他的笑容異常熟悉,不及細想,急忙念誦咒語:


    “沐浴於極光之中的冰之精靈啊,請借予我你們的力量,化為永恒不變的堅冰之壁——冰晶之牆!”


    “擁有熾熱鬥誌與火熱靈魂的炎之精靈啊,在我身旁化為無數的箭,貫穿我的對手——連珠炎箭!”


    兩人的法術幾乎同時完成,神官做出拉弓的姿勢,一支閃爍著鮮紅光輝的魔法箭浮現在無形的弓弦上,隨著他手指鬆脫激射出去,半途化為十來枚火焰箭,朝著擋下雷球的冰牆狂轟濫炸,頃刻就炸出一個大窟隆,一枚炎箭正中灰衣人的左肩。


    “呃!”她倒飛出去,跌在那些掉落的石筍上麵,撞出一片巨響,碎石紛飛。


    此時,大廳的其它地方也是一片狼藉,中央幾張石椅、一塊石碑模樣的石板都被能量波震出龜裂。


    灰衣人按住傷處,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低聲念起咒語。


    他還想打?神官忍不住皺眉,就在這時,他看到灰色的兜帽滑落下來,露出一頭紫色的秀發和一張似曾相識的絕色麗顏,登時瞪大眼。


    “雪、雪露特!!!”


    紫發女子全身一震,視線定在他臉上,像在尋找什麽久遠的回憶般仔細地搜尋,她眼中的憎惡之情緩緩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惑:“你是……索萊頓?”


    神官剛要回答,瞥見雪露特身後的高大身影,正是按照他們先前的計劃假裝離去,從另一條小道包抄過來的艾瑞克,舉劍朝雪露特頭頂刺下。


    “別傷她!艾裏!”


    神官急切地喊道,沒看清友人用的是劍柄不是劍鋒。


    警備隊長呆了呆,給了雪露特轉身反擊的機會,她利落地跳開,揚起右臂,一隻酷似黑豹的異形生物直撲過去,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刻,一道白影硬生生插入,擋在艾瑞克麵前。


    咯嚓!魔獸的利齒下響起清脆的肩骨碎裂聲,大蓬血霧噴灑而出,同時被魔獸的爪子撕開的還有青年胸前的衣服和肌膚,抵不住這一撲之力,他踉蹌後退,撞上警備隊長的胸膛,然後無力地滑落下來,劃出一條殷紅的軌跡。


    “索萊頓!!”


    雪露特被這一幕驚呆了,追悔莫及地收回使役魔獸。艾瑞克被她這聲驚叫震回神,顫抖地扶住癱跪的友人。


    密探正要上前探視,聽見走道盡頭傳來粗重的腳步聲,顯然是矮人們聽到動靜,過來一探究竟了。想起此行絕不允許暴露身份,她一咬牙,最後看了眼銀發青年,調頭往出口方向奔去。


    “等一下!”艾瑞克憤怒大喝,起身追上去,才跑了兩步,他的褲角就被一隻染血的右手緊緊拽住:“別追!”


    “你……”


    “讓她……走,不用…追了……”神官隻覺眼前一片昏暗,全身的力氣不斷流失,腦子一團混亂,無法思考,舌頭也開始不聽使喚,最後完全僵麻,緩緩鬆開手指,他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世界。


    第六十二章 掩飾


    咯!一隻雪白的羽毛筆發出一聲鈍響,在紙上劃出短短的墨跡。


    “哎呀。”楊陽抬筆端詳,咋了咋舌,“斷掉了!我有這麽用力嗎?”


    再看看紙麵,她欲哭無淚,“嗚嗚~~~~我的咒語,這下又得重寫一遍了。”羊皮紙很貴的,如果不是神官有錢,供得起她這個學徒,她寫壞的紙和筆能讓貧民破產,耶拉姆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所以大陸上法師少真是有道理的,以後能不能用造紙術向王家換取看到曆史知識的權利呢?


    楊陽收回漫遊的思緒,換了一隻羽毛筆,沾濕墨水,沉下心準備默寫咒語,聽見一聲怪異的聲響,抬起頭,正對上一雙棕眼珠:“昭霆?”


    “噓!噓!”棕發少女一邊從窗子跳進客廳一邊做出噤聲的手勢。楊陽立馬會意,歎了口氣:“你又逃課。”


    昭霆啐舌:“你根本不知道那死小鬼的訓練有多狠,簡直不是人吃的苦!”說著,她輕手輕腳地關上窗戶,然後溜到楊陽的桌子旁邊,盯著她抄寫的卷軸,目光灼熱得仿佛有實質的溫度,一字一字描慕著那些咒語。


    楊陽奇道:“看什麽呀,我記得你前幾天才答應神官好好練習武藝的。”昭霆扁嘴不語,還是凝視那些咒文,手指微動,似乎想要觸碰。


    楊陽怕被她弄壞,把卷軸和書都撥到自己這邊,數落道:


    “別鬧了,昭霆,我可不認為你真的能逃出耶拉姆的五指山哦,他肯定早把你的行為模式摸透了。還有,你回來的時候,能保證沒一個人看到嗎?”


    棕發少女冷汗涔涔,與之相反,黑發少女一派鎮定自若。


    “所以,要不了多久——”


    哐!窗戶發出震天價響的哀嚎被推開,怒吼聲灑了一室:


    “嚴·昭·霆!!!”


    說曹操曹操就到哩。楊陽閑閑感慨,好笑地看著友人靈機一動直衝女廁所,卻照舊被跳進窗子的褐發少年衝進去拎出來的情景:“可惡!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連女生的w.c.都闖!”


    “少囉嗦!五百個青蛙跳跳完了沒?”


    “跳你個大頭鬼啦!”


    “你們慢慢聊,我走了。”


    楊陽趕緊抱著學習資料走路,免得被卷入這對活寶的大戰成為可憐的炮灰,這時,小狼龍雷奇竄到玄關大聲吠叫。


    有客人嗎?楊陽繞過打得熱火朝天的戰場走過去,途中不時縮頭屈身避開無心打來的凶器,奇怪的是室內吵得這麽凶,竟還聽得見外麵的聲音,好像是村人的驚呼,她心裏浮起不祥的預感。


    “耶拉姆!”木板門被急促拍打,“快開門啊!耶拉姆!”


    楊陽將魔法書和卷軸放在旁邊的櫃子上,抬起門栓:“發生什麽……”話尾哽在喉間。


    一個村民站在門口,後麵是滿頭大汗的警備隊長,雙肩不斷上下起伏,他的臂彎裏橫躺著一個人,一身白衣盡染血色,已經包紮的左肩還緩緩滲出血跡。


    一時間,楊陽的腦袋像抽空了似的,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聽見友人的尖叫和少年的驚呼,才陡然震醒。


    “神官大人!”耶拉姆推開她,搶到師父身邊,見沒有反應,抬頭瞪視艾瑞克,眼中迸射出狂怒,“這是怎麽回事!?”


    “等等再問,先幫神官大人療傷要緊!”剛才幫艾瑞克敲門的村民喊道,這句話提醒了所有人。


    耶拉姆一言不發地轉過身,領著艾瑞克快步走向內室,餘人後腳跟上。楊陽結結巴巴地問:“要…要不要拿藥箱來?”耶拉姆投來感激的一瞥:“要!再打盆水!”


    “我去!”昭霆跳起來,鑽進人群不見了。耶拉姆補充:“別忘了拿毛巾!”楊陽祈禱友人有聽見這句話,不然待會兒被耶拉姆罵死,她明白師兄的神經已繃到臨界點,因為連她也是這樣。


    這一刻,楊陽想起了法爾切妮對她說的話,同為法師,她向她請教法師在冒險隊伍中的作用,來自東城的法師這麽回答她:


    「魔法師在實戰中不僅扮演後方支援的角色,更肩負參謀的責任,所以需要審時度勢的眼光和一顆冷靜的心。要做到即使全部的同伴死在麵前也能毫不動搖,繼續施法將敵人徹底打敗,如此才能將損失減到最小。記住,你是個魔法師,魔法師必須冷靜沉著,善用頭腦……」


    法爾切妮在雙頭哭蟲一戰的表現給了楊陽深刻的印象,她的建議也非常有道理,楊陽有意向前輩的她看齊。


    這會兒,法師學徒的鎮定發揮了作用,楊陽立刻拿來藥箱和繃帶,還有神官常給昭霆和警備隊員用的治傷草藥,出診時帶的一些藥劑。


    那廂艾瑞克小心地將昏迷的銀發青年移到床上,解開了外衫,露出裏頭的襯衣。楊陽眨眨眼,在那件破裂的襯衣上,她看見一條以前沒見過的銀色項鏈,鏈墜呈十字架形。


    接著,當襯衣也被解開來後,她不禁捂住嘴,逸出一聲抽氣聲。


    青年的胸膛斜斜刻著五道觸目驚心的爪痕,傷可見骨,隻在接近左胸的位置斷了一節,應該是幸運地被那條項鏈擋住了,鮮血不斷從傷口湧出,左肩更是血肉模糊,不一會兒就染紅了下麵的床單。耶拉姆顫著手撕開肩膀處的衣服,看了看,用幾近呻.吟的語氣道:“骨頭碎了。”


    “讓一讓——”


    堵在門口的村民慌忙讓開一條路,昭霆滿臉焦急地奔進,肩上擱著幾條毛巾,兩手舉著水盆,“水來了!現在情況怎麽樣?”


    糟透了!楊陽在心裏回答。昭霆也看清了傷者的狀況,俏臉唰的變得雪白:“天哪……”


    艾瑞克搶過水盆放在床頭櫃上,麻利地將毛巾浸水絞幹遞給耶拉姆。楊陽也沒有閑著,打開藥箱取出繃帶和用得上的傷藥。


    昭霆悄悄伸出手,拉住她的袖子。楊陽反射性地拍拍她的手背,發現友人的手顫抖得和自己一樣厲害,冰冷潮濕。


    “唔……”當耶拉姆清洗傷口周圍的血液時,一直沒有動靜的神官低吟了聲。


    耶拉姆大喜,喚道:“神官大人!”神官沒再出聲。耶拉姆眉間浮起陰雲,衝口道:“不太對。”


    “什麽不太對?”餘人立刻追問。耶拉姆不答,舔了舔沾到血的右手食指。兩個少女看得不解,艾瑞克卻臉色大變:“難道!有毒嗎?”


    “毒!?”餘人齊聲驚呼。


    耶拉姆吐掉嘴裏的唾沫,有些含糊地道:“確定了,是一種麻痹神經,防止傷口愈合的藥,這種毒我隻聽過一種人用,就是黑咒術師。他們為了克製擁有治愈能力的聖職者,專門調配出這種歹毒的藥劑。”


    “那……有沒有解藥?”楊陽問道。耶拉姆頓了頓,咬牙道:“沒有。”


    死寂。半晌,耶拉姆一把丟開毛巾,抓起艾瑞克的衣領,吼道:“你為什麽不攔下那個黑咒術師!?”


    “……對不起。”艾瑞克低聲道。耶拉姆咬牙切齒,不假思索地一拳揮出,昭霆死命抱住:“等一下!我相信艾裏大叔一定有什麽理由的!你聽他說清楚啊!”


    “沒錯!耶拉姆,別衝動!”楊陽也厲聲道,“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與其說是昭霆的勸阻,不如說是楊陽的最後一句話發揮了作用。耶拉姆怔怔垂下手。


    楊陽翻找藥箱:“總之,先想辦法幫神官止血!你看,神官總是用緋草的汁液塗昭霆的傷口,有殺菌作用;還有這種血絨花藥膏,是止血化瘀的;青露草粉末是退燒藥,我隻認得出這些……你再看看有沒有更適合的藥?”


    沒用的!少年在心裏呐喊。如果沒辦法讓神官清醒過來,自己用白魔法療傷,血無論如何不可能止住,何況他的傷勢又這麽重。


    但是抱著一線希望,耶拉姆還是和楊陽一起去廚房熬藥。其他人為神官重新包紮。


    灶台前,褐發少年提起噗噗作響的陶壺,楊陽看出他的手指在顫抖,連忙按了下去,自己將濃綠色的液體倒進碗裏,勸道:“耶拉姆,你放心不下就回去照顧神官吧,這裏我來。”


    “我……”


    耶拉姆聲音顫抖,“我……我根本不記得剛才熬了什麽。”楊陽一呆,隨即恍然大悟,眼神柔和下來,看著這個早熟的師兄。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耶拉姆比她和昭霆成熟,第一次看到他真實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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