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等下。”林寬閉上了眼睛,在專注地聽著林楓的脈搏。


    “大哥,是我。阿寬回來了。你能聽見我說話麽。”林寬一邊貼著林楓的耳邊輕聲呼喚, 一邊把他的腦袋單臂抱了起來。


    按住了口鼻見凸起的棱角, 林寬一遍遍重複著簡單的幾句話。


    “大哥, 別怕, 沒事兒了。來, 喝口水。”


    看見林寬往林楓的嘴裏塞了一片小白藥片才給他喝下水,冷諾忍不住問, “他怎麽了?你給他吃的什麽?”


    “安定片。”林寬真的好像顧不及周圍家屬詢問的主治醫師,隻言簡意賅的回答幾個字。


    林寬拉開被子,抓起褥子上麵的白毛巾,幫林楓把臉上的汗擦了又擦。


    一直單手抱著林楓的脖頸,再往下擦汗水不容易,林寬又一次抬起頭,目光冷冷的,語調也冰冰的,“能把大哥放你床上麽?”


    “林楓都這樣了。你怎麽突然這麽見外。”冷諾往床角挪了挪。


    把林楓放平,解開了他刻板的新郎裝,林寬自己也脫了外套。擦過林楓身上早已濕透了的汗水,他動作連貫,中間沒再說話。


    過了五六分鍾,林寬才站起身,轉了身子。


    “你這是要走麽?”冷諾問。


    “不走,給你重新去取杯水來。”林寬腳步沒停下,轉眼功夫果然又回來了。


    林寬這趟回來,手裏拿著的不止一個白色茶缸子。


    “把藥吃了,先喝上水吧。”說著就坐過來要往冷諾的嘴裏也塞藥片。


    “我也要吃安定片麽?”


    “不是。能讓你緩解下身上的熱。”林寬手上動作沒輕。


    “我是個醒著的人,你是不是該問問我!用不著這麽蠻橫。”冷諾身子一晃躲開了林寬的手。


    “是麽?你清醒麽?這種下三濫的事兒,一猜就是姓謝的幹的。你肯喝他給的酒,信不過我給的藥麽?”林寬把小藥片送到了冷諾嘴邊。


    “你這是什麽話?你這時候踹門進來,說這話合適麽?”冷諾眼角一挑眼睛瞪圓了。


    “再這麽啞著嗓子說下去,明天喉嚨該腫了。冷諾,我受不了大哥有閃失,是我把話說急了。別跟我計較了。”


    林寬明明把話一點點緩了下來,手上的力度卻是沒減,還是跟喂林楓一樣,把小藥片往冷諾嘴裏一塞,就莽撞的過來喂水了。


    咳咳咳,直到冷諾要嗆到了,才把林寬的手推開了。


    林寬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取來了幹淨毛巾,幫她擦了嘴角,又幫冷諾披了件薄外套。


    等冷諾剛平複下來,林寬又跟著喂了幾次水,直到扶著她把茶缸子裏的水喝淨了。


    “你覺得好些了麽?”這一次,林寬才開口問冷諾。


    冷諾把頭埋在了支起來的雙膝間,她蹭了蹭眼角的淚水,“林寬,我知道你擔心你大哥,我的確不想跟你計較。可你這算什麽?你之前在哪兒?你這算人辦的事兒麽?”剛剛蹭幹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是我不好。我也看過春晚。急著趕回來,也沒有想過趕著的是踹門進來這種場景。”林寬這次沒再躲避了。


    “那你急著趕回來幹什麽?”


    “來默默祝福你和大哥。我唯一的大哥。我敬他愛他,這世上他是我最重要的親人。”


    “那我呢?”問完這一句,冷諾又一次把頭更深的埋進了胳膊裏麵。


    “你?”林寬長歎了口氣,聲音柔和話語卻刺耳,“你如果看得上大哥,就好好嫁給他。看不上大哥,我想大哥是不會逼你的,就別嫁給他。你這算什麽?冷諾,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麽想的?大哥対不起你們哪一個?你跟謝然這麽霍霍他……”


    “我?霍霍他?我也跟你一樣擔心林楓!”冷諾把一頭烏黑的秀發甩在了後麵,抬手薅起了前額的劉海。


    “冷諾,你不知道大哥的病根子,我不怪你。大哥他受不了這種刺激。五姨,就是穆然,就是被人下了藥,不得已大哥被拉上了炕,做了他後悔一輩子的事兒。”林寬的眼瞳越來越暗了。


    “他瘋過的日子你不是也見過嗎。不跟任何人說話,不肯出屋的大哥,你不是也接觸過嗎。那副枷鎖有多沉重你不是也看過嗎?”林寬從床頭退了下去,跪在床邊,看著冷諾,不再沉穩了,語速快了起來,但句句都是滾熱胸口裏麵倒出來的一腔真摯。


    “你們讓穆然的那一幕重演,不,我說錯了。不是你們,是姓謝的。這対大哥來說就是折磨。他是個病人。是個好不容易才走出陰影的病人。算我求你了冷諾,別再刺激他了。他病倒了,我們也會跟著垮下來的。”林寬仰望著冷諾,連神情也近似懇求。


    來了林家這麽久了,她多多少少隱隱約約是聽過穆然的事兒。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這會刺激到林楓。林楓受了刺激會病的這麽嚴重。


    如果她知道的話,她真的不會選擇去喝下謝然敬的那杯酒,她是知道的。


    如果林楓就這麽病倒了,她也會自責,也會真的難受。


    “他,不會有事吧?”冷諾看了看旁邊好像睡熟了的林楓。


    “觀察兩天看看吧。希望他不會有事。”林寬又去用手背輕撫了下林楓的額角,又是一片細小的汗珠滲了出來。


    “可是,你不在這裏,他要是、要是有個什麽事兒?”冷諾不敢把話往下說了,她比林寬更不願意想象會出什麽事兒。


    “冷諾,我不是答應過你,會早回來麽。已經在辦回城手續了。”林寬說著話,把高燭吹滅了,點上了門口暗黃的白熾燈。


    “那你今晚,是要走麽?”冷諾明明要問的話更多,可到了嘴邊就隻剩下簡單的言語了。


    “嗯。你等會兒。”


    冷諾不知道她要等什麽,隻看見林寬出門沒一會兒,就端著個臉盆回來了。


    “妝都哭花了。把臉洗洗吧。”林寬把臉盆放到了床邊架子上。


    可是,林楓橫著躺在外麵,她脫了嫁衣,隻是一身內衣褲,半個身子還蜷在被子裏。


    冷諾沒動。


    林寬看了眼紅妝花了的冷諾,把架子上的臉盆端在了手上,“我給你端著。”


    說著他深彎著腰,越過了林楓,把臉盆一直端到了冷諾眼前。


    “冷諾,洗洗吧。看你眼底進了粉,一揉眼睛會磨得更疼的。乖。”林寬把腰哈的更低了,僵著身子,這個姿勢要堅持久不容易。


    冷諾臉上的確難受,眼睛裏也真是進了妝粉已經磨紅了眼底。可是這會兒,她並不想洗臉,她真想把盆子打翻,扣在林寬頭上。


    “我幫你。”林寬單手端著臉盆,單手取下來搭在肩上的毛巾,沾了沾水,輕輕握在手心裏擰了擰,就要伸過去幫冷諾擦臉。


    冷諾正想躲過去,突然注意到了迎麵一直前傾著的林寬,胸前掛著條不起眼的細繩。


    隨著重力細繩露了出來,從他敞開了懷兒的領口裏垂了下來。


    她看著看著忘了躲開了,林寬的濕毛巾,沾著溫水,一遍遍幫她輕輕擦淨了臉頰。


    “看什麽這麽入神,閉上眼睛。我幫你擦擦眼睛。”林寬聲音極輕,能聽見盆子裏的嘩嘩水聲。


    冷諾這才回過神來,“沒看什麽。”


    她閉上了眼睛,不想讓林寬知道,她看見了掛在林寬胸前的戒指。


    那是林寬打磨的,送給她的婚戒,她隻是隨意在上麵改了幾筆雕刻。


    離婚後,她的那一枚戒指一直被她丟在抽屜裏,跟一堆畫廢了圖紙擱在一起都沒再翻過。


    林寬卻是一直把這枚早就沒了意義的婚戒貼在胸前。


    “怎麽了?是我碰疼哪兒了麽?”林寬手上的力度一直極輕,正幫著冷諾擦著眼睛,看見她的眼角又有新的淚水流了出來,他有些慌了。


    冷諾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林寬放下了手巾,手心裏捧著水,又幫她洗了幾把。


    冷諾一直沒動。


    等林寬洗淨了,他才直起腰,端著盆子正要走開,一低頭才注意到自己脖子上掛著的戒指露了出來。


    看了眼冷諾還閉著眼睛,林寬微微轉過身,單手端著盆子,另一隻手扯著脖子上的繩子猛一拽。


    啪,輕輕一聲響,繩子斷了。


    冷諾眯著眼睛隻看見林寬的脖頸上留下了一道淡紅色的印記。


    第169章 戒指


    等林寬再回來, 一直抱著雙膝坐著的冷諾不自覺的抬眼去看了看他的脖頸,果然剛剛拴著戒指的繩子不見了。


    “你沒走?”畢竟一直抬著頭跟林寬対視上了,打破沉默, 冷諾先開了口。


    “等你沒事兒了我就走。先把衣服換了吧。總不能穿著新娘子嫁衣睡, 嗯?”見冷諾沒接他遞過去的衣服, 林寬又補充了一句。


    冷諾這才接了林寬遞過去的衣服, 本來以為是林寬在櫃子裏找的,但仔細一看,這一身粉格子睡衣, 不是她的。


    “這、不是我的衣服。”


    “我買的。”


    “給我的?”


    “嗯。”


    冷諾打開了衣服, 軟軟的料子,摸著就很舒服。她這才注意到, 原來林寬送過她很多次衣服了。


    很想現在就換上去, 可是在嫁給林楓的日子,在喜床上脫了林楓做的嫁衣,換上小叔子林寬給買的睡衣……冷諾不是個不知情趣冷血的女人。


    她把衣服擱下了。看了看身邊睡熟了, 卻還是一臉蒼白的林楓。


    她把埋著的頭又一次抬了起來。


    “林寬, 你為什麽対我好?為什麽現在対我好?”說著話,冷諾哽咽起來,“為什麽到現在才対我好?”


    林寬沒說話。


    “你憑什麽可以不說話?”冷諾一個人說不下去了,她心裏清楚, 是她現在才發現林寬的好, 可是她不想認, 她就是想要發脾氣。


    “林家的錢都是你賺回來的。我隻不過拿著你的錢去跑個腿兒而已。算不上什麽好不好。冷諾, 早點兒休息吧。”林寬被逼著開了口, 聲音低啞口氣淡然,聽著就更氣人。


    “你這麽急著走。那就走啊。說什麽讓我休息。你知道你闖進來的是你大哥的婚房麽!你憑什麽喊我冷諾, 你、你……”冷諾狠狠地抓著被角,蓋在了身上。


    “我走。我、”林寬低下了頭。


    “大嫂,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林寬探著身子想再過來看一眼林楓,但終究是沒邁開腳。


    說完“出去了”,他過了足足一分鍾才挪開步子攥著拳離開了。


    正月十五,林家娶親,院子裏還是鬧元宵節的氣氛。


    冷諾沒聽見大門響,知道林寬不會在半夜裏真的離開。仔細聽了聽,也沒有聽見林家老房子露天樓梯踩踏時的咯吱聲。林寬也沒上樓。


    渤廣的天,正是交九,過了春節,門外也還是結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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