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寬倒也是沒回避,隻是好像根本不在乎他們,繼續在冷諾的視線裏做著他自己的事。


    冷諾剛剛站著吃完了豆腐腦,這會兒卻不顧什麽形象,蹲在了牆邊,幹脆腿一伸,坐到了地上。


    她也想離開,卻走不動了。


    月台的對麵,看得到卻聽不見,他眼前的林寬跟林立雙拳相頂,又跟林楓雙肩相擁。


    一直拎著大小行李的林立,今天竟然沒哭鼻子。


    時間沒留給他們更多擁抱道別的機會。


    【開往京市的j389次列車,馬上就要進站了。】


    列車員對著喇叭一遍遍的溫馨提示,終於讓林立攙扶著林楓準備離開了。


    林楓的腿不好,如果留下來等著火車進站,硬座車廂站票的人背著大小的編織袋子蜂擁擠上去,就算有林立陪著也難免被擠到。


    所以他們就在火車進站之前,跟林寬正式別過了。


    “冷諾,你是……”謝然下半句沒問出聲音。


    “我們也走吧。”冷諾拍拍褲子正要站起來,又迎上了林寬突然奇怪的帶著蔑視一般瞥過來的眼神。


    她來不及跑掉,就看見對麵的林寬把不遠處的張梅霞拉到了身邊,兩個人對著她,像對著照相機鏡頭一般,一個笑得可怖,一個笑得可恨。


    冷諾差點兒又坐下去,她扶上了牆的功夫,林寬突然把手搭在了張梅霞的肩膀上。


    他緩緩側轉過頭去,正對著張梅霞,隻留給了冷諾一個微微傾斜的背影——終於,火車進站了。


    剛剛還說要看看月台看看鐵軌的冷諾好像在火車站裏看見了吃人的狼,她扶著牆,片刻都不想再留下來,心有餘悸匆匆離開了。


    再回到家。


    林家的院子裏,一下子就少了兩個人。


    山妞沒了,林寬走了。


    林立一個人樓上樓下的跑了幾個來回,大晚上的整個人已經滿頭大汗了。


    林立走進廚房咕咚咕咚猛灌了半茶缸子水,才開口:“冷諾,二哥說你不想再住在樓下了。他讓我把他的房間收拾了出來,被子褥子不是二哥的,都換了新的。今晚就能用了。你上去吧。”


    見冷諾沒反應,林立又補充了句:“正好大哥腿不好,他沒法來回上樓。我擅自把你們三個的屋子都給挪了下。讓大哥睡樓下吧。”


    冷諾沒太在意,隻是隨意“嗯”了一聲,意思知道了。


    “還有,謝大哥。你也早些回去吧。也是累了一天了。”這麽說完,林立還是有些靦腆的露出了一個小虎牙,“二哥說了,他不在家,不讓外人留宿。”


    林楓手指敲了敲桌子,“林立,你得早起,去睡吧。我跟謝然再問問北港去汙改造的計劃就把他趕走。”


    等林立上樓了,林楓跟冷諾一個節奏,酒盅都不離手。


    “北港的去汙改造是好事兒,現在材料還沒出來,等三化把材料弄出來,我再跟你們細說。”隻有謝然眼前的酒杯裏還靜如止水。


    另外兩個人,這會兒沒辦法靜下心來構思北港的橋,他們的杯中酒,一直漣漪蕩漾。


    “謝然,記得上次在茶餘酒後那家飯店裏,你說你隨身帶酒的。你上次請我喝的是那瓶烈酒,是伏特加吧,還有麽?”冷諾臉頰是白的,眼睛是紅的,紅白相稱的更顯得此時的她,仿佛一隻掉進了桂花酒壇裏的玉兔,隻為求醉。


    “有,倒是有。太烈了。你跟師兄都早點兒休息,我也早些回去了。”謝然正要站起身,卻被林楓一把按住了胳膊。


    林楓已經喝得聲音嘶啞了:“謝思進,我自然知道,你家裏沒人等你,你是個最不急著回去的人。什麽酒還藏著掖著,拿出來一起嚐嚐多有趣。”


    “師兄,這可是你要的哦。”謝然一笑嘴角有些不自然的抽動,可這會兒林楓冷諾都等著酒精來麻痹,其他的早已渾然沒了興致。


    “話說回來了,你們倆個酒罐子,也真是搭配。都跟個無底洞似的,多少烈酒拿出來。也是白扯浪費呀。”謝然嘴上說著,但手上還是取出來了個酒瓶子,給他們各倒了滿滿一杯。


    林楓冷諾的確是酒仙海量,但並不是謝然說的無底洞。


    恰恰相反,一杯酒下肚,兩個人像聽見了哨聲一樣,齊聲趴在了桌子上。


    “冷諾、冷諾?”謝然拍了拍冷諾的肩膀,隻有幾聲咿咿呀呀哼哼,已經不說話了。


    “睡在這兒,會著涼,我扶你去屋裏睡。”謝然聲音溫和,冷諾也點了點頭。


    謝然很快把冷諾送進了旁邊的臥室。


    他再回廚房又提高了嗓門喊了幾聲,“師兄、師兄?林楓?”這次完全沒有反應。


    他按了按林楓的肩膀,又揉了揉他的碎發,回應他的依然隻是睡熟了的呼吸聲。


    謝然彎下腰湊在了林楓耳邊悄聲低語:“師兄,你怎麽就不學著吃一線長一智。看見井了,還敢跳下去試水的瘋子除了你真沒別人。這麽多年了,你竟然還能這麽放心我。”


    頓了頓,他架著林楓勉強站了起來,“不過這次。你別怪我,因為真的不是我。是你弟弟托我這麽做的。離了你的視線,你弟林寬他才是個狼人。”


    說著話,已經到了門口,謝然跨進門檻,把林楓也放在了床上。


    “天涼。就一床被子,我幫你們蓋上。你們將就下吧。”說完,謝然幫冷諾林楓分別脫了鞋,把他倆合衣平放在了一張床上,又規規矩矩給他們蓋上了一床被子。


    跨出門檻,關上門。


    謝然又回到了廚房,他衝著亮著燈卻一個人沒有的廚房空喊,“師兄,冷諾,我先回去了。明天三化有集會。你們也少喝點兒,早點兒休息啊。”


    離開了廚房,謝然並沒有關燈。


    走在院子裏他還不忘了衝著樓上喊一句:“小立,我走了啊。明天別睡遲了。記得自己起床啊。”


    喝高了臨走時還特意跟林立打個招呼囑咐這些,謝然是頭一回。


    林立也是納悶,回應道:“謝大哥是喝多了吧。我都睡下了。別喊了。慢走不送啦。”


    兩個人就這麽一樓二樓的喊完了話,謝然才步伐輕盈地離開了院子,出了門也不忘了謹慎地帶上了大門。


    出了門,謝然才鬆了口氣,又暗自歎了一聲:“師兄,真別怪我。”


    第97章 異夢


    這一晚。


    窗外春雨無聲潤物。


    雨點滑落在玻璃上


    淅淅瀝瀝, 匯成線,是剪不斷理還亂的相思線。


    冷諾在暖暖的被窩裏做了個夢:


    她夢見了林寬還在她的身邊。


    那麽硬那麽倔又那麽冷的直男,明明躺在了她的床上, 還直挺著身子都不肯抱她。


    冷諾側過身去, 把手放在了林寬的胸膛上。


    林寬胸膛上不識趣的橫放著一隻胳膊, 擋住了冷諾的手落下來。


    冷諾把這隻胳膊輕輕抬了起來, 把她的手插縫滑了進去。


    而林寬的手臂也順勢摟上了冷諾的肩膀。


    男人的睡衣扣子又大又滑,手指輕輕一撥就解開了。


    冷諾的手掌心貼在了林寬的胸口上。


    林寬的胸膛在微微起伏,夢境裏似乎能聽見敲小鼓一樣快節奏的心跳。


    冷諾在夢裏竟然好像不大口喘息著, 就說不出話來。


    她極力控製著呼吸, 在林寬耳邊輕語嬌嗔:“你呀,就是個口嫌體正直。我都來了還不肯抱著我嗎。”


    林寬的另一隻胳膊墊在了枕頭上, 剛好讓冷諾又往他身邊靠了靠。


    冷諾小鳥依人般把腦袋枕在了林寬的胳膊上。


    但林寬另一隻空出來的手隻是輕撫著冷諾的肩頭, 整個人還是橫躺著沒動。


    “這種事兒,哪有讓女生主動的呀。”冷諾都不敢相信,在夢裏她這種奇怪的話都說得出口。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有些發燒。


    她抬起手握上了林寬放在自己肩頭的手。


    指節分明, 手指修長,十指相扣時,還能隱約感覺到掌心微微隆起的繭子。


    “你瘦了。你瘦了好多。怎麽手心裏都起了繭子呀。”冷諾在夢裏察覺到了幾分陌生,但還是握著林寬的手伸直了胳膊肘, 把林寬的手放在了兩個人中間。


    她把手從林寬的指縫裏調皮地逃脫出來, 輕放在了林寬的腰間。


    隔著睡衣卻突然摸到了林寬的隆起的胯骨。


    “你怎麽突然削瘦的這麽厲害, 都皮包骨了。是西藏飲食不適應麽。”冷諾一時難辨, 覺得夢裏是好多年之後。


    她猛一個顫栗抬起手來, 指尖劃過了林寬尖俏的下巴,突然覺得林寬的胡茬有些紮手, 順著臉頰往上邊摸去,又覺得眼角邊有了歲月的皺痕。


    不知道為什麽夢裏怎麽用力都睜不開眼睛,她聲音顫抖:“林寬,是你嗎?”


    瞬間,她身下的一隻手被身邊男人拉了去,用雙腿緊緊夾住了。


    “你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是誰!?”回答冷諾的聲音嘶啞低沉。


    冷諾隻覺得後背冷汗入髓,全身的血都凝住了。


    可她就是無法從這夢中醒來。


    #


    窗外的雨下得急了。


    大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了薄薄一層玻璃上,窗戶也跟著微微顫抖起來。


    好像天公在無理取鬧偏偏不讓人睡個好覺,要把屋子裏深陷入夢境的人搖醒一般,幾道閃電隔著窗子帶著寒光打得竟有些滲人。


    林楓曾經被這段夢境折磨了好久。


    他真的怕了。


    現實中沒膽怯過的中年男人,竟然會因為一段無限重複的夢境,嚇破了膽。


    林楓的身上像是被鬼上身了,他在夢裏竟無法翻個身:穆然就在他的枕邊。


    她一遍遍哈著熱氣,在他的耳邊喘息:“你呀,就是個口嫌體正直。我都來了還不肯抱著我嗎。”


    林楓明明隻是平躺著,卻感覺一下子心跳地能蹦出嗓子眼兒。


    偏偏這個時候,穆然纖細冰冷的手撥開了他的衣襟,貼上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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