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點了點頭,繼續眼睛盯著圖紙,中指敲著桌子,微微皺著眉說道:“嗯。喝了酒就不畫圖。這規矩沒破。圖早就畫好了。我在想,光賣設計咱們太虧了。怎麽能不通過張國強直接把樓給建了。明天我出去看看。”


    “張國強,就是還在醫院裏住著的那個張梅霞的父親?”冷諾也記得這個人了,“可是你,輪椅就罷了,難不成還得戴著那鏈子出門。”


    林楓沒作聲。


    冷諾蹲下身看了看林楓的輪椅:“這輪椅是你自己打的吧。轉軸有些偏了,所以動起來總有聲響。銼刀呢?”


    輪椅做工精巧,雖然沒上漆,一看就不是工廠裏批量生產出來的流水作業。


    林楓嘴角微微揚起,他指指樓上林寬的屋子:“銼刀在樓上,阿寬用著,他知道放在哪兒。你還跟他慪著氣吧。沒事兒。我將就將就就是了。”


    輪子轉軸偏了,會有危險。


    冷諾奇怪著,林楓難不成這是坐在地上打的輪子麽,就算腿不好,用不上力氣,也不該有這種失誤。


    可就算在氣頭上,她也分得清事理。


    她假裝生氣,嘟著嘴抱怨道:“林寬一個大夫,是手術刀不夠用麽,用銼刀幹什麽。”


    冷諾不放心,又轉了圈木輪,敲了敲轉軸,“不對,這邊的輪子不是你打的。這絕對不是你的手藝。”


    林楓轉著輪子,又把腿挪到了桌子下麵,開心笑道:“你看,阿寬手藝不錯吧。讓你一個行家都差點兒沒看出來。”


    “怎麽沒看出來。軸心都偏北極了,若是你幹的,這破水平你想回去,林達也不敢要你。”冷諾用腳尖踢了踢輪子邊緣,果然輪子一轉,輪椅晃了下。


    林楓手裏的酒晃灑出來了些,但他臉上沒動聲色。


    “小丫頭,你說說你,明明是個美麗善良的好同誌,怎麽就跟我們阿寬擰著勁兒來。阿寬這會兒估計沒睡,剛剛還看他一直收拾著洗澡桶呢。想要銼刀,你不如自己去找找看。”林楓舔了舔灑在了手背上的酒,開起玩笑來,臉上多了層痞子氣。


    冷諾椅子一拉,幹脆坐下了,側著身子,翹著腿:“我才懶得伺候呢。大不了再摔一跤反正你有個好醫生弟弟照顧。”


    “冷諾,給。”不聲不響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林寬站在了身後。


    他換了身藍布衣服,把銼刀擱在了桌上,“冷諾,我手藝不精,你要是願意,看著幫大哥改改就是。你跟我過不去,犯不著拿大哥撒氣。大哥的腿本來就是……”


    “阿寬。”林楓突然喝止住了。“今天太晚了,明天我教你就是。別在這兒吵。你先上去。”


    林楓的話,永遠就是船長命令,說什麽是什麽。


    林寬沒再說話,一個人先走了。


    林楓給冷諾倒上了酒。


    等林寬上了樓才開口,“丫頭,我不知道你跟阿寬到底是多大的事兒,讓你半夜跑過來喝酒。既然來了,不如,跟你交個底兒吧。”


    接觸了這麽久,林楓臉上每一個表情的抽動冷諾都看得懂,他晚上來喝酒,是為著林達的事兒上頭了。


    冷諾幹脆利落:“樓盤的事兒吧?你說。”


    林楓放下了酒盅:“張國強願意他旗下所有樓盤都用咱們的設計。而且是高價。比市場價高兩成。還願意把建設權轉讓林達五成。”


    冷諾聽得懂:“這是好事兒,有了這筆資金,林達就能周轉了。四月,我們就可以全力去拚北港了。林楓你直說吧,他什麽條件?”


    林楓對著冷諾清澈見底的眸子,卻白裏透紅的雙頰,不自覺的垂下了眼睛:“丫頭,張家父女,賴上阿寬了。”


    冷諾聽懂了。


    這裏明擺著一樁便宜買賣,賣掉她這一紙婚姻,就能在這裏圓夢建橋了。


    第70章 矯情


    這籌碼不虧啊, 一下子,大筆資金就解決了。


    冷諾被張家的蠻橫氣笑了,故意眨了眨眼睛, 問林楓:“什麽意思, 把你弟弟賣了, 咱們建橋去?”


    林楓被冷諾惹得無奈, 苦笑道:“行啊。沒想到撿來的阿寬還有這麽值錢的一天。丫頭,你睡吧。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別想了。睡一覺,明天我去解決。全國都在建樓, 也不是除了他姓張的, 不能蓋樓了。”說著冷諾不等林楓再解釋,倔強地推著輪椅把他給推出了廚房。


    第二天一早, 沒感覺到四月春風和煦, 隻覺得春困難醒。


    嗓子還有些難受。


    林立今天開始要去紅旗高中報道了,一大早天蒙蒙亮就出了門。


    沒法給冷諾當鬧鍾了。


    來叫她起床的換成了林寬。


    林立每天就是在外麵拍拍門而已。


    林寬倒好,先是輕輕敲敲門, 人就隨便進來了。


    林寬停在床邊, 伸手就貼在了冷諾的腦門上,被冷諾一把打開了。


    “你這個人,能不能別這麽隨隨便便?誰讓你進來了。”冷諾揉揉眼睛,還抬起腿踢了腳坐在床邊的林寬。


    林寬生受了冷諾一腳, 被踢完了, 不但沒躲, 還抓著冷諾的腳, 又把它放進了被窩裏。


    “不能。天亮了, 我來看看你。”林寬還是不顧阻撓,硬是哈下腰把手放在了冷諾的額頭。


    “昨晚你睡著了, 聽見你打了幾個噴嚏,還咳嗽了幾聲。怕是昨晚凍著了。”說著話,林寬已經把手臂從冷諾的肩下插過,把她扶了起來。


    冷諾說話的時候也察覺到了鼻子有些堵,她幹脆不說話了。


    “喝點兒熱水,你的腦袋有點兒熱。”林寬摟著冷諾的肩,已經把茶缸子貼在了冷諾的唇邊。


    本來也是想推開的,一是沒推得動,二是的確口渴了,冷諾就張開嘴借著林寬的手喝了口水。


    是溫水,剛剛好。


    咕咚,冷諾又喝了一口。


    林寬放下了茶缸子,兩隻手對著搓了搓,才又抬起手,伸過來又貼在了冷諾的額頭上。


    冷諾猛一推,把這隻手推開了,“幹嘛又摸,沒完沒了的。”


    “還是有點兒熱,有沒有嗓子痛?你張嘴我看看。”林寬轉過頭,像個兒科醫生一樣盯著冷諾的嘴唇。


    冷諾咽了口唾沫,嗓子真有點兒痛。


    可她怎麽可能乖乖的像個寶兒一樣聽話張開嘴。


    冷諾對著林寬滿眼的擔心,故意撅起了嘴,又特意往前湊了湊,剛要貼到林寬高挺的鼻梁了,林寬輕輕吐了口氣,眼睛垂了下去。


    贏了。嚇跑了大灰狼。


    冷諾心裏的小兔子蹦了起來。


    “林醫生,我病的很重麽?”小兔子趁勝追擊。


    “沒有。也許就是小風寒。”大灰狼一下子灰頭土臉起來,低聲回答。


    “那你躲開是怕傳染風寒麽?”小兔子得意的壞笑。


    林寬直了直背,歎了口氣,“冷諾,你就是存心的。”


    他站了起來,剛轉過身。


    冷諾忍不住嗬嗬樂出了聲。


    刹那間一個冷不防,林寬腰一折,轉身在冷諾的唇上輕輕啄了下。


    這麽軟的腰,跟這魁梧的身材完全不符。


    林寬:“如果能傳染,就傳給我好了。呆著別動。我一會兒回來。”


    冷諾像個玩火柴燒了裙子的小女孩兒,一下子兩個眼睛睜的又大又圓,語塞了。


    就算林寬不讓她別動,她也跟被點了穴位似的,忘了怎麽動了。


    還沒緩過神兒來,林寬端著個碗進來了。


    林寬不是商量的口吻,“今天哪兒都別去,吃完小米粥,在這兒休息。”


    他放下碗,幫冷諾把被子蓋到了脖頸,兩隻手也被他不容商量的塞進了被子裏。


    看見冷諾被捂成了個蠶寶寶,林寬才滿意地端起了碗。


    於是,他不由分說,舀了一勺小米粥,貼在了冷諾嘴邊。


    “林寬你幹嘛。我有手有腳的,還沒被人喂過飯。”冷諾剛剛眼直了,這會兒要瞳裂了。


    從記事兒起,她真是從沒感受過被喂飯是個什麽狀況,要嚇壞了。


    “就這麽怕我?大哥,爸生病時,都是我照顧的。乖,張嘴。”林寬拿出來了他的王牌醫生理由。


    “你有病吧。我要是不願意呢。”冷諾用了用力,拿出來了她自認最凶煞的眼神使勁兒皺起了眉。


    林寬伸出拇指,在冷諾的眉心揉了揉,先幫她打開了眉心的結。


    已經看不出來是不是兒科醫生的過家家把戲了,林寬也半瞪起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眼皮一下子雙成三四層了,“大哥開始也不願意。我就把他捆了起來,你也想試試麽?我去取繩子。”


    這是玩笑吧。


    這是玩笑麽?


    冷諾突然不自信了,她一哆嗦微微張開了嘴。


    羹匙碰到了唇邊。


    “燙。”冷諾一轉頭,躲開了。


    林寬對著羹匙吹了吹,又自己嚐了一小口,“矯情。”


    又送到了冷諾嘴邊,這次冷諾張開了嘴,上唇一抿,合上唇咽了下去。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米粥,進到嘴裏,又香又滑,冷諾覺得自己或許是餓了,竟然覺得這是碗絕品美味。


    林寬嘴上嫌棄她矯情,之後每一勺都先吹一吹才輕輕放在冷諾嘴邊。


    一碗粥,沒幾分鍾就喂淨了。


    冷諾抻著脖子看了看碗裏,空了。


    她咽了口口水,還想要一碗的話,沒說出口。


    林寬又抬起食指,在冷諾的嘴角一抹,替她抹去了嘴角的米粒。


    “今天你躺在這兒,吃多了不好消化。白天我去給於珊珊做出院檢查,能遇到她的父親,正好問問大哥的事兒。晚上回來再喂你。答應我,哪兒都別去。”林寬自顧自的說話,要求也是這麽霸道。


    見冷諾沒說話,他又問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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