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林寬額頭上一層細細的汗珠,冷諾也跟小孩子鬥嘴似的,“腦門子上一頭汗呢。不喜歡吃辣還硬撐。”


    林寬這次抬手擦了把汗,“熱的。以前不習慣而已,以後會習慣的。”


    他隨意抓了把前額濃密的發梢試圖蓋住汗水。


    但林寬的發絲剛硬倔強的很,剛被他按下去,大家便集體起立又站了起來。


    冷諾被林寬不聽話的發梢逗樂了,她伸手攔了下:“行了。別硬按著了。不喜歡不用習慣的。”


    林寬毫不猶豫:“喜歡。”


    冷諾愣著的工夫,他又補充道,“以後會喜歡。”


    突然冷諾有些懵,她一時恍惚不確定林寬說的是不是辣子了。


    冷諾趕緊擺擺手,“算了算了。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辣?”


    林寬從冷諾手裏拿過去了兩個豆腐串的栓子,收回了小孩子抬杠的倔強,又恢複成了個職業醫生的口吻。


    他答道:“我是個醫生,也是大哥的醫生。一個桌子吃過幾天飯了,你的飲食喜好跟大哥很像。口輕的人,必然先吃幹糧,你每次先動筷子的都是腐乳,鹹菜,鴨蛋,蝦醬……”


    冷諾雙手交叉,急聲道:“噢、噢。哦,知道啦知道啦。你心思還挺細呢。”


    沒辦法,條件反射,她已經対這個“我是個醫生”開頭的句式有抗體免疫了。


    兩個人說著話,已經看見摩托了。


    林寬走過去,拿出來綠色軍用水壺,遞給了冷諾。


    冷諾接過去,喝了幾口,又還給了林寬。


    林寬這次仰起頭,隔開半個拳頭遠,隔空往嘴裏倒了些。


    難免灑出些水來,林寬擦了把嘴。


    “剛剛還從我手裏搶串兒吃,這會兒喝口水,又這麽講究?”冷諾忍不住好奇。


    林寬対著冷諾好奇閃光的雙瞳,也不躲閃,擰上了水壺,回答道:“你不也是?心思還挺細呢。剛才你看她倆不順眼,幫你把她倆趕走而已。現在沒人了,何必做些多餘的舉動,讓你更怕我。”


    說完,林寬還衝著冷諾嘴角一揚,輕輕笑了下,不揩油,不拖拉,清爽的昭示著——看,我說対了吧。


    冷諾等林寬展示完了他那個得意的笑,不留情麵的鐵著臉問道:“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怕你了?”


    林寬戴上了頭盔,把另一個頭盔遞給了冷諾:“這沒什麽,我其實知道你為什麽怕我?”


    冷諾沒去接頭盔,“你這人,怎麽就不別人說話呢。眼睛不好使,耳朵也背呀。你聽見沒?我說,誰怕你呢!”


    林寬已經戴上了頭盔,不知道是真聽不見,還是根本沒聽。


    他繼續踩著平行線,自問自答一般告訴冷諾:“你怕我是因為你在意大哥。其實,大哥他是在意你的。他會是個好丈夫。”


    冷諾晃了晃耳朵,這話,她剛聽過——林楓也這麽說過。


    她真的找到這兄弟倆的相似之處了,倔強自負,都是超強腦補帝。


    憑什麽你就覺得我在意你大哥,他又在意我了。


    就因為我們一起做了個球!?冷諾隻覺得無力與他做沒意義的爭辯。


    冷諾這麽想著,隻自言自語的嘀咕了句,“簡直哥倆兒腦補帝。”


    “什麽?”估計這次是林寬真沒聽懂。


    林寬雙手握住了冷諾的雙肩:“我是個醫生。我跟你保證,大哥他不是瘋子,大哥他沒有腦萎,沒有綜合性神經錯亂,神經係統沒有任何紊亂的預兆……”


    見冷諾拚命想躲開,林寬鬆了鬆口,語速緩了緩,“他是有語言能力的,你一定知道。勞動廣場的模型,他不可能跟你一聲不吭就完成的如此漂亮。他隻是不願意跟我說話而已。”


    冷諾這次沒有回避,追問的及時:“那,他為什麽不願意跟你說話?”


    “這、這是林家的事兒。”看了眼冷諾黑白分明清澈見底的眸子,這一次林寬躲閃了。


    “有意思,都嚷著讓我嫁給你們林家,卻總是躲躲閃閃不告訴我林家的事兒?”冷諾追逐著林寬飄過去的眼神兒,沒放過他。


    冷諾找到了些規律,問林楓,不行就是抬腿走人不理你。


    但在林寬這裏,隻要你肯不恥下問……


    林寬幫冷諾帶上了頭盔。


    冷諾豎起耳朵隔著頭盔,仔細聽林寬說道:“爸,曾經做了対不起大哥的事兒。大哥不會原諒他。但我卻原諒了爸,所以大哥連我也不理了。”


    盡管林寬的聲音很輕,冷諾還是聽清楚了。


    可她並不信,一點兒都不信:這、林楓處處想著的都是你這個弟弟。這恐怕不是理由,又是你林寬自己腦補的吧。


    “下班前,還要去林達給辭職的一百多人發工資。趕時間呢。先去牛欄河吧。”林寬明顯搪塞著,硬是要岔過去這個話題。


    一百多人!?


    昨天隻是聽楊師傅說有些兄弟要辭職離開。


    冷諾也沒勸著留人。


    畢竟人想走,心是留不住的,不如此時一個順水人情正常發了工資,也許以後大家還會回頭。


    可誰曾想,“有些”,竟然是一百多。


    明顯楊師傅昨晚組織現場工人排時間,要處理牛欄河的事兒傳開了。


    可見,這牛欄河比傳說的還要可怕,不止又髒又臭又累不賺錢,還跑人……


    冷諾有些微上火,但已經定下來的事兒,她絕不是那個翻來覆去的。


    “趕時間?那來早市兒吃什麽臭豆腐串。”冷諾很不領情,衝著林寬小小抱怨了句。


    “嗯?如今的牛欄河,雖然讓人痛心,真就是沼氣熏天。比剛剛的臭豆腐串還臭。吃完了再去,你就不會覺得牛欄河那麽難以靠近了。”林寬的理由總讓冷諾悄悄想擦把汗再扶額。


    “噢,那該多吃幾串了。”冷諾想著林達走人的事兒,隻是隨便應付了一句。


    “我去,你還真信了呐。行,我以後還帶你來。”林寬跨上了摩托,一轉身,“給,拿著。”


    “什麽?”冷諾接過來了一條銀色錫箔紙包著的薄片。


    “泡泡糖,嚼著的。”說著話,林寬一轉身——噗、啪。


    跟冷諾吹了個泡泡,又咬碎了。


    本來說的哪件事兒都是正經又焦慮的,被他吹起來的粉泡泡一下子給澆滅了。


    冷諾眼睛一瞪:“林二弟啊,你都幾歲了?”


    林寬擰著腰,轉過身來,頭盔裏麵眼睛似乎是被頭盔給壓彎的。


    但細看眉眼彎彎不那麽嚴峻的一張臉,竟然還挺可愛。


    林寬一把從冷諾手裏奪回去泡泡糖,幫她撥了銀色錫箔紙,露出粉色的薄片。


    他把粉色的薄片,輕輕送在了冷諾的唇邊,“林二哥比你大八歲。乖,張嘴,甜的呢。”


    剛剛還硬實的粉色小東西,到了冷諾的嘴裏,真的化了。


    化的軟軟的,甜甜的——讓人舍不得去咬碎它。


    第29章 吐泡


    等林寬再次停了摩托, 一轉身把手放在了冷諾的下巴下麵。


    冷諾自己摘了頭盔:“你又幹嘛?”


    “你的泡泡糖呢?不會咽了吧?”林寬也摘了頭盔,手裏還墊著剛剛那張錫箔紙,疊成了整齊的四方形。


    冷諾把已經沒了甜味兒的泡泡糖頂在了上顎裏:“我就不能吐了?”


    林寬微微皺眉:“80年代的文明女青年了, 還隨地吐?要上工地的女人了, 吐個泡泡糖怎麽扭捏起來了。”


    冷諾心中尖叫:吐泡泡糖不別扭, 可把它吐在你手裏能不別扭嘛。


    雖然林楓是個自詡的瘋子, 冷熱不定,喜怒無常已是常態,但無論建築設計, 還是人情世故上, 從來交流沒障礙。


    到了林寬這裏,似乎也是冷熱不定, 但冷的時候冷若冰霜, 熱的時候又是一壺滾燙的開水。


    冷諾想:這、嚴重交流障礙,難道這就是傳說的直男反應。


    冷諾不情願的慢吞吞吐出來了泡泡糖。


    誰想這泡泡糖偏不爭氣的粘在了牙上,吐在嘴邊掉不下來了。


    林寬嘴一咧, 笑的痞:“小姑娘, 你會‘噗’麽?”


    林寬說著話工夫,隔著錫箔紙,已經啟開了冷諾半合著的雙唇,用手輕輕一捏, 把粘在嘴邊念念不舍的泡泡糖取走了。


    等他又把錫箔紙折了兩下, 把泡泡糖完全包了進去, 冷諾冷著臉趕緊伸手一把奪了過去。


    林寬:“呦, 姑娘家這麽凶?”


    冷諾:“這麽多廢話。不趕時間了?”


    林寬把摩托停了下來。


    果然到了牛欄河邊, 即使在這個晨練的時間,周圍竟也連個散步的人影都沒有。


    家附近的小公園, 每天清晨,為了搶占樹上的枝子,遛鳥掛鳥籠的大爺們都幾乎要打起來了。


    這河邊寬敞無人,遠看河麵上煙霧繚繞,仿佛一條冥河。


    林寬手指著橫在前麵的棕色河流說道:“冷設計指導,這就是牛欄河了。十年前還是清澈見底,全長28.2公裏,始於西北,流向東南。入黃海口……”


    冷諾打斷了他:“林楓說的不錯,你這背書能力還真不錯。”


    林寬打住了:“你剛剛說什麽?我大哥告訴你的?他跟你還聊這些?”


    冷諾腦袋一歪,裝作不知:“你剛剛說,這條河源頭是哪兒來著?”


    林寬突然一伸手,冷諾無意識的猛一躲。


    他隻是把手放在了冷諾的頭頂,摸了摸冷諾的腦袋:“冷諾,別這麽怕我。我隻是想知道大哥的病情。我是個醫生。他是能正常說話的,對麽?”


    冷諾記得清楚,林楓叮囑過她,他們兄弟之間的事兒:多言毋庸。


    在建築上,她需要林楓,林楓和林達也更需要她。


    她也更清楚林楓是個說一不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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