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怎麽跑出來了。”冷諾雖然被林寬扶了起來,但她黑燈瞎火都能猜到他此時那張霸道的臉。


    冷諾:我不跑出來,誰給你開門。


    “你大半夜的敲門不是等著人開的?那下次有本事你跳牆啊。”冷諾因為圖紙的事兒心裏還揣著個小兔子,這會兒嘴上隨便對慫過去,剛好蓋住了突突的心跳。


    書房燈火通明,林寬徑直走了過去。


    “大哥,你也沒睡……”林寬一眼就注意到了林楓腳下的紙團子,畢竟這是他熬了一宿的辛苦成果。


    “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寬雖然口氣還是平靜的,但兩隻手已經攥成了拳。


    任憑換了誰,勞動成果被搓成了紙團踩在腳下作踐,心裏都不好受。


    冷諾並沒打算讓一個神誌不清的林楓來給她背鍋,急著上前解釋下。


    見林楓撿起紙團嘻嘻哈哈起來,徑自晃著鐵鏈子,沒有回答他的意思,林寬踱步進了書房。


    書房裏從屋頂到桌台,幾盞燈都亮著,落在桌角的白色牡丹花茶缸子映著光異常醒目。


    林寬緩緩哈下腰撿起了茶缸子,“大哥,你的發須好久都不讓我碰了,這是六姨幫你理的吧?”


    他不等別人說話,轉過身對著冷諾晃了晃茶缸子,“看不出來,六姨給男人刮臉可是好手藝。”


    怎麽什麽話從這個人嘴裏說出來,聽著都變味兒了。


    冷諾沒覺得是誇她。


    “我就當你這是誇我好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想刮,給你也刮一個就是了。”冷諾一把上去要把林寬手裏的茶缸子拿回來,竟然被他緊緊攥著沒奪下來。


    “不用。六姨,怎麽你也睡不著來書房了?”


    這麽一問冷諾要招架不住了,正猶豫著怎麽把圖紙的事兒圓潤地解釋給他。


    沒想到林楓竟然咧著嘴嗬嗬笑著開口了,“我悶了。找六姨,一起看圖。看著好玩就揉成團了。”這幾句話沒一個連貫,跟小學生似的。


    林寬剛剛一直攥著的拳聽林楓開口說話了,竟然緩緩鬆了,“沒事兒,圖紙再畫就是了。大哥開心就好。”


    盡管作為醫生,作為弟弟,他一直都深信大哥沒有瘋。


    可是,事實上,他聽見大哥說這麽長的話,已經是很久違的事兒了。


    “六姨,接著玩。”這說著,林楓就過來拽起了冷諾的袖子。


    他雙瞳飄離,焦距不定,這會兒怎麽看也不是個正常人的眼神兒了。


    “大哥,”林寬把手按在了林楓肩上,“你如果清醒的話,一定不是這個樣子。六姨,是爸請回來打算,打算給你……算了,說了現在你也不懂了。大哥,有些事,不能亂來。”


    林楓好像沒聽見,指著院子裏的老槐樹,“阿寬,又高了。”


    言語更加瘋癲了,自言自語說著些別人聽不懂的,握著紙團子又獨自上樓去了。


    大半夜的,一樓隻剩下她和林寬兩個人了,林寬這才把剛剛擱在門口的一籃子雞蛋拿了進來。


    圖紙的事兒,林寬沒再提。


    “你們醫院,值班還發這個?”冷諾從一開門,就注意到了林寬拎回來的籃子,的確是好奇。


    “不是。”林寬看了看還擋在他前麵沒打算讓路的六姨,才輕聲補充道,“算加班補貼了。”


    一個月補貼不是說好了,22塊錢的嘛!


    怎麽都要換算成雞蛋回來?!


    突然變成一籃子雞蛋,想想這昨天才好不容易趕走來勒索的,這家裏如果這麽個消費速度,隻有出沒有進,恐怕神仙手也難持家。


    “一籃子雞蛋就22塊?到底怎麽回事兒。”冷諾剛剛看過圖紙,知道工程的規模。


    即使賣一輛麵包,想補充建材費,也不過九牛一毛,所以她不會在這兒讓林寬含糊其辭的糊弄過去,六姨的氣勢拿出來了。


    “哦,晚上急診來了對老夫婦,急性闌尾炎,必須立即手術。但他們忘帶錢了。”林寬低垂著眼睛,教訓林立的架勢沒了。


    其實話說到這兒,冷諾已經猜到後麵的故事了。沒想到家裏麵這麽霸道的一個人,到了外頭會是這麽個軟性子。


    冷諾沒再逼問,聽他說話功夫,關了書房的燈,門也掩上了。


    “老大爺倒是很實在,手術一結束,大晚上的便回去取了。可一下子拿出20塊錢,常人家不是件容易事兒。”


    冷諾聽著沒接話,心想,這墊了錢,還替別人說話,這麽個實心眼兒也是愁人。


    “那你,一下子,就闊氣的掏出來20塊了唄。”


    “六姨不用這麽說。我明天就去申請做通宵夜勤,一個月下來能掙個80多。”


    這還堵上氣了。


    兩個人說著話,已經到了廚房,白熾燈下,冷諾一抬頭,就能看見林寬的眼睛裏已經布滿了血絲。


    一個醫生,最不顧的命,就是自己的命。這再通宵還不得要命!


    “那個,我睡不著,其實還是挺害怕的。這屋子這麽大,你大哥又好像心智不穩。再有人來,怕招架不住。通宵夜勤的事兒,能再緩緩麽?”冷諾扯東扯西的順口就來,倒算是合情合理,又是商量口吻,林寬把她送到屋門口,沒有立即答應,但也沒強硬堅持。


    “六姨睡吧,我今晚在家。你腳傷沒好,明早不用早起。”說完林寬才關上門轉身離開。


    等腳步聲遠了,冷諾的精神頭完全不在屋裏,隱隱聽見樓上安靜了,她還是輕手輕腳跑出了屋。


    晚上那會兒,隻來得及看了眼林寬的圖紙,還沒看到林家老爺子的原圖。


    這次,她徑直來到了書房,隻開了盞台燈,很快找到了北港大橋的手繪原圖。


    這張建築圖紙可是跟林寬的建築圖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宏觀圖雄偉壯觀,細看構圖精準,細節精湛,的確是張令人望塵莫及的大手筆傑作。


    右下角還有個小小的鉛筆署名——林子江。


    雖然跟這個畫稿的原創林子江隻有葬禮婚禮上的兩麵之交,如今作為林家沒過門的兒媳,他也隻能算名義上的公公。


    可是看到這張圖,冷諾也難免惋惜,這麽個建築豪傑便折損了。


    看得出神,沒一會兒天已經蒙蒙亮了。


    冷諾不曾察覺,直到聽見門口有輕輕的鐵索聲。


    冷諾猛一回頭,整個人冷不防猛的打了個哆嗦。


    “噓!”林楓食指放在嘴邊。


    “小丫頭,你能看懂?”不喊她六姨的林楓,目光並不呆滯,眼睛裏是有光的。


    “嗯。”冷諾點點頭。


    “你會畫圖?”林楓眼角微抬。


    冷諾繼續點點頭。


    “晚上來畫,我幫你看看。現在,回屋睡覺去。”林楓指了指樓上,“阿寬醒了。”


    冷諾也聽見了樓上有開門聲,她會意的眨了眨眼睛,躡手躡腳又敏捷地溜回了自己屋裏。


    其實,盯著原圖看了一宿,冷諾早已有了明確的構思,甚至在選材和建造法上也有了改善的主意。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都是北港大橋的英姿颯爽。


    第10章 北港


    一睜眼,天已大亮。


    把冷諾吵醒的還是窗外林立的嚷嚷聲。


    “哥,你幹嘛非讓我去叫,人家女孩兒前一天沒睡好,這會兒懶個床那是生理需求……”


    之後又是啪一聲,也不知道這一下子是不是敲在了林立的後背上。


    冷諾已經換上衣服坐了起來。


    “六姨,吃飯啦!”


    “就來啦!”


    林立跟著冷諾兩個人隔著門喊。


    冷諾已經站了起來,拉開門正要出去,門一開,竟是林寬端著還冒著熱氣的盆子進來了。


    新婚第一天,那是事出有因,這平白無故的就給她打洗臉水來,冷諾並不打算領林寬這份情。


    冷諾:“我自己出去洗臉。”


    林寬:“嗯。我是來看看你的腳的。”


    林寬不由分說,捧著盆子往前走,這架勢如果不給他讓步,感覺能被他推倒。


    冷諾倒退兩步,被林寬的氣勢逼得太猛,一下子又退到了熟悉的床邊坐了下去。


    林寬已經蹲下身子,也不吱聲,把她剛換好的襪子給脫了。


    冷諾一著急:“喂,你就不能說句話?這算幹什麽?”


    “有些消腫了,可以熱敷了。”林寬壓根兒就沒抬頭看她,把手先伸進盆子裏試了試水溫,接著就把她的左腳給按了進去。


    燙!


    早春的屋子還涼著,冰冷的腳一下子伸進熱水裏,冷諾不禁打了個哆嗦,想把腳拿出來,卻被按住了。


    林寬沒抬頭,“是你的腳太涼,水不熱。”好像是跟水盆子說話。


    一句話,對冷熱的個人感覺也被他霸道的遮蓋了。


    片刻之後,果然,燙在盆子裏的腳,從下到上透著暖和氣,疼痛感好像就這麽跟著消失了。


    冷諾正舒服著,卻發覺林寬的手已經在脫她右腳的襪子了。


    “幹嘛?我右腳好好的。”


    “你在家都是兩隻腳分開來,一隻一隻洗?”明明是林寬強詞奪理,抬起頭還強硬著目光。“一起燙燙,解乏。”


    就算是後來有了足浴,冷諾都不習慣別人給她洗腳。


    冷諾推開了林寬的手,“這個,我自己來。”她自己脫了右腳的襪子,挽起了褲腿兒。


    兩隻手都隻顧著右腳這麽一陣功夫,林寬已經在她的左腳上霸道地按摩起來。


    “放鬆下,你這腳底的筋都繃著呢。以前我也經常給爸洗腳。以後沒機會了。”林寬死活不抬頭,這次又好像在跟冷諾的左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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