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你們還是不要浪費力氣, 畢竟等下可是有的罪受。”謝桐悠將最後一線靈絲牽好,眼中閃過狡黠光芒, “都坐好了別動!”


    隨著一聲嬌叱,太陽之火順著靈絲燃燒起來, 將每個人都圍在火中。


    太陽之力至剛至純, 沿著剛剛設好的靈絲在眾人身邊熊熊燃燒,但凡他們動上一動便會陷入火海。


    仙門眾人便如炭火上的魷魚,頭發絲都打起了卷兒,炙熱難耐。


    他們不好受, 體內的蠱蟲更是難熬, 開始在身體裏四處竄動, 讓眾人又痛又癢。想抬手撓抓,但火苗就貼著皮膚,差分毫就要燒在身上,所以誰都不敢動彈,隻有苦苦忍耐。


    謝桐悠看差不多了,抬手一翻,一張月光織成的法陣出現在他們頭頂,散下清冷月光。


    又過了片刻,蠱蟲紛紛躁動著從修士們的嘴巴、耳朵裏鑽了出來,爬到頭頂想要沐浴在月光之下。


    待最後一隻蠱蟲也暴露在月光裏,陣法突然一變,那些原本溫柔的月色變成細小的藤蔓,將蠱蟲絞殺幹淨。


    脫離了蠱蟲的控製,四大仙宗之人被壓製的真氣逐漸開始恢複。此時圍繞在他們身邊的火焰已經熄滅,隻有焦糊的發尾和炙熱的皮膚提醒著他們,能夠脫身是多虧了被他們猜忌辱罵的謝桐悠。


    而白十九和徐耀之兩人之間也分出了勝負。縱然天賦異稟,一手無光刀法爐火純青,但徐耀之還是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他狼狽地單膝跪地,用刀勉強撐著身體,半個身子都被冰霜覆蓋,已經沒了知覺。


    徐耀之感覺到生命正在流逝,隨著他口中噴湧的鮮血和麻木的身軀一去不複返了。他看過太多的死人,卻沒料到自己這麽快就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人之將死,過去的時光便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飛快閃過。他記得幼時在泥坑裏和惡狗搶食,記得第一次在熠陽山莊泡澡時那溫暖的浴桶,記得徐夫人也曾真心愛護過他,更記得銷魂噬骨針入體時的生不如死。


    恍惚間,他看到紅裙擺微,在他眼前開出一片芳華。他努力地抬起頭,看向牽手站在一起的兩個人。她看著他的眼神有些複雜,並不全是厭惡。


    於是他聽見自己那破如風箱的嗓子開了口:“你可曾……對我動過心?”


    謝桐悠沒想到這個時候他會問出這麽個問題,沉默一息後誠實以告:“我敬重你,感激你,當你是大哥哥。”


    徐耀之嘴角勾起苦笑,回想起兩人一同過生辰的時候。她終究,是不同的。


    於是他用最後的力氣,示意謝桐悠靠近一些。


    白十九一把拉住她,輕輕搖了搖頭。


    可謝桐悠又看了瀕死的徐耀之一眼,猶豫過後做出了決定。她蹲下身子和徐耀之麵對麵,手裏扣著匕首,要聽聽他想說什麽。


    徐耀之看著她黑寶石般的眸子,眼底藏著幾分警惕,卻還是向他靠近了些。他突然伸手穿過鴉青軟絲,扣在她柔嫩的???脖子後麵,將她壓向自己。


    謝桐悠剛想反抗,聽到他在耳邊低語了幾句。她的眼睛一下睜得老大,安靜地聽他說完。然後,她感覺到他呼出了最後一口氣,扣在她後頸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這個她穿越後見到的第一個修士,曾在她的心中占有一定份量的大師兄,將眾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幕後之人,終於斷了氣息。


    白十九上前一步,將謝桐悠扶起來,嘴角繃得像一道直線,目光暗沉,不像是名震修真界的禦霄真人,而是垂頭喪氣的小仙鶴。


    謝桐悠沒想到他竟會在這個時候表現出吃醋的樣子,不由心底軟成一片。她柔聲細語地說:“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我都告訴你便是。”


    “他想與你結道侶契。”白十九的語氣悶悶的,眉間紅印也比平時黯淡了不少。


    “可我並不想同他結契呀,”謝桐悠翹起了嘴角,“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白十九聞言,握住的手又緊了一分,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神情也放鬆下來。


    仙門中人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都走了過來。看到徐耀之已死,不少人臉上露出了猶不解氣的神色。而麵對謝桐悠,則更是尷尬。


    仿佛看出他們的想法,謝桐悠抿嘴一笑道:“怎麽,各位不會要現在出手對付我,恩將仇報吧?我可是剛剛才幫你們解了蝕心蠱呢。”


    她一點破,眾人更不好當場為難。況且誰都看得清楚,她與禦霄真人十指緊扣。


    最終還是尹天逸開了口:“今日便先不與你計較。”


    “既然此間事已了解,而且我要說的話也說完了,就此別過。”謝桐悠懶得和這幫人囉嗦,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轉頭笑靨如花,問白十九:“我要去鬥山辦件事,禦霄真人可允許呀?”


    “扶搖仙宗並未將你除名,想回來就回來吧。”白十九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他並不知道如今巫族到底藏身何方,思念時無法去找她,自然懷念從前都在鬥山的時光。


    可謝桐悠卻笑著搖了搖頭說:“怕隻是宗主一時未顧得上而已。”


    尹天逸在旁聽得臉都黑了。他這個一宗之主還在這裏,妖女卻隻問在宗門內毫無職務的白十九,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裏。更可恨這個白十九,怎麽,還想讓妖女做扶搖仙宗的弟子?哼,回去就將她除籍。


    謝桐悠將他的憤恨看在眼裏,在他張嘴拒絕之前先笑盈盈地開了口:“徐耀之剛才與我所言與貴宗有莫大關係,難道尹宗主就不想知道為何外人可以幾次三番地進入扶搖仙宗?”


    她這一句話,把尹天逸還沒說出口的拒絕都堵了回去。從虹煙湖試煉,到鬥山夜現異變獸,樁樁件件都是事有蹊蹺。可宗內也暗查過幾次,並沒有發現什麽線索。若真是防禦大陣有什麽漏洞……


    想到這裏,他便不能阻止謝桐悠的鬥山之行了。可他也不可能給她什麽好臉色,壓著怒氣說:“那便由禦霄真人負責巫族聖女在鬥山的一切事宜吧!”


    說完一甩袖子,帶著門人匆匆離去。


    而謝桐悠和白十九兩人,則乘著心劍化成的冰龍,一麵互訴衷腸,一麵飛往鬥山。


    眼下再無旁人,謝桐悠環住白十九的蜂腰,靠在他的胸膛上,軟軟地發問:“可有想我?”


    白十九耳朵一下紅了,反手摟住身前的嬌軀,老老實實地回答:“想。”


    “那是怎麽想的呀?”謝桐悠埋在他的胸口,聞著熟悉的冰雪清息,隨口問道。


    白十九扶著她的雙肩將她輕輕推離自己,四目相對中,他的臉上掃上了一片醉人煙霞。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說:“你不在,這裏空了一塊兒。”


    謝桐悠的心底湧上一股暖意,伸出手臂環上白十九的脖子,此時一切語言都顯得多餘。他緊緊地擁著她,低下了頭,去攫取那潤澤的玫瑰。呼吸交織間,唇齒相依,他不顧一切地繞住她的舌尖。她輕顫著承受他的愛意,不禁發出細小的動情喟歎之聲。


    這聲音讓白十九更為迷醉。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峰巒疊起,她的柔軟嫵媚。他更加貪婪地攫取著屬於她的甜美氣息,探索著每一個角落。


    許久之後兩人分開,都是有些氣喘籲籲。白十九看著謝桐悠那微微發腫的紅唇,麵若桃花的神態,忍不住說:“悠悠,你可願與我結契?”


    謝桐悠看向他的眼睛,撞入了一潭情愫湧動的池水,那種渴望與小心翼翼讓她的心底軟成一片。她發自內心地莞爾一笑,甜美的笑容猶如冰雪中忽然盛開的雪蓮花,讓世間萬物失色。


    “好呀。”她輕啟紅唇,笑意盈盈。


    兩人心意相通,哪怕前路有任何艱難險阻都不為所懼。


    回鬥山的路上,謝桐悠將徐耀之臨死前的話告訴了白十九。誰也料想不到,扶搖仙宗宗主親傳弟子、一宗的大師兄是如何得到了巫族的蠱蟲。原來,這背後之人,他們都不陌生。


    第104章 地宮丟令牌


    世人皆知扶搖仙宗所在的鬥山有七座山峰, 恰如天上的北鬥七星,因此被叫做鬥山。可實際上,鬥山山脈綿延幾百裏, 還有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山頭被忽略不計。


    冰龍載著謝桐悠和白十九從天空蜿蜒而下,落在了天樞峰附近的一個小山嶺上。和直入雲霄的天樞峰比起來, 這裏就像是個長了些樹木的小坡,毫不起眼。


    可就是這麽個無人在意的地方, 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不對勁之處。樹木和散落在地上的大小石塊看似毫無規律, 但在深諳陣法的修士眼中卻隱藏不了端倪。


    謝桐悠如今身負扶搖仙宗和巫族兩方修行, 在法陣方麵的造詣甚至強於師父恒衍真人。她細細觀察了周圍與環境融為一體的靈力走向, 走到一處看似普通的地方, 伸手一揭。就像是圖畫突然失了顏色, 陣眼被破,周圍的一切瞬間變了個樣子,一個黑漆漆的山洞出現在他們麵前。


    兩人對視一眼,白十九當先一步進入其中, 謝桐悠在後緊緊跟隨。


    山洞並不大,很快就走到了底。一幅蜚獸的石刻出現在石壁上, 除此之外一無所獲。


    若是其他人可能也就查探到此為止了,可謝桐悠已經盡得曆任聖女的真傳, 一眼就看出了這裏的機關。


    她將手掌貼在蜚獸的眼睛上, 緩緩注入巫族之力。一道石門出現在石刻周圍,向著內部慢慢打開,裏麵是一個更寬廣的空間。


    巨大岩石被風沙磨礪得形狀各異、棱角分明。風在其中怒吼,時而如虎嘯山林般驚天動地, 時而如鬼怪尖叫般尖細嘶鳴, 讓人不寒而栗。


    穿過這片石林, 各色玉石將整個河灘妝點得冷峻鮮豔。一條湍流不息的河流奔騰而過,水聲隆隆。而在河對岸,青翠的綠洲百草豐茂,青色石塊搭建的宮殿矗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個地方,正是他們曾經看到過的、比照曾經的南荒之地開辟的小世界。當初臨安城米倉的那個入口早已被毀,沒想到另一個入口竟然會在鬥山之中。


    景物如舊,卻已物是人非。跟隨巫泰的人中,執迷不悟之輩已經就法,其他則回到了巫族如今的聚集地。現在這個小世界裏麵,應該隻剩下了他們此行要尋找的那個人。


    兩人一路無話,加快步伐向青石宮殿走去。沒有任何攔截,他們順利地進入了宮殿內部。


    仿佛預料到他們的到來,一個身披黑袍的人負手立於大廳中間,陰鷙的眼神如毒蛇一般。


    “你果然在這裏。”謝桐悠亮出她曾經擁有的第一副傀儡偃甲——小木頭,目光如炬地看著對方。


    曾經有幾次機會,她卻陰錯陽差地將他放走。這一次,就讓一切都在這裏結束!


    謝桐悠輕抬手指,傀儡偃甲飛身向黑袍人攻去,去勢之快猶如一顆流星,帶起的勁風吹落了那人遮住半個臉麵的帽子。


    蒼白的麵容,凹陷的雙頰,一雙眼睛似毒蛇般陰冷,這個人正是叛離扶搖仙宗的李兆熹。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李兆熹不再藏著掖著,他暴喝一聲化為青毛妖怪和偃甲鬥了起來。雖然他體內有異變獸的妖力,又跟著巫泰學了許多邪術,可境界與謝桐悠差得太遠,眼看就要敗下陣來。


    就在傀儡偃甲一掌要打到李兆熹心脈的時候,他突然一個側身,一道緋衣身影驟然出現在他身前,為他擋住攻擊。


    謝桐悠連忙收手,穿雲掌貼著徐思冉的肩頭擦過。


    李兆熹露出了然的笑容,讓一臉木然的徐思冉擋在麵前。


    “你現在回了巫族,和扶搖仙宗再無關係,何必對我斬盡殺絕呢?”李兆熹陰惻惻地開口,“隻要你同意,我便帶著小冉離開此地,永生不再出現在你們麵前。”


    “勾結徐耀之,暗自破壞護山大陣,將巫桑的蝕???心蠱給他的人,就是你吧?”謝桐悠冷言問道。


    “不錯,是我。”既然她都知道了,李兆熹也沒有什麽好遮掩。


    “那巫桑可是你殺的?”謝桐悠又問。巫桑心口那道劍傷是致命一擊,她曾經懷疑過徐耀之,可徐耀之臨死前卻否認了這一點。


    李兆熹浮現出恍然的表情,暗自得意,“我知道你為何盯著我不放了,是想要這個東西吧?”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灰撲撲的生鏽了的金屬牌,拿在手中晃了晃。


    傀儡偃甲上前就要搶奪,可李兆熹卻高聲喊到:“住手!不然我就讓小冉引爆金丹。”


    “你也就隻有這點本事了,”謝桐悠充滿不屑地說,“可惜同樣的要挾,我不會接受兩次!”


    電光火石間,一個小小黑影突然從徐思冉後方而來,飛快地在她脖子處射出一點細光。縱使李兆熹立刻用爪去打,也還是晚了一步。徐思冉的身體一顫,蹲在地上不動了。


    黑影飛回到謝桐悠的手中,正是一隻小巧的偃甲蜂。


    “如今她體內真氣暫被封鎖,做不了你的擋箭牌了。”謝桐悠的手指輕撫過偃甲蜂透明的翅膀,然後突然向他一彈,十餘枚細如牛毛的銀針猛然向李兆熹射去。


    哪知李兆熹根本不躲,隻是將他前麵蹲著的徐思冉抓了起來,嘴角勾起猙獰笑容,“來啊!”


    眼看銀針就要落到徐思冉的身上,謝桐悠手指翻飛,傀儡偃甲變為飛虎模樣,張嘴吐出一陣勁風,將銀針吹歪了方向,叮叮當當地釘在了後方牆壁上。


    “你看,你還是下不了手。”李兆熹的大半臉麵都被青色長毛覆蓋,更顯得凶狠無情,又顯露出些得意。


    剛才用暗器偷襲是出其不意,現在李兆熹有了防備,謝桐悠沒有把握可以在他對徐思冉不利前先將他殺死。


    雖然扶搖仙宗早就定了徐思冉叛逃的罪名,可謝桐悠一直覺得高傲如她不可能做出自毀前程的事來,更何況此時她臉上那些繁複的紋路正說明待在李兆熹身邊並非自願。


    若是有可能,還是要將她救出來。


    謝桐悠這樣想著,偏頭去看身邊之人。兩人目光相接,白十九微微頷首,示意會找機會救人。


    這麽短暫的靜默,卻更讓李兆熹覺得他們有所顧忌,偷偷將右邊的爪子恢複成人手,掐訣就要開啟早已準備好的法陣傳送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被他控製、對身體失去控製權的徐思冉突然動了。她的喉頭發出憤懣的嘶吼,徑直將胸口撞上了李兆熹左手化成的利爪,頓時血流如注。


    許是因為符文的力量隨靈脈而流動,她現在靈脈被鎖,反而讓她得到了短暫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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