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了一段,她便發現,爬石梯比之前登石階累多了。石梯筆直,必須用手抓緊上一梯才能站住,才爬不久,胳膊就開始酸了。隨著越爬越高,身旁呼呼吹來的山風也越來越大,可以想見,繼續上行必然對爬行造成阻礙。


    謝桐悠拋除雜念,注意力集中在手腳上,調整呼吸,繼續向上爬。猛烈的風呼嘯而至,她趕緊用力穩住身體,不然要被這突然增強的大風刮入山下。耳邊的風發出可怕的聲音,似鬼哭似狼嚎。謝桐悠閉上眼睛,手握得更緊,身體也和石梯貼合在一起,等這陣大風過去。


    等了一會兒,風聲一變,謝桐悠繼續向上。手抓,腿蹬,再抓,再蹬……不知道爬了多久,氣溫逐漸下降,冰冷刺骨的寒風不時刮過。


    再爬一段,謝桐悠感覺自己手腳已經麻木,周圍越來越冷,風的強度也在增加,她的皮膚已經開始被劃破。又爬了一陣,皮膚抵擋不住,暴露在外麵的肌膚上遍布細小血痕。她停下來,手臂和腿沉得像裹了鉛塊,手腳和臉上隱隱作痛。此時上下都是不見邊際的石梯,她突然有種感覺,似乎此生都要掛在這裏,就像風幹臘肉。


    就在她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一聲清脆的鶴唳傳來,風雪中居然飛來一隻仙鶴。她眼睜睜看著仙鶴飛到身前,與她四目相對。


    “小姑娘,你可是累了?”仙鶴錯開眼神,她的頭腦中忽然響起雌雄莫辨的聲音,“這踏雲梯高逾百丈,你現在隻爬了一半兒。若是想放棄,我可帶你下去。”


    第5章 拜入仙宗門


    “這麽說,我已經爬了一半?”謝桐悠眼中一亮。


    因為不知道到底還要攀登多久,心中漸漸升起絕望。還好,這變態的考場沒有再設循環,石梯到底是有終點的。


    仙鶴的聲音又在腦中響起:“越往上,越是艱險。”


    “嗯,我好怕怕。”謝桐悠嘴上說著害怕,神情卻並無改變,費力地取出剩餘的一塊點心吃下,身體暖和了一些。


    來到這個世界,她不再是那個有點大大咧咧的工科女,對一切都存有戒心。可此時身心疲憊,麵對不知是不是陣法幻象的大鳥,她不禁放鬆了偽裝。


    仙鶴被她這個反應噎了一下,“看來你是不會在此刻放棄攀梯了。”


    “當然,我一定會完成考驗,加入扶搖仙宗。”謝桐悠不再看它,暗自給自己打氣,伸出手抓住上麵的梯階,用力蹬腿。


    仙鶴點點頭,“好吧,希望你能如願以償。”它的眼神溫和,“若是實在堅持不下去,就呼喚我的名字。”拍拍翅膀,仙鶴盤旋上升,“記住了,我叫白十九。”


    “白十九,”一邊繼續攀登,一邊默默念叨,“不知道是法陣幻影,還是真有一群編了號的大鳥。”


    白十九果然沒有說錯,越向上,空氣越冷,風中開始出現細小雪粒,呼啦啦打在身上。謝桐悠感覺自己像條活魚,被人拿著毛刷硬刷,要把魚鱗刷下來。裸露的皮膚滲出血跡,轉眼又被凍住,再被刺骨的寒風割開。


    不知道爬了多久,謝桐悠睫毛上結了冰珠,視線開始模糊,身子也僵硬了。她能感覺,再這樣下去,自己會變成一坨冰塊,從梯子上掉下去。


    “白……十九。”謝桐悠低低叫了一聲,撐不住地閉上眼睛。


    一聲鶴唳從遠方而來,隨即,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腦中回響:“要隨我下去麽?”


    謝桐悠睜開眼,嘴角掛著一絲微笑,“誰說,我要放棄了?”


    仙鶴愣了一下,問:“那你叫我幹什麽?”


    “我現在,離終點還……還有多遠?”被凍僵的嘴唇,連說話都很困難。


    仙鶴的眼神變得有幾分奇怪,這個小孩子,把自己當成報路鍾了不成?看著小小一隻,毅力倒是堅韌。


    它靜靜看了幾秒,終於傳音:“已經不遠了。”


    “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謝桐悠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包裏有顆藥……”


    白十九見過很多參加入門測試的人,有哭著喊著讓它救命的,有充耳不聞隻一心向上爬的,有幾乎凍成冰塊不得不叫它來的,可是,這樣請它幫忙的,還是第一個。


    仙鶴歪著頭,仔細打量了下眼前的女孩。單薄的衣衫已被風刀割得破破爛爛,露出遍布傷痕的肌膚。她的身體在止不住地顫抖,仿佛下一秒就會從踏雲梯上一落而下。但是她的眼睛,透過冰粒和半閉的眼瞼,依然堅定地看著它。


    仙鶴低下頭,找出丹藥,放在她的嘴邊。


    謝桐???悠快要睜不開眼,光是張嘴這個動作,就用了全身的力氣。


    暖意入肚,謝桐悠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雖然手腳還是異常酸痛,但是身體不再僵硬,頭腦也清醒過來。


    “多謝!”她真誠地對仙鶴道謝,“如果出去之後還能見麵,我一定請你吃魚。”


    仙鶴又低下頭,似乎對這樣的熱情很不習慣。留下一句“加油”,便展翅飛走了。


    謝桐悠趁著身體還暖和,繼續頂著冰冷寒風攀爬。就在皮肉綻開、全身劇痛的那一瞬,她用盡餘氣,終於登上了最後一節石梯。


    踏上平地的那一刻,暖風拂麵,與剛剛的淩冽刺骨形成鮮明對比。身上原本血淋淋的傷口也不再疼痛。


    謝桐悠低頭,發現衣衫和皮肉都完好無缺,隻有攀爬的酸痛在提醒她,那些經曆並不是一場夢。


    通過踏雲梯的考驗,她成了扶搖仙宗的預選弟子。


    和那些急於收徒擴張領地的小門小派不同,扶搖仙宗對於弟子入門有較為嚴苛的選拔流程。每二十年召開一次弟子招募,通過入門測試後,要經過十年的學宮學習。之後,由長老們選優秀者入內門修行,其餘人員則轉為外門弟子。


    經曆過高考的謝桐悠莫名覺得有幾分熟悉感。這不就是精英小班和普適教學?


    謝桐悠和半個月前通過統一招募的一百多名預選弟子開始了學宮“基礎教育”生涯。


    對於她這個“插班生”,其他人有猜測、有鄙夷,性格張狂的甚至公然叫囂:“原來仙宗也難免世俗,不知是哪裏來的紈絝!”


    麵對懷疑她走後門的風言風語和當麵指責,謝桐悠內心平靜。作為一個年滿三十、在職場站穩腳跟的工程師,她早有了堅韌的內心。在和滿是粗糙漢子的工程隊、拆遷農戶的多次打交道中,她熟識了人情世故。


    於是,謝桐悠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抽抽噎噎講述起身逢巨變的經曆。當說到父母為護她慘死時,回憶觸動,她真情實感地哭了一場。


    因年紀還小,她那雙圓溜溜的黑眼睛就像無害的幼獸,有些瘦削的小身板平添幾分軟弱。了解到異變獸屠村的悲劇,絕大多數人看她的眼神都轉為同情,議論漸漸平息。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的生活。幸好自己的人生並未隨那場意外埋葬,而是峰回路轉,未完待續。她很珍惜這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小心翼翼地藏起原來的肆意,用孩童的笑臉麵對每個人。


    這日清晨,一眾預選弟子在臨風崖進行靈氣修習。


    “修行者,以天地靈氣為滋養,修身,修心。”說話的,是個儀靜體閑的女子。她那一雙杏核眼秋水無塵,整個人透著凜若霜雪的氣質,正是天璿峰長老煙霞君。


    她端坐玉台之上,清冷的聲音道:“鍛體、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大乘、渡劫,仙途漫漫,唯有經曆艱難險阻,方可破界提升。丹藥雖可輔助修行,但光靠服丹積累的真氣猶如空中樓閣。隻有自行吸納,在體內千錘百煉,才能融會貫通。”


    她讓眾人閉目靜心,感受身邊的靈氣,“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無視無聽,抱神以靜,慎內閉外。”


    謝桐悠依言打坐,逐漸心如止水,吐息漸長,身邊事物消散,一切紛擾拋之腦後。慢慢地,她感覺到空氣中充盈著一股親切氣息,環繞在周圍。這便是煙霞君所說的靈氣吧。


    “你們是初習吐納之法,還不能將靈氣收為己用。務必每日按照《養脈入門》修行,完成鍛體指日可待。”一個時辰後,煙霞君喚起眾人。“一月後大家再來此,我會檢驗成果。”


    武學、治丹、仙門簡史……,一日的課程終於結束。


    謝桐悠如今住在聽竹苑,苑中還有徐思冉、李兆熹、王利三人。多日相處,幾人基本習慣了同進同出。


    徐思冉是世家小姐,日常行事帶了幾分大小姐脾氣。李兆熹是縣城學堂夫子的之子,酷愛讀書,經常在千書閣逗留,沉默寡言。而王利出身屠戶之家,性格爽快,心思簡單。


    回去路上,經過朗月台,正是夜幕降臨。


    冠如巨傘的鳳凰木上,火紅的花朵盛開。一輪明月懸在樹梢,月光似水傾瀉下來。鳳凰花綻放吐蕊,吸取明月光華,每一片花瓣上都浮現出微弱光華,如夢似幻。月朗星稀,薄霧籠著山頭,星星點點的燈火閃耀其中。


    四人都被這美景震動,靜立許久。


    “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李兆熹打破沉默:“朗月台,果然是好景致。”


    他轉身微笑看向其餘三人,“時候不早,大家還是快點回去休息吧。”


    身形修長的少年,眉眼精致,皮膚白皙。平時總是微微垂下的眼睛此時瑩瑩有光,嘴角噙著笑意。清朗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化作一層朦朦朧朧的光霧。


    謝桐悠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書呆子,真是有副好皮相!


    四人雖同住聽竹苑,卻一人有一棟竹屋。回到住處,謝桐悠開始閉目吐納。


    她不太清楚別人如何安排修行時間,但是向來秉持學海無涯、不浪費分秒的卷王經驗。趁著今日感悟到靈氣,她便抓緊時間修行。


    靈氣依舊圍繞著身體,像是在和她捉迷藏,一會兒碰下她的肩膀,一會兒碰下她的腦袋。她也不急,調整呼吸,漸漸吐息和微風融在一起,無物無我。


    那些靈氣終於覆蓋全身,從毛孔中鑽了進去。謝桐悠的身體表麵微微出現一層極淡的光霧,正是鍛體成功的跡象。今後,凡間刀劍已不能再傷她半分。


    謝桐悠再接再厲,運用《養脈入門》中描寫的運氣之法,引導吸入體內的靈氣在靈脈中緩緩流淌。隻要在體內運行九個周天,這些靈氣便可成為她自己的真氣,達到練氣階段。


    她小心翼翼地推動靈氣,在經脈中一點點向前移動。不多時,她感到靈氣有一絲阻礙,於是加大力度,經脈中滯塞的地方開始發熱發麻,最後終於通過了氣滯點。


    謝桐悠持續入靜,準備一鼓作氣完成周天流轉。在推進過程中,她又衝破了幾處氣滯點,經脈中漲、麻、癢、痛之感紛擾。


    普通人也許到了此時就會放棄,休養後來日再練,可謝桐悠大學時就被稱作“機械學院卷王”,自然不會就此放棄。她平心靜氣,忍住經脈中的不適,繼續將靈氣在體內運轉。


    眼看周天將成,靈氣流轉卻突然停滯不前,像是前方無路可走、無處可去。靈氣堆積在一起,任她怎麽催動,都隻是在原地奔湧。


    窄小的經脈突然在一點形成靈氣堆積,經脈從漲到痛,讓她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她咬咬牙,猛一用力,希望衝破阻塞,可突然經脈中一陣劇痛,就像被刀劍猛然攪動一般,痛得她大叫一聲,倒地昏了過去。


    第6章 無意入秘境


    待她睜眼,麵前是三張焦急的臉——隔壁鄰居徐思冉、李兆熹和王利。


    “總算醒了,”徐思冉拍拍心口,“大半夜的要被你嚇死!”


    夜深人靜,他們幾人各自在房中休息,突然聽到謝桐悠房內發出慘叫。趕來時她人事不省地倒在床上,一張臉白得像紙,渾身都被冷汗打濕,身體蜷縮起來不斷發抖。三個人呼喚半天,也不見她醒來,差點就要去開陽峰找醫修師兄了。


    濃眉大眼的王利關切地問:“妹子,你是怎麽了?”


    謝桐悠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一些,經脈中如同針紮。她硬撐著坐起身,有氣無力地說:“運氣不通,經脈……好痛。”


    看著她顰眉咬唇,麵無血色,顯然還未完全好轉。三人連忙讓她躺下休息,並紛紛囑咐她到百草堂請醫修查明情況。


    謝桐悠想起,當初徐耀之說過她的靈脈可能有問題,不禁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壓了塊大石頭。但願開陽峰長老鴻道真人如他所述,妙手回春。


    次日,聽竹苑四人從學宮出來,先一起到旁邊的曆練堂。門中弟子均可在此接任務,發布者會以靈石、丹藥甚至神器作為獎勵。


    幾人看了半天。因他們初入門,能力有限,可做的任務實在太少,都是在各峰打雜,賞金也隻有寥寥幾顆靈石而已。


    徐思冉撇嘴道:“這些任務,不做也罷。”


    李兆熹也從任務榜上移開目光,看來是不打算接了。


    王利上前一步,用門牌點了下飯堂的幫廚任務——尋幫廚一名,剔骨切肉,賞金每日四顆靈石。


    “沒想到老本行在這兒也能派上用場!”他很是高興。


    謝桐悠細細看起任務榜。如今身穿預選弟子服,食在宗門飯堂,好似上了免費寄宿學校。可以後煉丹冶器需要購買材料,如今囊中羞澀讓她很是不安。沒想到再活一世,還是得勤工儉學。


    有沒有什麽???酬勞高一點,她又有能力做的任務呢?


    謝桐悠看完初級任務,視線逐漸上移。就在身旁徐冉已經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時,她的目光終於在一條中級任務上落定。雖然任務難度是中級,但這個任務並不需要有高深修為。


    “輔助修複偃甲圖紙,賞金每日十五顆靈石。有意者於九月十八到神機堂一層測試。”


    畫圖?這可真是剛想打瞌睡就遇上送枕頭的!謝桐悠抑製不住興奮,用門牌報了名。雖然沒接觸過偃甲,但是憑借上學期間機械製圖課老師嚴苛的磨煉、工作後日日加班畫圖的經曆,她對拿下這個任務頗有信心。


    今日正是十五,謝桐悠感覺度日如年,還有整整三天呢。想到原世的技能也許會在這裏大展拳腳,她不禁有點小激動。


    徐思冉見她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禁開口:“你畫得來偃甲圖?”


    謝桐悠甜甜一笑,“略通一二。”


    “好吧,”徐思冉挑挑眉毛,“拭目以待。”


    從曆練堂出來,謝桐悠由宗門傳送法陣來到開陽峰百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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