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城的秋天,很涼。


    風吹過的地方,如雕刻的刀子在身上劃過。


    勝利二小的校門口,此刻如人間煉獄,倒在地上的孩子們,戰戰兢兢,不停的哭喊、求救。


    弱小、無助的聲音,傳出去很遠,聽的人肝腸盡斷。


    大門外排隊等待的人行道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跡,鮮紅刺眼,此刻正在慢慢凝固、發黑。


    在血跡的盡頭,是一輛損毀嚴重的麵包車,車身變形,側翻倒地。


    地下,血跡斑斑,一隻滿是鮮紅的手臂,探在車外,頓時血流成河,隱約能看到一個身影,壓在車下。


    大約在十分鍾前,排好隊,興高采烈等著上學的孩童,在老師的帶領下,正陸續走進校園。


    路麵上,一輛失控的麵包車,疾馳而來,徑直朝著排隊上學的孩童撞去。


    開心的笑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恐怖與不安。


    勝利二小1年3班的班主任,作為剛從師範學院畢業的大學生,帶著無比的熱情與活力,與孩子們走在一起。


    麵對他們十萬個為什麽,韓笑笑總會耐心的解答,看著麵前朝氣蓬勃的孩子們,心裏同樣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尖銳刺耳的鳴笛聲,突然打破了這片美好。


    麵對極速駛來的麵包車,原本隻需要往旁邊稍微一躲,就能避免禍事發生。


    但看到麵包車冰冷無情的正快速朝她的孩子們撞去,韓笑笑克服了躲閃的本能,高呼著,迎麵朝麵包車跑去。


    麵包車前,未反應過來的孩子,依舊洋溢著笑容,陽光燦爛。


    見到老師張開手臂,如往常一樣,迎著他們跑來。


    孩子們也很興奮,同樣張開手臂,想要抱抱。


    車越來越近,冰冷的金屬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即將收割孩子們的生命。


    以肉身擋車,韓笑笑自知這是在以卵擊石,心裏同樣害怕、膽怯,但在看到孩子張開雙臂的那一刻,責任戰勝了恐懼。


    如大多數人民教師一樣,選擇了義無反顧的去保護孩子。


    去跟死亡拚命,和死神搶人。


    拚盡全力,把即將迎麵撞上的孩子們推到一旁,直麵極速開來的麵包車,用她自己的身體換取了孩子們生的希望。


    車迎麵撞上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距離可愛的孩子們越來越遠。


    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或許這是她跟孩子們的最後一麵,但她卻用身體力行守護著孩子,保護到他們最後一刻。


    大腦一片空白。


    渾身上下,火辣辣的疼,呼吸越來越急促,眼前一片黑暗,不知白天黑夜。


    整個人仿佛陷入了一片泥潭,拚命的掙紮,身體卻像灌滿了鉛鐵,動彈不得。


    哭喊、求救聲在耳邊響起,是孩子們的聲音。


    好想再看他們一眼。


    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孩子被撞,如果這場事故隻有她一人受傷,似乎也…還好。


    漸漸的,韓笑笑陷入了昏迷。


    麵對突如其來的車禍,現場亂作一團,其他老師有的安撫孩子,有的維持秩序,更多的,跑到了側翻的麵包車身前。


    駕駛室裏的司機,顫顫巍巍下了車,麵對眼前一手造成的慘劇,已經嚇懵了。


    他蹲在地上抱著頭,嘴裏不停在道歉。


    在他旁邊,是被麵包車死死壓在下麵的韓笑笑,此刻隻有一隻胳膊露在外麵,鮮血橫流。


    已經有人打了120、110、119。


    麵對慘烈一幕,幾乎能想到的救援,通通打了一遍。


    他們也有人試圖去救壓在車底下的韓笑笑,可現場的血卻越流越多,原本白皙的手臂,漸漸沒了血色。


    手指發青發紫,逐漸蔓延至整個手掌。


    那是剛剛救了孩子們的雙手,卻已冰冷,血液凝在上麵,像是發出咯咯獰笑的惡魔。


    他們不知所措,根本不懂得怎麽救援。


    跟韓笑笑一同畢業,來到勝利二小工作的同事,哭著喊著衝上前,想要把她從車底拖出來。


    雙手瞬間被鮮血沾滿,滑膩的手臂讓同事一個踉蹌,直接跌倒在血泊之中。


    那是韓笑笑的滿腔熱血,融入到了這片教書育人的泥土之中。


    揚起的手臂再次落下,讓眾人陷入一片絕望。


    被救的孩子們,跌坐在地上,哭著喊著老師的名字。


    現場亂糟糟的,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孩子嚎啕大哭。


    片刻後,現場響起一陣高亮的警鳴聲。


    聲音如利劍般刺破蒼穹,給陷入絕望的人們帶來了希望。


    119、120、110……


    幾乎所有部門的救援車輛,快速朝勝利二小駛來。


    最先到達現場的,是一台標誌著勝利醫院急診字樣的解放牌救護車。


    它的車身有些破損,前燈照明碎了一半,沒人知道這輛救護車發生了什麽,但隨著一道急刹響起,救護車停在了勝利二小的校門前。


    車輛剛停穩,車門敞開,肖晨光率先下了車。


    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隨風飄揚,夾雜著淒慘的涼意,鑽進肖晨光的鼻子。


    周圍哭聲遍地,肖晨光隨聲望去,一眼掃過現場,腦海裏進行著多批傷員的預檢分診。


    跟他一同下來的醫務人員,提著出診箱,看到眼前的慘狀,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入手。


    很多小孩子或坐或躺,有的撕心裂肺的哭泣,有的呆若木雞的沉默。


    擦傷、摔傷不計其數。


    但奇怪的是,好像並沒有看到重症傷員的出現。


    按理說,如果是失控的汽車衝入人群,還是衝進了一群不知危險、躲閃的孩童時,怎麽會沒有重傷員。


    難道車輛在關鍵時刻,躲過了人群,這才隻造成了部分孩童的輕微傷。


    如果真是這樣。


    那這股子濃鬱的血腥味兒是從哪裏飄來的?


    就在醫務人員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肖晨光卻順著地上那道血痕,找到被樹木擋住的肇事車輛。


    以及周圍滿是人的群眾。


    “醫生(叔叔),人在這,先救救她(韓老師)!”


    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老師、學生在看到穿著白大褂的肖晨光時,無助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曙光。


    “讓一讓!”


    肖晨光快步朝韓笑笑跑去,跟在他身後的醫務人員也反應過來,提著出診箱一同跑了過去。


    就連司機師傅,在聽到不遠處的呼喊,也拿著後車廂的擔架,緊隨他們的腳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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