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被你發現了嗎。”


    王金剛歎了口氣,非常疲憊的靠在了床上,眼睛無神的望著天花板,一言不發。


    肖晨光坐在他對麵,默不作聲。


    整個小監護室靜悄悄的,氣氛有些沉重。


    “主任。”


    “小肖。”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神情一愣,又安靜下來。


    良久,王金剛先開口說道。


    “其實我這樣,是不想讓你們擔心,一天圍著我轉,還不如幫病人做台手術。”


    “可這件事,本應該是衝我來的,是主任你幫我擋下來,要不然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


    當時的一幕,依舊在肖晨光的腦海裏不停浮現,如同創傷後遺症一樣,揮之不去。


    他都這樣,更何況差點沒了性命的王金剛。


    “你不能這麽想,其實說實話,這件事最初的起因還是在我,這一些天我也想明白了,等身體恢複好,我就準備向醫院申請提前退休。”


    此言一出,肖晨光愣了半晌。


    “主任,你要退休,那大外科主任怎麽辦,下周就競聘了,李院長已經跟院裏溝通過了,職務還是你的。”


    “下麵的科主任和中層也談過話了,沒人有異議。”


    他知道王金剛心裏不好受,也想過很糟的結果。


    可真當王金剛說出退休這事時,肖晨光還是有些急了。


    要知道大外科主任這事兒,王金剛忙前忙後,費了不少心血。


    現在說不要,就不要,那怎麽行。


    “小肖,你聽我說。”


    王金剛的語氣恢複平常,對肖晨光說道。


    “如果沒碰到你,估計我現在已經退了,哪還有資格去競聘大外科主任。”


    “現在科室發展的那麽好,我也沒什麽好牽掛的,就想趁這段時間,休息一下。”


    經過生死危機,王金剛似乎想開了。


    但肖晨光卻不這麽認為。


    “主任,有些事兒,很難說清,但大外科主任這事,基本定下來了。”


    “就算你不去任職,院裏也不可能再推給別人,隻會一直空在那。”


    肖晨光說的很實在,99年的國企醫院,還是充滿了人情味兒。


    它不像後世的一些醫院,醫生前腳剛受傷離世,醫院後腳就發布招聘信息。


    就算病人再多,院裏總會有其他的解決辦法。


    轉診、轉院,不會為了那一丁點蠅頭小利,就卸磨殺驢,將事情做的絕。


    否則,院領導肯定會被人戳脊梁骨的,下麵人的心也會散。


    畢竟一個醫院,人心一旦散了,再想聚起來,就難了。


    “你說的我都明白。”


    “但外科以技術論強,用實力說話,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我現在這個樣子,誰會服,就算硬著頭皮當上了大外科主任,也一樣會被人詬病。”


    王金剛工作了這麽多年,哪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隻是他現在這個樣子,還怎麽做大外科的主任。


    就算現在大家認可,等事情過去,需要用技術解決問題,就他受傷的右手,跟廢人有什麽區別。


    “主任,我幫你。”


    肖晨光突然說道。


    “幫我做手術?這隻會讓人更加質疑,還會連帶著影響你。”


    王金剛受傷這些天,除了吃飯睡覺,剩下的時間都在考慮這些問題。


    年過半百的他,突然發現,這件事,似乎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為了不影響科室,不影響肖晨光,退休,是他唯一的選擇。


    然而,肖晨光卻搖了搖頭。


    “主任,你理解錯了,我不是要幫你做手術。”


    他看向王金剛,神情認真。


    “主任,我是要幫你把手恢複到以前的狀態。”


    此話一出,王金剛慘淡一笑。


    恢複從前,這可能嗎?


    自己身為外科醫生,手傷的有多重,他比誰都清楚。


    就算接的及時,還是省城專家親自來做。


    可現在手掌給他的感覺,就像被一團棉花裹住,手指別說靈敏度,就連觸感都大不如前。


    甚至有時候一抬胳膊,手腕處會傳來火辣灼燒的感覺。


    這些問題,放在這個年代,根本沒辦法解決。


    或許以後會有機會,但王金剛的手傷,根本等不起,也沒辦法等。


    “主任,你信我。”


    “現在你的手正處於康複期,這個階段很關鍵。”


    雖然對康複醫學涉及不多,但後世的那起手傷案例,在整個醫學界無人不知。


    為此肖晨光也特意研究過相關的文獻和治療方案。


    無論是肌肉複健還是神經電刺激療法,再到瘢痕處理,手指精細活動訓練。


    他看過一整套的療法,其科學性,針對性,合理性比這個時代的醫學手段進步太多了。


    “真的嗎?小肖,你真有辦法解決我手傷的問題?”


    在聽到肖晨光的解釋後,王金剛無神的眼裏閃過一絲光彩。


    如果有恢複的希望,誰又願意真的離開這個工作多年的地方。


    “主任,你想想,我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


    肖晨光帶著笑容,春風吹拂的話讓王金剛的心死灰複燃。


    確實,肖晨光說的沒錯。


    從他第一次讓肖晨光上台手術開始,期間經曆了太多的事,但無論哪一件,肖晨光都找到了辦法,並完美的解決。


    或許這一次,也可以成功。


    “主任,接下來我會給你製定一係列的治療方案和康複鍛煉,雖然過程很痛苦,但隻要堅持下來,我相信你的手,一定可以恢複的。”


    隨後肖晨光開始根據後世的經驗,為王金剛量身打造了一套獨屬於他的訓練模式。


    “這…都是要完成的?”


    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精確到每時每分的康複鍛煉,王金剛真想用手敲開肖晨光的腦殼,伸進去看看,究竟還有什麽是他不會的。


    隨著王金剛答應應聘接下來醫院大外科主任的職務,所有來探望他的人穆然發現,這幾天絮絮叨叨,嘮個不停的王金剛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之前那個表情嚴肅,雷厲風行的王金剛,又回來了。


    “小肖,你是怎麽把老王說通的?”


    夏濤看著在監護室積極做複健鍛煉的王金剛,眼神裏生出幾分釋然。


    “你早發現了?”


    肖晨光沒有直接回答夏濤的話,而是反問他。


    “他那個樣子,誰看不出來,真當我們這些主任白幹的?”


    “那你們不勸勸。”


    肖晨光翻了下白眼,對這群老狐狸,很無奈。


    “不是不勸,老王那脾氣,倔的很,除了你,誰能勸住他。”


    “而且這事兒,也隻能你來勸。”


    夏濤當然知道,肖晨光在老王心裏的地位,別人的話他或許不聽,但肖晨光的話,他一定會聽。


    而現在看來,效果似乎不錯。


    就在夏濤為王金剛的複健感到高興時,一旁肖晨光的電話,卻突然響了。


    見林高陽打來的,肖晨光心裏頓時一咯噔。


    由於老王的事兒,晚上肖晨光一直守在小監護室,林高陽是知道,除了有很緊急的事情,他是不會隨便打電話。


    “高陽,出什麽事了?”


    電話接起,一陣嘈雜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過了好一會,林高陽的聲音才由遠至近,傳了過來。


    “老板,剛剛從急診收了個肝不好的病人,現在很煩躁,好幾個人按都按不住。”


    一邊匯報情況,一邊聽著電話裏醫生、護士、家屬、病人此起彼伏的喊叫聲。


    “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能讓林高陽這個大粗漢子都按不住的病人,那得有多煩躁。


    “小肖,快去吧,這裏我守著。”


    夏濤見情況緊急,主動選擇留在了監護室。


    “好,夏主任,麻煩了。”


    說罷,肖晨光馬不停蹄,朝普外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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