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撲麵而來,即便戴著頭盔、呼吸器,依舊能感受到臉上的水分在慢慢蒸發。


    眼睛燒的生疼,粘稠的空氣鑽進楊闖的肺裏,跟冒火一樣。


    三樓房間,滾滾熱浪,大火彌漫,肉眼可見的火苗,如火蛇般隨意亂竄。


    情況比想象中,要嚴重的多。


    擋在楊闖麵前如火牆般的烈火,他拿起滅火器,提拉描壓,對準火源根部,進行噴灑。


    但火勢太大,出口的火勢剛有所減弱,下方的火焰又持續蔓延過來。


    一般這種情況,必須要等消防車上的水炮輔助,才能破門。


    但消防車被牢牢堵在棚戶區前,無法進入。


    正因為如此,他才帶領戰士們,徒步跑來進行救援。


    “把滅火器給我,你們下去,這裏太危險,不適合多人救援!”


    楊闖衝正爬上來得的戰士們吼道。


    “楊指導,你要幹什麽?!”


    剛爬上來的戰士,見到屋裏的火勢,先是吃了一驚,隨即明白指導員的意思。


    “人多沒用,這是命令,都下去!”


    楊闖拿過戰士手裏的滅火器,讓戰士趕緊走。


    “楊指導,要去也是我去!”


    “閉嘴,聽命令!”


    楊闖踹了戰士一腳,隨即朝屋內跑去。


    劈啪劈啪……


    周圍雜貨正燃的起勁,楊闖拿起滅火器,一邊跑,一邊噴。


    灼熱的溫度連他的毛發都在迅速焦糊,那種侵入骨髓般的炙熱如針如刀,像千刀萬剮,讓人疼痛難忍。


    “聰聰!聰聰你在哪?”


    走廊黑煙滾滾,即便戴著護目鏡,也被眯的看不清道路。


    楊闖忍著喉嚨處傳來的幹澀刺痛,扯著沙啞的嗓子,在各個房間大聲呼喊。


    整個三樓,一共有十幾個房間,上來之前,跟婦女確認了房間。


    或許是因為婦女情緒不穩,指錯了房間,楊闖進去並沒有找到男孩。


    而事發地,是三樓西邊的一戶,此刻因為爆炸,已經成了一個向內凹進去的巨大深坑。


    楊闖隻是瞥了一眼,突然瞳孔一縮。


    黑坑周圍大火彌漫,裏麵竟然橫七豎八擺著幾個煤氣罐。


    隔著呼吸器,他仍然能聞到刺鼻的氣味,煤氣泄漏的源頭找到了。


    此刻熏的漆黑的煤氣罐,在他眼裏,就是一個個隨時可能爆裂的炸。彈。


    “必須馬上離開,疏散群眾。”


    楊闖心裏本能的告誡自己,但身上的責任讓他再次尋人。


    “聰聰!”


    這時,一道微弱的哭喊聲在他隔壁的房間響起。


    “爸爸,是你嗎?”


    隔著鐵門,出現一個小男孩的身影。


    他臉上熏的黝黑,整個人瑟瑟發抖,顯然已經嚇傻了。


    “我是消防員叔叔,別怕,我帶你下去。”


    說罷,他舉起滅火器,對燒的滾燙的鐵門進行降溫,鐵門頓時發出呲嗞響聲。


    楊闖單手拉門,門紋絲不動。


    “鎖了?”


    楊闖一怔,此刻樓內溫度越來越熱。


    婦女因為害怕孩子私自外出,將門反鎖。


    現在卻成了阻礙楊闖進門的攔路虎。


    “聰聰,往後退。”


    楊闖抽出腰斧,對著門鎖砸去,老式門鎖哪裏承受的住這幾下,頓時裂成幾塊。


    “必須馬上離開。”


    不再猶豫,楊闖找到屋裏的水壺,澆濕床單裹起孩子,將呼吸器給他戴上,準備原路返回。


    剛到走廊,突然一陣轟隆巨響,楊闖隻覺地動山搖,站立不穩,走廊房頂因為燃裂突然塌陷。


    隨著一陣塵土飛揚,原來的路徹底被廢墟堵死。


    龜裂的牆體,猶如密密麻麻的蜘蛛網,無限往外延伸。


    此刻整棟樓,看上去搖搖欲墜,隨時有坍塌的風險。


    “這?!”


    楊闖心急如焚。


    如果是他孤身一人,依然有信心從火海中衝出去,


    但現在,懷中有個孩子,他能冒險,但孩子不能。


    “消防叔叔,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


    此時的小男孩,因為先前吸了太多的濃煙,此時已經有些昏迷不清。


    “醒醒,不要睡,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相信叔叔。”


    “可是我好難受,好困呐。”


    戴著呼吸器的小男孩,歪著腦袋,依靠在楊闖的肩膀,有氣無力的喃喃自語。


    “醒醒!快醒醒!”


    楊闖的眼睛瞬間就紅了,懷中的男孩跟他的孩子年齡相仿。


    聽話懂事,不哭不鬧,眼見男孩越來越虛弱,甚至就連呼吸都不均勻了。


    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大火漫漫,就連空氣裏的氧氣都快燃燒殆盡。


    坐以待斃隻有死路一條。


    楊闖突然轉身,回到男孩的屋內,他猛地用腰斧砸開玻璃,一股旋風刮來,火海重現,將他們包圍。


    楊闖一邊滅火,一邊往窗戶爬。


    滅火器即將用完,火蛇如影隨形,下一秒就能將他們吞噬殆盡。


    此刻他眼神決絕,視死如歸。


    即便跳樓,用自己的身體充當肉墊,即便會死,他也要把男孩安全送下去。


    這是他作為軍人,恪守的職責和信仰。


    “爹,娘,抱歉,兒子下輩子再給你們盡孝。”


    “媳婦兒,孩子,對不起,好想再見你們一麵,親自跟你們說一聲,我愛你。”


    “兄弟們,我不在了,你們別老想著偷懶,多鍛煉才能少流血。”


    ……


    大院外,組織救援的消防戰士,看到指導員從另一側的窗戶出現,立馬想搭梯救人。


    但下方火光衝天,如爬山虎一樣從外往上蔓延,根本找不到落腳點。


    “楊指導,堅持住,我們馬上救你。”


    他們衝進火海,但滔天火勢,炙熱的高溫,瞬間將穿著防火服的戰士們硬生生的逼了出來。


    眼見樓上即將被火焰吞噬的指導員,戰士們目眥欲裂。


    就在這時,一道響徹雲霄的警鳴聲突然響起。


    “這是?”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道響聲吸引。


    仔細一看,震撼人心的一幕,瞬間映入眼簾。


    隻見一輛疾馳而來的120,如暴戾的野獸,徑直衝來。


    街道兩側占道的小攤,一個接一個,被120徑直撞到兩側。


    橫衝直撞的劉師傅,緊握方向盤,怒吼著,從車載擴音器內咆哮。


    “占道經營,影響救援,老子我今後就算不幹了,也要把這條道路清出來!”


    似乎感應到了劉師傅的憤怒,救護車的引擎,也嗡嗡的發出一陣轟鳴。


    隨著劉師傅的開道,120身後,突然多出數輛橘黃相間的消防車。


    抵達現場,水炮瞬間開啟,如一把利劍,洞穿火海。


    楊闖一側的火勢瞬間被壓製,消防戰士欣喜若狂,準備重新搭梯營救。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整個三樓的窗戶全部被震碎。


    突如其來的爆炸,讓消防戰士神情一滯。


    大院居民,捂著耳朵,抬頭向上看去。


    空中,濃烈的黑煙裏,飛出一道身影,如折翼的天使,向下墜落。


    大腦一陣眩暈,他本能的想張開雙臂,緩衝下落的速度。


    但懷中的男孩,刻在骨子裏的信仰,使他克服求生的本能,將生的希望留給了後人。


    後背朝下,他緊緊抱住懷中男孩,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孩子,活下去!”


    砰的一聲悶響。


    楊闖雙眼一黑,仿佛整個世界陷入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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