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家裏還有爺爺奶奶能幫著拉一把,可好景不長,琴琴五歲的時候他們家裏有了個兒子,之後那倆老的就隻稀罕孫子,對孫女漸漸地就不管不問了,任由那兩口子打罵也隻當聽不見看不見,整天抱著他們那胖成球的孫子到處炫耀。”


    彈幕裏,故意挑事的已經被群攻到不敢冒頭了。


    然而此時劉瑛已經顧不上彈幕在說什麽了,她滿腔氣憤,世上怎麽會有這種爹娘?


    劉瑛僵硬地說道:“就沒人管嗎?”


    婦人無奈道:“這是人家的家事,怎麽管?也就琴琴大晚上被趕出來關在外麵的時候,村裏其他人收留一下,或者沒東西吃的時候給幾口吃的,總之能幫一把的就幫上一把,多的就沒了。”


    劉瑛一腔怒火無處宣泄,她想說這怎麽會是家務事?這是家暴!這是謀殺兒童!


    然而她也知道,某些愚昧落後的山村裏,他們就是認為爹娘打罵孩子是天經地義,是“家務事”,別人無權插手。


    劉瑛忍著怒火與悲痛,繼續問道:“後來呢?琴琴就這麽被折磨著長大,後來逃走了?”


    婦人點點頭:“差不多吧!”


    剛說完她又想起來一件事:“也不算,其實後來琴琴去上學後情況好了點兒。”


    劉瑛胸腔裏那顆仿佛被攥得死緊的心髒終於鬆出了一口氣:“幸好他們的良心沒有全被狗吃了,至少讓琴琴去上學了。”


    知識改變命運,是因為學了知識,所以才有了苗琴琴後來的逃走嗎?


    誰知婦人一聽劉瑛的話,頓時朝地上呸了一口:“他們兩口子有什麽良心哦,是學校裏的老師每天走兩個小時的路來家訪,可那兩口子就是死活不同意,要不是趕上國家的義務教育,不讓孩子上學就是違法的,那兩口子還攔著琴琴不讓去呢!”


    劉瑛這一次再也壓不住體內的憤怒:“他們……他們怎麽能如此虐待一個孩子?”


    婦人搖頭,滿是鄙夷地說道:“誰知道,大概是腦殼有病。”


    劉瑛沉著臉問道:“是因為重男輕女嗎?”


    婦人遲疑著:“可能吧……但村裏重男輕女的也不少,可誰也沒像他們家那樣,把女娃子當牲口使喚啊!再怎麽也是自己的親骨肉,偏心是有,可再偏,也是會心疼孩子的啊!”


    劉瑛回到麵包車裏,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隨行的人員遞過來一瓶水,婦人說的話他們自然也都聽見了:“瑛姐,你沒事吧?”


    劉瑛做了一個深呼吸,臉色陰沉沉地說道:“我沒事。”


    另一人瞄著劉瑛的臉色,縮了一下脖子:“瑛瑛,姐,咱們還去苗翠芬的家嗎?”


    “去!為什麽不去?”劉瑛對前麵的司機說道,“師傅,開車。”


    麵包車繼續往前行駛,依著婦人說的路線,幾分鍾後停在了昔日苗琴琴的家。


    當然,或許稱之為苗琴琴的地獄也不為過。


    劉瑛在車裏坐著,沒有立刻下來。


    她從車窗裏看著眼前這棟房子,青磚紅瓦,她從進村一路看過來,就沒有哪家的房子比眼前這棟房子氣派。


    也就是說,苗大壯這一家在村裏屬於有錢人,可有錢人為什麽要那般虐待自己的孩子?


    除非……


    劉瑛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不過沒等她深想,眼前的大門打開,一個胖男……孩兒?


    看那年齡,確是男“孩兒”無誤,大胖墩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幹嚎:“我不去上學!我就不去上學!誰要去那個破危樓裏上學啊!我要吃巧克力!我媽呢?我要我媽買巧克力給我吃!”


    大胖墩也就剛跨出家裏的大門,剛跑了兩步就坐到了地上,兩條粗腿來回踢騰:“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巧克力,我要玩兒變形金剛……我媽呢?我要我媽啊啊啊啊啊!我要回城裏,我不要待在這破鄉下!”


    大胖墩身後追出來一位老奶奶,老人精神矍鑠,腿腳十分麻利地追了上來。


    “哎喲!奶奶的寶貝孫子,別哭了別哭了,你媽馬上就回來了。”


    大胖墩:“馬上是什麽時候?”


    老人:“很快,很快就回來。”


    大胖墩:“你騙我你騙我……”


    劉瑛從車裏下來,走到奶孫倆麵前,沒去管隻打雷不下雨的熊孩子,直接對著眼前的老人問道:“請問您是苗翠芬的婆婆嗎?”


    老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地上熊孩子的幹嚎戛然而止,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你認識我媽嗎?是我媽讓你來接我回城裏的嗎?”


    劉瑛隻是盯著老人的眼睛:“您是苗翠芬的婆婆,對嗎?”


    老人警惕地把孫子拉到身後,帶著戒備打量劉瑛:“對,我是她婆婆,你是誰?”


    劉瑛實在沒忍住,笑出了一聲。


    不是高興,而是憤怒。


    那個苗翠芬不是說婆婆重病快死了嗎?


    這就是快死的人?


    第32章 當年真相


    苗翠芬在說謊!


    劉瑛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可以  確定, 苗家早就知道苗琴琴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與此同時,一個更加驚悚的猜測出現在劉瑛腦海裏--會不會當年所謂的抱錯,其實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如果事實真如她所想, 那麽這場悲劇就不是天意, 而是人為。


    劉瑛腦海裏的思緒轉了好幾圈,但實際沒過多少時間, 她抬眼對上老人那雙戒備的眼睛,笑出一個親切和善的表情:“老人家您別怕,我不是壞人,我是記者,是來做采訪的。”


    老人疑惑重複:“記者?”


    大胖墩頓時興奮起來:“我知道我知道,記者是能上電視的人!”


    上電視!


    在老人的觀念裏,能上電視的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瞬間, 她對劉瑛的戒備少了不少。


    劉瑛把目光轉向老人:“您還記得您的孫女嗎?”


    老人下意識回了一句:“什麽孫女?”


    劉瑛端詳她眼中的疑惑, 頓了頓, 正要解釋,卻見老人恍然大悟地“哦哦”了好幾聲。


    老人笑了起來:“看我這記性,人老了, 什麽都記不住了……唉,我那孫女啊,也是個苦命人兒, 小小年紀就讓拐子給拐走了, 現在還沒找到呢。”


    劉瑛在這雙渾濁的雙眼上多停留了一秒鍾,這雙眼睛裏根本沒有對孫女的擔憂和關懷。


    “您孫女丟了之後,你們報警了嗎?”


    老人頓了一下, 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報警了, 人丟了, 那哪兒能不報警?”


    劉瑛看她不像是在說謊,覺得有點兒奇怪,村裏人都知道苗琴琴是自己逃跑的,並不是真的被拐,況且以這家人的德行,就算人是真的丟了,估計也不會去報警。


    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劉瑛和老人又談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


    上車前,她眼角餘光瞥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牆角邊一閃而過,對方似乎一直在關注她這邊。


    隨行的人問道:“瑛姐,怎麽了?”


    劉瑛回頭跨上車,搖搖頭:“沒事。”估計是好奇的村民吧。


    *


    劉瑛沒有立刻離開苗家村,而是又多采訪了幾戶人家,得到結果和之前婦人說的基本一致。


    從村民的敘述中,劉瑛對他們提到的老師十分感興趣,又聽說這位老師還在執教,便準備再去一趟學校。


    麵包車緩緩駛離苗家村,就在剛出村口的時候,一個人突然躥出來攔在了路中間。


    車子猛地刹車,車輪與地麵摩擦出一道劃痕,車裏的人猛地向前栽倒。


    司機落下車窗伸出頭朝攔在路中間的人先是罵了一句,然後大吼:“不要命啦!快讓開!”


    攔車的人是個個子不高,穿著邋遢的男人,他是苗家村有名的混混。


    混混跑到車前,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從你們進村我就注意到你們了,你們在打聽苗琴琴是吧?我還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消息,你們有興趣嗎?”


    劉瑛製止了司機的罵髒話,看著外麵的混混:“什麽消息?”


    混混神秘兮兮壓低了聲音:“苗琴琴當年逃跑的真相。”


    隨行人員隨口說道:“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


    混混豎起食指左右搖了搖,還沒開口就被隨行人員搶先,他一臉驚愕:“難道不是被虐待?那些村民都在說謊?”


    混混被打岔,一下子就沒了剛才醞釀的情緒,嘴角抽搐了幾下,加快語速說道:“那些也是真的,但還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才是壓垮苗琴琴並讓她逃走的真相。”


    隨行人員哦了一聲:“什麽秘密?”


    “秘密就是……嘿嘿!”


    他伸出手比劃了一個手勢,笑得猥瑣地說道:“也不能讓我白吃虧不是?”


    劉瑛看著混混笑了一聲:“要錢?可以,不過也得看你的秘密有沒有這個價值。”


    “當然有當然有!”混混立馬點頭如搗蒜。


    劉瑛示意隨行人員打開車門,讓對方上車談話。


    混混笑嘻嘻地坐進了車裏,左看右看,眼裏滿是稀奇。


    隨行人員:“嘿!別亂看了,說吧!”


    混混:“定金三……五百!”


    劉瑛直接掏出五百給他,隨行人員欲言又止。


    劉瑛隻是看著混混的眼睛:“說吧!”


    混混兩眼放光地盯著手裏的票子,總共五張紙,他卻數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往懷裏貼身一塞,這才說出他當年看到的事。


    那是苗琴琴逃走的夜晚。


    那一天,苗大壯在村東頭的黑麻子那裏喝了個爛醉,晚飯也遲遲沒有回家吃,苗翠芬就讓苗琴琴去叫人回來。


    “……那苗大壯喝了酒,脾氣就爆,回來的路上一直在罵罵咧咧,當時我正好遇見,本來也沒在意,誰知突然聽到苗大壯罵著說‘賠錢玩意兒,不是老子的種,白養了’什麽的,還說過兩天要把苗琴琴睡了當小老婆。


    “我一聽,驚了,原來這苗大壯是被戴了綠帽子啊!怪不得對自己的女兒打罵那麽狠,而苗琴琴聽見那些話,也懵了,聽著對方一直罵賤人,睡了當小老婆的話,嚇得直接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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