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夜裏,一道驚雷響徹天空。


    醞釀了一個夏季的雨傾盆而至。


    睡夢中的段七掙紮著,大聲呼喊。


    “小九小九,回來,不要死啊!”


    她直愣愣地坐起來,滿臉是淚,掀開被子衝向大雨中。


    一直衝進顧君生的院子,“咣咣”砸門。


    被驚動的暗衛看了一眼是段姑娘,又都回到了各自崗位。


    打開門的顧君生還未出聲,就被段七摟在了懷裏。


    “回來吧小九,小九你回來,師姐再也不欺負你了。”


    “再也不讓你背鍋了,師姐給你買最好看的衣服,不逼著你出道了!”


    “回來,小九,小九你回來。”


    顧君生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聽到段七的渾話,他費力地推開她。


    “段七,你看清楚,我是誰!”


    段七拽著他的胳膊,眼裏氤氳一片。


    大大的衣服貼在她單薄的身上,顯得可憐又無助。


    顧君生聲音軟了些,“我不是小九,我是顧君生。”


    “小九,小九……”


    段七慢慢靠近顧君生,將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師姐好想你啊。”


    雨越來越大,濺起的水花打在顧君生的臉上。


    他摟住段七的後背,一隻手托著她的頭,將人橫放在腿上。


    “做噩夢了嗎?夢裏都是那個小九嗎?”


    他喃喃自語,關上門,關上這一場來的太遲的大雨。


    隨後又讓嚴武去叫秋月帶來段七的換洗衣服。


    因為段七抓著顧君生的手不放,秋月隻好剪開衣服袖子,穿好後又縫了起來。


    第二日,段七高燒不退。


    謝立婠進屋時,顧君生坐在輪椅上,段七躺在他的床上。


    兩人雙手緊握。


    她倒吸一口氣,說不清了,兩人的關係說不清了。


    穀夫原被請進來後,掰了掰段七的手,發現她不肯鬆之後也沒多說什麽。


    “鬱結於心,憂思多夢,加上昨夜寒氣入體,才會高燒不退。”


    他給段七塞了個白色藥丸。


    “休息幾天就好,沒事的。”


    謝立婠忙說,“先生妙手回春,隻是他們的事情,還望先生保密。”


    穀夫原還以為是什麽事,一看段七就是夢裏受了驚嚇,需要抓著人才會好些。


    顧君生不過就是被挑中的倒黴蛋而已。


    “無妨,她醒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顧君生捏了捏手背上的小手,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不,她記得,她一直記得小九。


    大雨下了兩天,段七也昏睡了兩天。


    第三日醒來後,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她睡在顧君生床上。


    她忙爬了下來,對著顧君生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睡迷糊了。”


    顧君生試探地問道,“做夢了嗎?”


    段七像是被人點了穴道,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動彈。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除了夢見一次掌門,就是最近做夢比較頻繁。


    夢見小九殘破的身體,夢見大雨天,衝刷著滿地的血。


    衝掉了她最後一點希望。


    一定是顧君生跟小九長得太像了,導致自己在睡夢中找到他的院子,睡在他的床上。


    段七回過神,慢慢走到顧君生麵前,拿起茶盞灌了一口。


    “我是不是把你當成小九了?”


    拿著書的手動了一下,顧君生抬眸,想問又不敢問,“嗯。”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段七扭捏地坐下來,一臉的歉意,之前總想找個機會說清楚,卻一直拖到現在這種尷尬地步。


    “小九是我師弟,可以說,他是我養大的。我很喜歡他,希望他健健康康,無憂無慮的長大過日子。”


    段七,七歲加入飄渺門,那時段家還沒給她取名字,掌門給她取名段七。


    十歲時跟著掌門曆練,在山腳撿到一個木偶小男孩,她很喜歡,就帶回了山門。


    “師兄和師姐老是在外麵曆練,掌門老是逼我練功看書,沒人陪我玩。”


    “所以木偶小男孩就成了我最好的玩具。”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開口說話,嫌棄我給他做的衣服,我嚇的哇哇直叫,跑去找掌門。”


    掌門說,有人陽壽未盡,魂魄附在了木偶小男孩身上。


    “陽壽未盡,就不能引入輪回,又不能驅散,掌門也算不出他的肉身在哪。我就隻好養著他了。”


    段七擅自做主,給木偶小男孩取名段九,小男孩覺得難聽,自己取名雁久。


    顧君生聽到這裏猛然抬頭,“雁久?哪個雁?哪個久?”


    段七說道,“大雁的雁,長久的久。”


    所以段七才會聽到顧君生字雁久時,那麽激動。


    顧君生低下頭,心裏默念著段九,希望腦子能有一段特殊的記憶。


    念了半天,心火都念上來了,也沒念出多餘的記憶。


    “五年後,門派大戰,小九為了救我,死了。”


    說到這裏,段七不準備再往下說,穿越這種事情,怕是會嚇死顧君生。


    原主從小就在莊子裏養著,外出不歸家的時候也多,入了宗門這種事也說得過去。


    剛好也能解釋她為何會武功和驅鬼的本事。


    “你說他陽壽未盡,他死了,是入輪回了嗎?”


    “他死了之後,我嚐試招魂,但是感受不到他魂魄的氣息,應該是陽壽已盡,入了輪回。”


    顧君生欲言又止,想要寬慰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段七養了小九五年,又曆經生死。


    她說的雲淡風輕,但可想而知暗裏的波濤洶湧。


    如此情意,她若是輕易忘卻,豈非是薄情寡性之人?


    顧君生說通了自己,心裏也好受了不少。


    “我跟他長得很像嗎?”


    段七點頭,“一模一樣。”


    長得一模一樣,同樣叫雁久……讓她一度認為顧君生是小九的前世,可是又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且她也不想再把任何人都認成是小九。


    “他額頭也有三團火嗎?”


    “有!”


    段七小心翼翼地看著顧君生,這麽多巧合疊加在一起,誰能不迷糊呢?


    顧君生也陷入思緒中,想起之前突然出現的力量。


    他問道,“小九有靈力嗎?”


    “有啊,而且靈力雄厚,掌門都說小九是天選修真人。”


    對上了,好像又沒對上!


    顧君生不敢看段七,他有個大膽卻匪夷所思的猜測。


    小九的魂魄,可能附在了自己身上。


    一體倆魂的事情,真的存在嗎?


    他不敢問段七,怕暴露了什麽。


    等她走後,顧君生開始沒日沒夜的鑽研神鬼之類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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