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歐陽淑此刻正在追妖王,後來變成追清瑩,可是她總是晚一步,清瑩實在是太能跑了。


    這些妖怪別的本事沒有,逃跑的本事一流,能從金丹期一路升到合體分神的修為,全靠一身跑路的本事。


    等沈希靈到的時候,隻看到神廟的門大開,人還沒進去就能聞到濃厚的血腥味。


    她終是來晚一步!


    就是薛荼呢?那個少年難道也慘遭殺害了?


    沈希靈發現其他村民都好好的,隻有薛荼不見了。


    聯想到妖怪悄無聲息的殺了個回馬槍的舉動,沈希靈有理由懷疑,那些妖怪的目標就是薛荼。


    一個凡人,有什麽特殊,會讓那些妖怪如此惦記呢?


    “沈希靈,你在此處作甚?”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沈希靈身後響起,她回頭一看,是歐陽淑。


    比起在昆侖丘時的歐陽淑,此刻的她表情冷漠,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殺氣,像是一把已經出鞘且飲血無數的名劍,是不折不扣的凶器。


    沈希靈衝歐陽淑行禮道:“弟子他見過歐陽峰主。”


    “免,昨夜就是你與那妖王師兄妹相對吧,不錯,沒有死。”


    歐陽淑因為急著追妖怪,沒來得及和沈希靈他們打個照麵,今日接到昆侖丘的消息,才回來看看桃花村。


    沈希靈聞言,猜到歐陽淑為何回來了,昆侖丘真是一點兒都不浪費資源,高階級的修士半個都不放出來,直接將事情推到了歐陽淑身上。


    歐陽淑當時出來應該就已經想到自己奔波勞碌的現在了,真不知道她一路上給昆侖丘的弟子收拾了幾個爛攤子,才會渾身上下都是殺氣,猶如殺神一般。


    “峰主可看見此間一個凡人的蹤跡?”


    “我來時,已經晚了。”歐陽淑搖搖頭,“世上之事皆有定數,我們隻能盡力救下凡人,卻不能與天相抗。”


    歐陽淑步入神廟,抬頭看向那精心雕琢的神像,沈希靈發現,她的側顏與神像一模一樣。


    怪不得覺得熟悉,除了因為那一身昆侖丘的衣服外,更多的是因為,那張臉她曾經見過許多次。


    “曾經我救了他許多次,終是有一次沒有及時趕來。希靈,你不要因此傷心難過,我們之所以要斬妖除魔,就是為了能救下更多的人,這一次沒能做好,就盡快提升自己的修為,爭取再也不會讓妖逃走。”


    沈希靈之前不太明白為何修士和妖怪有那麽深的仇恨,甚至連曆練任務都是去殺妖,好像修行之後的目的,除了登臨大道,就是殺妖。


    現在她隱隱明白了,因為這種無能為力。


    剛剛還在與她說笑的容顏,眨眼間失去生命,倒在地上,即便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讓她倍感惋惜。


    她修行無情道後,本身的情緒已經很少了,此刻卻能體會到無能為力的挫敗,如果是一個正常的修士呢?


    他們又能接受多少?


    說話間,柳秋衣飛來,看到老村長的屍體,他臉色一白,隨後他看到了歐陽淑,打起精神向歐陽淑行禮。


    “見過歐陽峰主。”


    “你們的任務不止這一處,我已為此地設下禁製,短時間內,即便是分神的妖魔也難以進入,隻是禁製終究有時限,我們不可能為每一個村子都設下這樣的庇佑。”


    昆侖丘再財大氣粗,也做不到將整個凡間的凡人護佑起來,這片大地是凡人的,也是妖怪的,凡人不可能一輩子困於一地,妖怪也不可能隻在特定的地點誕生。


    他們能做的,就是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空留遺憾。


    沈希靈和柳秋衣都低頭稱是,表示受教了,可心中依舊難過。


    有村民聽到異動過來,看見了老村長的屍體,失聲痛哭,老村長無兒無女,好在村中有他的血脈親人,有人為他送終。


    聽著耳邊的哭聲,沈希靈握緊拳頭。


    沒人問那個少年去了哪兒,可沈希靈卻很在意,她想要救回那個少年,至少讓她做到一件事!


    歐陽淑禦空而去,繼續追妖王,她還不知道妖王的追蹤符現在落在了清瑩身上。


    沈希靈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團繩子,搜集了地上染上的老村長的血。


    “尋蹤繩?你要去找人?不行,太危險了,剛剛歐陽峰主在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沈希靈看出歐陽淑心中有事,她並不想去救凡人,而是更想追到妖。


    所以她必須跟上去,真要是打起來,歐陽淑不一定會顧著一個凡人,畢竟比起一個凡人的命,殺了一直作惡多端的妖更重要。


    歐陽淑飛得快,她飛得慢,追也追不上去,隻能用尋蹤繩。


    “回百花城救秦渺,她今夜若是醒不過來,就帶她回昆侖丘,我去了。”


    沈希靈決定的事情,是幾頭驢都拉不回來,她想救人,柳秋衣攔不住她。


    最後柳秋衣隻能同意,風陌什麽都不懂,隻知道修煉,百花城必須有個能拿主意的人。


    而且沈希靈或許和歐陽淑是同一個目標,應當不至於有危險。


    尋蹤繩這個法器沒有品級,一般就是用來找人的,找人最好是用與其人關係最為親近之物,堪稱擁有好鼻子的狗狗。


    說白了,這是一件因果法器,隻要給它一個人呈現的果,它就能摸著果去尋“人”這個因。


    薛荼常用什麽東西,沈希靈不知道,薛荼也沒有血脈親人,她隻能用老村長的血試一試。


    尋蹤繩搖晃著一頭飛起,在空中迷茫的轉了一圈,最後指向歐陽淑離開的方向,嗖的一下飛走了。


    沈希靈跟上,飛向天邊。


    清瑩此刻扛著昏迷的薛荼,一臉的驚慌失措,她能感覺到,歐陽淑隻停了一瞬就跟上來了!


    歐陽淑能在妖王身上下追蹤符,她自然也能在歐陽淑身上下,這個陰魂不散的瘋女人,怎麽像個瘋狗一樣追著她咬呢?


    清瑩想到這兒,麵上表情猙獰一瞬,她的好師兄,不會是做了什麽手腳吧?


    怪不得現在跟她透露佛子的消息,合著是在這兒坑她呢,清瑩都習慣被妖王坑了,反正妖怪之間就是這樣,有真心,但沒有很多。


    就是歐陽淑追的太緊,她甚至連挖靈珠的機會都沒有,必須得找個地方停下啊。


    清瑩搜尋著腦子裏能躲藏的地方,不管怎麽想,都想不到能躲的。


    就在此時,一道劍光從天而降,落在她身前。


    但凡清瑩沒有及時停下,那劍光就將她貫穿了!


    被追上了!清瑩心裏一跳,隨後輕笑出聲,“歐陽淑,可沒有人會喜歡你這麽死纏爛打的女人。”


    歐陽淑淩空而立,低頭看向還頂著沈希靈樣貌的清瑩,冷哼一聲,劍身閃過一道寒光。


    “不要用我昆侖丘弟子的樣子,同我說話,你不配!”


    說罷,她又是一道劍氣落下,但是比起之前那道稍微好些,似乎是忌憚著什麽。


    清瑩輕鬆躲過,抬手一晃,解了化形之術,恢複了本身的樣貌,她看了看歐陽淑,又看了看無知無覺的薛荼。


    “你看出來了,這是佛宗的佛子,算一算時間,這應該是他第十世曆劫,真是可惜了,運氣不佳,前九世曆劫都熬過來了,最後卻落在了我手上。”


    “放了他,妖族難道是想與佛宗開戰嗎?”歐陽淑微微皺眉,事情有些難辦了。


    “哈哈哈,開戰?妖族何時怕過誰?你昆侖丘的首席弟子我敢動,佛宗的佛子,我自然也敢動,有本事你們盡管來取我的命啊。”


    清瑩嘴上說的厲害,實際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該怎麽跑了,該死的師兄,這次可真是坑死她了。


    等她逃了,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好師兄。


    歐陽淑盯著,她隻能以佛子為餌,利用他逃跑,可是這樣一來,佛子的魂魄就拿不到手了。


    靈珠也不好拿,不行,她不能空手離開,那豈不是白做工?


    “歐陽淑,你想不想知道一個秘密?我可以告訴你,你今日放我離開,如何?”


    “我不想知道,我隻想要你的命!”歐陽淑才懶得與清瑩廢話,妖怪最會蠱惑人心,動搖他人。


    見到他們,隻需要有一個念頭便好,那就是殺了對方!


    “真的不想聽?如果我說,是有關你兒子和道侶的呢?”清瑩一句話,讓歐陽淑停下了揮劍的手。


    倩蓮已經被妖王殺了,她的道侶和孩子,曾經也死於妖王之手,妖王的師妹又有什麽好與她說的!


    歐陽淑氣的紅了眼睛,見她渾然一副快要被氣瘋了的樣子,清瑩也不敢賣關子,怕對方氣性上來,不管不顧的下死手。


    直接說道:“他們還活著,不光活著,還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你信嗎?”


    信嗎?怎麽可能會信!


    多少次她讓方士用讖術去算她的道侶孩子可曾轉世,身在何方,對方都會跟她說,情緣親緣已斷,這不是說他們不光死了,還沒有轉世輪回嗎?


    比起妖怪的胡言亂語,歐陽淑更相信方士的讖言。


    於是她繼續攻擊,且不再留有後手。


    佛子第十世死了也沒事,大不了再重來一世,隻要佛子的魂魄和靈珠還在就行。


    歐陽淑有了選擇,下手自然不會留情,眨眼間,她就給了清瑩右臂一劍,要不是清瑩躲得快,她差點兒要和她的師兄一樣,身體四分五裂。


    真是毫不留情,清瑩懷疑這會兒跟歐陽淑說她的丈夫孩子都是妖,歐陽淑會真的發瘋,跟她同歸於盡,所以她也不敢說了。


    既然都已經受了傷,那就幹脆拚半條命,魂魄拿不到,靈珠也必須拿到!


    想到這兒,清瑩左手撐成爪,直接穿透薛荼的頭,薛荼在昏迷中痛苦的掙紮,張嘴卻無法說出一句話。


    靈珠在靈魂中,並不是在腦袋裏,所以清瑩這一下並不會給他身體造成什麽損傷,靈魂上的傷勢就難免了。


    本來就是個啞巴,估計醒了要變成傻子。


    “你在做什麽!”歐陽淑被清瑩這一下嚇了一跳,連忙揮劍去砍,她動手,清瑩也不會老老實實站著讓她砍,雙方你來我往的對了幾招,一心二用的清瑩受了重傷,身上全都是傷口,煙紫色的血落得滿地都是。


    發散出淡淡的毒霧,讓薛荼的掙紮都變得無力起來。


    在打鬥中,靈珠與薛荼的靈魂有了一些融合,薛荼像是墜入了一場無邊的恐怖夢境中,夢裏他無論如何掙紮,都找不到出口。


    他在夢裏是被人嫌棄的孤兒,被親戚嫌棄,凍斃於風雪之中。也是一個出身不錯的富家孩子,卻因為是啞巴,被家人拋棄,淪為乞兒。


    在那些記憶中,沒有一絲明亮的色彩,好像人生所有他快樂都與他無關,生活給予他的,唯有痛苦。


    所有的記憶,最後都落於一雙眼睛上。


    那是唯一一雙看向他時,不帶憐惜,不帶厭惡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主人看他,就好像是在看路過山間的風,看待清晨的一束陽光,平淡尋常,卻最是讓他輕鬆自在。


    他不需要費心去想對方到底是可憐他居多,還是厭惡他居多。


    他生來得到的東西太少,老村長是他最重要的人,而今老村長死了,是因他而死的。


    佛子睜開眼睛,一雙清目流轉六瓣蓮,猶如在世佛陀,嚇得清瑩趕緊將靈珠拽住,狼狽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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