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餘不明所以,吃得很滿意。她問:“剛才你為什麽不讓我摸你的後腦勺?”


    “沒針對你,誰都不讓。”


    周非池說她車小,腦袋頂了幾個包,蘇餘想看,想摸,他避開。蘇餘難得主動關心,怎麽還拒絕呢。


    而且,更早之前,她在槐樹後的那會,什麽都瞧見了。


    紅裙子林萸摸了周非池的頭。


    周非池也沒有不讓。


    蘇餘的情緒從不樂意,變成了不甘心。


    她就要摸。


    “你過來。”


    周非池看她一眼,沒動。


    蘇餘放下餅,捋起雙袖,走過去。


    她抬起手,周非池側過頭。


    “不準動!”


    周非池雲淡風輕,又沉又穩,“這三個字,你看我哪回照做過?”


    蘇餘反應過來,開的什麽小黃車。


    她瞪眼,“你明明讓紅裙子摸過。”


    周非池說:“她沒摸,我肩上有根草,林萸幫我拿掉。”


    原來叫林萸,跟蘇餘的名字重疊一半。


    那蘇餘更不服輸了。


    她歎了口氣,“算了,不鬧你。”然後轉身,挪回椅子。


    周非池也放了鬆,把頭轉過來。


    蘇餘卻忽然來了一記回旋鏢,狡黠迅速地將手伸向他。


    眼見就要得逞,周非池說了一句話。


    周非池說:“在我老家,男人的頭隻有他愛人能摸。”


    蘇餘的手刹在半空,沒有任何遲疑地收回。


    她太幹脆,太生硬,連帶著將周非池的心一塊,血絲嘩啦地抽離。可偏偏又不死心,還想問她一句,“給你摸,還摸嗎?”


    蘇餘眼裏的情緒在靜默間輪換。


    半晌,她說:“我花了錢的,就得按我的規矩來。”


    語罷,她起身,一步步靠近周非池。


    周非池被困在桌沿間,垂眸,目光又濃又烈。


    蘇餘的手繞至男人又窄又勁的後腰,繼而向下,修建城池,拓土開疆。


    很快,她在萬丈高樓上,舒展、自信地輕哼,“我想摸哪就摸哪。”


    第6章 蘇餘   嗆口煙,過期糖。


    那個頭不讓摸,就摸另一個。


    什麽破規矩,她的規矩才是規矩。


    腰往下,學長在升旗,不講任何儀式,毫無保留地起立敬禮。


    周學長心想,是蘇餘的手太軟,還是自己太沒出息?


    她能用指腹撚熄一輪太陽,也能用一記眼神讓山巔坍塌。


    真厲害。


    喜歡這麽一厲害姑娘,沒出息就沒出息吧。


    周非池放任克製,她想看的,想摸的,想要的,他給就是。


    男人動情沉淪的模樣真好看。尤其這種硬朗款的,呼吸漸沉,意亂情迷,極有成就感。


    蘇餘忽然收回手,背在身後,“走了。”


    周非池喉結滾了滾,眼神一下拉不回來,愣了聲,“嗯?”


    蘇餘要走,說走就走。拿外套,拿包,再從包裏勾出車鑰匙。她忙自己的,沒再看周非池一眼。


    關上的門,自覺劃出邊界。


    周非池坐在桌邊,拿起她沒吃完的半個餅,大快朵頤,一口不剩。


    —


    蘇餘的車位被占,這麽囂張的勞斯萊斯,隻可能是徐仄愷。


    投影儀放著電影《兩小無猜》,徐仄愷挽起襯衫雙袖,盤著腿,坐在地毯上啃蘋果。


    蘇餘有一瞬恍然,從門口往裏望,像一個微縮景觀,平和,寧靜,暈染出毛絨絨的光亮。


    這是她的夢寐以求,也曾以為自己擁有。


    “你還知道回來?”


    徐仄愷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蘇餘皺眉,“誰讓你來的。”


    “你是不是忘了這房子姓什麽。”


    徐仄愷不僅說話帶刺,刺上還裹著為她量身調製的毒液。


    隔空的目光急緩交替,短兵相接。


    蘇餘忽然悔了,就不該走的。


    徐仄愷將她此刻的安靜當服軟。


    服軟就行,蘇餘像貓,當溫柔名貴的貓多乖,別當野貓,利爪尖牙,撕扯拚殺,一點都不好。


    徐仄愷走過去,牽住她的手。


    蘇餘沒有拒絕,掌心軟軟的。


    “還疼嗎?”徐仄愷低聲問,指腹摩挲著腕上的淤青與紅印。


    他那樣溫柔,抹去淩厲,姿態下沉。


    此情此景,像是青梅竹馬在回光返照。


    小時候,蘇餘被那些世家二代欺負。將她騙去公園,一起玩秋千。她坐上去,他們從背後推,越推越用力,高高的,蕩向半空,蘇餘哭,他們笑,說她是童養媳,是徐家的小賤婢。


    蘇餘從秋千上摔落地,摔得一臉血,和著淚,嚐進嘴裏是濃濃的土腥味。


    她的右額現在還有一道疤,很淺,像蓋著蕾絲紗。


    世家二代好惡毒,毀容了吧,徐仄愷就不會要你了。


    徐仄愷知道了。


    拎著棒球棍,把那些人一個個地往死裏揍,斷胳膊斷腿的,真狠。然後把還在流血的蘇餘往身前推,掌心熱得像火,力氣毛躁,但那樣堅定。


    他說:“都給我記住了,蘇餘是我的人。”


    徐仄愷給她蓋了章,也在她心上栓緊了一根鎖鏈。


    病懨懨的徐仄愷長大了,身體倍兒棒,天之驕子,名不虛傳。


    少年時,徐仄愷對蘇餘的好,像軟綿綿的果凍,好下咽,有回甘。


    成年後,徐仄愷越發有家族掌舵者的氣質,矜貴、體麵,亦有殺伐果斷的戾氣。簡單點說,恣意妄為,想幹嘛就幹嘛。


    蘇餘沒被求婚過。


    卻成了他的未婚妻。


    徐家當然不肯,徐夫人要讓蘇餘徹底消失。


    徐仄愷說,誰敢動,試試。


    最後一個知道的蘇餘恍恍惚惚,她問:“你怎麽不跟我商量啊,你,你你你也沒跟我求婚呀。”


    徐仄愷問,“你還要考慮?”


    “我不是要考慮,我覺得這是尊重吧。”


    “你要尊重還是要我。”


    蘇餘那時候,真喜歡徐仄愷。


    也是那時候,徐夫人不喜歡她了。


    我領養你,給你優渥的生活,你卻勾搭我兒子。換做誰都要氣死吧。


    徐家要蘇餘搞清自己的位置。


    徐仄愷說,她的位置就是乖乖待他身邊。


    話都讓他們說了,可蘇餘呢,蘇餘什麽都沒做,怎麽就被定性定論了。


    徐少爺變徐總,家族接班人的氣質太頂了。


    徐總身邊的世家子弟也多,看笑話的,嫉妒的,不懷好意的。當著徐仄愷的麵不敢對蘇餘怎樣,但背地裏沒少發難。


    陰陽怪氣就算了,為了徐仄愷,蘇餘能忍。


    那天不知誰遞來一杯酒,她喝了後雲裏霧裏,被人抱住,摟著腰,她推不開,眼冒金星。


    後來門開,門縫像刀片撕拉開的裂口,入骨見血的盡頭,是徐仄愷那張陰鷙的臉。


    “蘇餘主動勾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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