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皇天想到剛才留影石播放的影像, 又低頭看看自己為葉緲緲夾菜的手。


    額頭青筋直跳。


    奴!仆!


    她竟敢說他是奴仆!


    他計劃得好好的,再見麵時,定讓林佳婉和那個狗男人大吃一驚, 在他們麵前揚眉吐氣!結果現在這樣——


    他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隻覺得一股鬱氣積在心頭, 憋得整張臉都青了!


    現在怎麽辦?當著她的麵, 摟住小公主親一口?別說小公主肯定會生氣,便是他也不肯這樣輕浮待她。


    “他是我的道侶。”正在這時, 葉緲緲開口了, 抬眼在林佳婉的臉上一掃, 轉而看向諸皇天, “愣著做什麽?”


    諸皇天怔了怔,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 身體已經下意識地繼續給她夾菜。


    站在他們身前的林佳婉,看著這一幕,眼裏劃過詫異:“你們……果然是道侶?”


    目光在葉緲緲的身上掃過, 又在諸皇天的身上掃過。


    “怎麽?不行嗎?”諸皇天斜眼看過去道。


    此刻有小公主撐腰,信心十足。


    從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讚美魔族的講信用。臉上的鐵青與冷意盡數褪去,重新染上溫柔神色, 給葉緲緲夾菜。


    “沒有。”林佳婉搖頭。臉上的懷疑隱去,有些信了他們是道侶的事。


    她剛才不信,是因為諸皇天像仆從一般侍奉葉緲緲用飯。而他不久前還在葉緲緲麵前跪下, 畢恭畢敬, 自稱下屬。


    沒有下屬會做這種奴仆才會做的事。何況,葉緲緲的神情極為冷淡,不像是對待道侶的模樣。


    她便想著, 當年師兄狼狽逃命,大概是被葉緲緲救了,故賣身為奴仆。而在外人麵前,則說得好聽些,說成是下屬。


    但葉緲緲都親口承認了,總不能是假的。林佳婉想著,大概每個人的性子不同,他們就是這樣相處也說不定。


    “那便恭喜師兄了。”她想通後,轉而笑道,往前走了兩步,對著葉緲緲拱了拱手:“這位便是名動摘星城的逍遙宮主吧?青陽宗弟子林佳婉,見過葉宮主。”


    逍遙宮如今名聲極大,哪怕葉緲緲不自我介紹,也多的人知道她姓葉。


    “嗯。”葉緲緲對她點了點頭,便收回目光,繼續用飯。


    聽諸皇天的意思,這就是那位背叛他的未婚妻了。她覺得也不必做什麽,就這樣假扮他的道侶就是了。


    而即便她是他的道侶,此刻該用飯還是用飯。


    她一點理會人的意思也沒有,林佳婉似乎並不介意,十分謙恭地道:“葉宮主好,我是諸師兄的師妹。承蒙葉宮主對我師兄的照顧,我……我對此感激不盡。”


    諸皇天聽得這話,臉色陡然不大好看。


    她與那狗男人合起夥來害他,此刻卻說什麽多謝小公主照顧他,虛偽不虛偽?


    而且,她虛偽就虛偽了,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麽意思?


    葉緲緲本不欲理她,這是諸皇天的仇人,他自己應付就是了。但此人同她說話,她便也開口了:“哦?是這樣嗎?我以為你巴不得他死了。”


    林佳婉的表情一驚!


    慌亂之色在她臉上一閃而逝,很快就不見了,流露出來的隻有難過和愧疚:“葉宮主誤會了。”


    說著,她看了諸皇天一眼,神情更為愧疚:“師兄,當年的事,實屬誤會,並非裴師兄害你。而我,我與裴師兄,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欲言又止,眼眶含淚,一副隱忍而委屈的樣子。


    諸皇天看在眼裏,再沒有了從前的憐惜與心疼,隻覺可笑:“是嗎?”


    他臉色未變,仍舊溫柔有加,卻並非對她,而是對葉緲緲。


    此刻,他挾了一隻水晶餃,喂到葉緲緲嘴邊,漫不經心地道:“我早已被逐出青陽宗,不再是你的師兄,你以後不要這樣喚我。倒是此來,是有什麽事?”


    他的反應出乎林佳婉的預料,過分冷靜了。垂在身側的手不覺緊了緊,麵上維持著關切與愧疚:“多年不見,我以為師兄遭到不測,昨日聽到師弟們說見到你在這裏出現,便忍不住來看看。”


    “見到師兄過得好,我便放心了。”她說道這裏,頷了頷首,準備離去。隻是轉身之前,朝葉緲緲看了一眼,認真地道:“葉宮主,我師兄是個很好的人,值得任何人珍惜他。我與他,有緣無分。但葉宮主既然與我師兄結為道侶,還請珍惜他。”


    頓了頓,似乎難以啟齒,但仍是鼓起勇氣道:“請葉宮主不要再折辱他,好好對他。”


    諸皇天聽到這裏,勃然大怒!


    “砰!”他摔了筷子,怒視向林佳婉,從牙縫裏擠出來:“林佳婉!你是不是想死?”


    她那話說得好聽,其實根本不是好話。


    若非小公主是個直腸子,若非他們是假扮的道侶,她這番話說出來,叫小公主怎麽想?!


    諸皇天本沒打算殺她,當年他們既然沒害死他,他便也沒想殺了他們。隻不過,此刻聽她用心歹毒,居然挑撥他和小公主,不禁殺意騰然而起!


    他如今是元嬰期修士,比林佳婉高出一個大境界,氣勢非林佳婉可擋。此番磅礴殺意流露,林佳婉頓時遭不住,悶哼一聲,臉色猶如金紙,一股血液順著口角蜿蜒流下。


    “我,我不是!”她心下駭然,連忙搖頭:“師兄,不,諸道友!請不要誤會,我沒有惡意!”


    諸皇天還不想她死,見她的氣息如瀕滅的燭火,終於找回幾分理智,收回了氣息。


    “我也沒有惡意。”他假惺惺地道,“這位道友是怎麽了?”


    林佳婉本來就受了內傷,此刻聽他這般不要臉的話,登時氣悶,口中湧出的鮮血更多了。


    “我無事。”她搖了搖頭,“我知道諸道友不是故意的。”


    說話間,不禁朝葉緲緲看了一眼。


    使她重傷的一番話,卻沒影響葉緲緲一絲一毫,她麵上仍舊是淡漠冷然,一絲情緒波動也無。隻有此時,跟林佳婉的目光對上,她的臉上才露出一點嫌棄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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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皇天都沒動手,隻是氣息外泄,對方就快要死了。這等對手,葉緲緲簡直沒耐心看。


    諸皇天摸了摸鼻尖,很是羞愧地道:“緲緲別怪我,我那時修為低,眼光也差,找的道侶不怎麽樣。不過,也不是我要找的,是她父母將她拜托給我,我礙於長輩情麵,才不得不如此。否則,我一心修煉,哪有心情找道侶?”


    “嗯哼!”一番話氣得林佳婉喉頭腥甜,為了不顯狼狽,勉強咽下。


    目光又羞又怒!


    當年對她百依百順,愛惜有加的男人,今日當著她的麵說出這樣一番話,隻為了討好別的女人,令她又羞又氣!


    偏他還沒完,竟然又說:“我們不理她,別讓不相幹的人耽誤我的緲緲吃飯。”


    極為殷勤地侍奉起來。好像天大地大,沒有葉緲緲用飯大。


    “還不快走?”諸皇天不耐煩瞥過去一眼,“你擋著光了!”


    林佳婉氣得拂袖離去!


    再不走,她要被這個不要臉的男人氣死了!


    “緲緲剛才真棒!”等人走了,諸皇天頓時對葉緲緲豎起大拇指,笑得別提多燦爛,“幫了我大忙!”


    別看她沒怎麽說話,但她說的每個字,做出的每個表情,都恰到好處的氣人!


    “注意你的身份。”葉緲緲瞥他一眼。


    諸皇天討好地道:“就這幾日。等此事一了,我必不敢冒犯公主。”說完,又給她夾菜,“緲緲嚐嚐這個。”


    葉緲緲嫌棄地看他一眼,張口含住了那隻金絲酥蛋卷,嚼動幾下,享受著那香酥飽滿的味道,等咽下去後,才道:“隻許在青陽宗的人麵前這麽叫我。”


    “嗯。”諸皇天笑得溫柔,眼裏盡是熠熠光彩。


    小公主看起來凶,其實沒有比她更好哄的人了。她心腸這樣軟,真是可愛。


    他愈發心裏火熱,簡直想把她抱在懷裏,一聲聲喊她名字。


    這邊,諸皇天終於出了一口氣,心情正好。那廂,林佳婉的心情卻很沉重。


    回到門派後,她先服用了幾粒治療傷勢的丹藥,而後打坐化用起來。等到裴寧聞回來,便站起身道:“寧哥,情況不大好。”


    “什麽?你去見諸皇天了?”聽完事情的經過,裴寧聞的臉色不大好。


    林佳婉見他這時還隻顧吃醋,心裏歎息,耐心地解釋道:“他如今身在逍遙宮,我瞧著逍遙宮的勢力不可小覷,想著萬一他仍舊對當年的事記恨在心,找我們報複怎麽辦?就去探一探他在逍遙宮的地位,以及此番來意。”


    她擔心諸皇天來青陽宗的勢力範圍內,是為了報仇而來。而如果逍遙宮站在他身後,恐怕當年的事就要被翻出來,且不能輕易平息。


    他的來意,她尚未摸清。但逍遙宮是真的站在他身後,因為逍遙宮的掌門是他的道侶!


    “師兄,他該不會真的為了報仇而來吧?”林佳婉滿是擔憂地道。


    她本來還想挑撥一下,讓諸皇天和葉緲緲內訌,無暇報仇。誰知,那葉宮主如此坐得住,她白白挨了衝擊,兩人連吵都沒吵起來。


    想到諸皇天隻是氣息外泄,就使她身受重傷,林佳婉更擔心了。


    “這有什麽?”裴寧聞聽罷,卻是不以為意,“他修為提升這麽快,要說當年的好處不是被他得去了,誰又會信?”


    說到這裏,他眼神閃爍起來:“他究竟獲得了什麽奇遇,修為竟然提升那麽多?”


    他當年雖然獲得了好處,可是不知怎麽,根本無法煉化,導致修為提升緩慢。諸皇天是怎麽做到僅僅十年不見,就能通過氣息把林佳婉震傷?


    想到外界對逍遙宮的傳聞,他忽而看向林佳婉,問道:“你剛才說,葉宮主對他很是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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