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兩族的種種恩怨,在數萬年過去後,已經鮮為人知。


    至少葉緲緲就不知道。在她眼中,或者說在絕大多數魔族眼中,妖族就是魔族的附庸。


    別的?沒了。


    仇恨早就消失在時間長河中。


    葉緲緲當初不待見琦玉,跟他是妖族一點關係都沒有。純粹是他修為低微,她瞧不起。又因為他硬骨頭,不肯好好侍奉她,才十分不待見他。


    但是在妖族眼中,就是另一種情景了。


    魔族絕對是致命的存在。


    他們有擼毛絨絨的秘技,被擼過就會淪陷,一顆心遺失在他們身上。但魔族是不會負責的,他們浪蕩不堪,既不會跟他們組建家庭,也不會在組建家庭後好好維護家庭。除此之外,他們還有翻臉不認人的危險。


    所以,數萬年來,妖族一直叮囑子孫後代,萬萬不能在魔族麵前露出原形。至於原因,早已經模糊在時間長河中,變成了魔族崇尚強者、鄙夷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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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琦玉作為一隻缺乏長輩教導的未成年狐妖,所知更少,隻知道千萬不能在葉緲緲麵前化為原形,那是死罪。


    他伏跪在地,一動也不敢動,渾身冰冷。


    葉緲緲卻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如果說從前她沒有多想,那麽此刻便忍不住想道——妖族的耳朵和尾巴這麽好摸,為何從沒有人摸呢?


    她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在她的認知中,妖族露出原形是很羞恥的,類似於人族不穿衣服在街頭奔走。


    但是羞恥心對妖魔兩族來說,根本是無稽之談,他們沒有這玩意兒。


    所以,是誰將這種印象根植在他們的意識中?


    這似乎是個騙局,葉緲緲心想,她深深記得毛絨絨的狐狸耳和雪白大尾巴的手感,尤其抱住蓬鬆柔軟的大尾巴時,那從身體深處迸出來的,尖嘯著掙脫了束縛的,被遺忘已久的快樂。


    她得出一個結論,有人不想讓他們魔族快樂。


    手指輕輕敲了敲下巴,她對外麵道:“掉頭!回王宮!”


    她要去問問父王,知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再見到魔尊和高挑女子時,已經換了個場景。他們似乎被她打斷好事,但是誰也沒惱,魔尊的聲音還很平靜:“又有什麽事?”


    “父王,你知不知道……”


    葉緲緲將自己的困惑問了出來。


    為何有那一條律法,不允許未成年妖族在魔族麵前化為原形?為何妖族毛絨絨的耳朵和尾巴,給人帶來難以言喻的快樂?


    若是沒有那一條律法,葉緲緲可能會覺得,大概她自己癖好奇怪。但是有那一條律法存在,再加上她碰觸琦玉本體時的異樣,讓她覺得此事不單純。


    “知道一些。”魔族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目光落在她身後跟著的小妖身上,掃過一眼就收回視線,“這跟妖魔兩族的曆史有關。”


    身為魔族的王,不僅僅是強大就可以的,一些魔族的秘辛是需要了解的。


    雖然魔尊所知道的,遠遠比不上當年發生的,但最基本的原委並不含糊:“當年……”


    “那一戰後,妖族落敗,成為魔族的附庸。妖尊臨死前提出請求,將這一條寫進魔族的律法中。”


    “是妖尊提的?”葉緲緲意外極了,沒想到這樣嚴苛的一條律法,竟然是妖族提出來的。


    魔尊道:“他是為了保護妖族。”


    妖尊正是當年那隻雞妖,他深深愛著的女子,對他成年後的外表不能接受,怨恨他騙了她,任他如何挽回也沒有用,傷透了一顆心。


    他不願子孫後代們再受他的苦,想出這樣一條殘酷的律法,尤其對於本族羽族,施行更加嚴格。


    他奉獻出自己的妖丹,用以交換魔族來背鍋,掩蓋是他製定此條律法的事實。因此,數萬年下來,妖族對魔族的畏懼越來越深,兩族通婚的情況幾乎沒有。


    “那,我收一個妖族做美人,可以吧?”葉緲緲猶豫了下,問魔尊道。


    按照妖魔兩族的先祖所做的事來看,他們顯然不想兩族再有更深的交集。


    或許,也有魔族收了妖族做美人,但一定沒見過對方的原形。


    葉緲緲想要的,不僅僅是妖族的美人,還有他們的原形。否則,妖族美人與魔族美人又有何區別?


    她難以忘記毛絨絨的快樂,從前沒接觸時還好,如今嚐過了,再讓她去戒,就太殘忍了。


    魔族聽了她的話,十分意外:“自然可以。”頓了頓,他眸光變得銳利起來,掃視著自己的女兒,“你可是栽了跟頭?”


    葉緲緲一怔,抬頭看著他道:“沒有,父王怎麽如此問?”


    “你與從前相比,懦弱了許多。”魔尊道。


    葉緲緲隻覺心口像是被錐子刺中,痛得她無法呼吸。是了,從前的她直來直往,囂張恣意,幾時會在意什麽律法?她隻要自己高興就好了。


    是在諸皇天的手下混了一百五十年,吃夠了胡來的苦,“遵紀守法”四個字烙印在了骨子裏。


    或者說,“遵紀守法”的概念被那個男人硬生生打進每一個魔族的血液裏。他要掌控魔界,要所有妖魔聽他的話,做到令行禁止。酷刑、重賞,被他玩出了花兒,不過幾十年時間,人人都聽他的話,對他唯命是從。


    “還有事嗎?”見女兒否認,魔尊便沒再問。


    葉緲緲搖搖頭:“沒事了。”


    帶著琦玉從王宮離開了。


    兩人沉默地上了車輦。葉緲緲沒從魔尊“變得懦弱了”的評價中回神,琦玉則是震驚於妖魔兩族的曆史。


    直到路程行至一半,葉緲緲才緩過來幾分。扭頭看向身側,坐得拘謹的琦玉,灰色瞳仁透著傲慢:“化成原形給我看看。”


    琦玉瑟縮了一下。


    但是麵上並無驚詫,對此刻她的命令,早已經料到。


    她是公主,地位尊貴,高高在上,幾時害怕過什麽?況且,大不了把他殺了就是了,她並不影響一分一毫。


    他心裏有苦有澀,卻沒有怨言。搖身一變,化為一隻小巧的白狐,不過半臂長短,捧在手心裏剛剛好。


    葉緲緲見了他玲瓏身軀,頓覺可愛極了,心中的鬱氣都不知不覺散了幾分。將他玲瓏身軀捧在手心裏,又去摸他蓬鬆的大尾巴。


    他有九尾狐的血脈,但如今修為低微,隻有一條尾巴,又大又軟,被她捧起來時,無意識地纏住了她的手腕。


    柔軟的觸感一下子擊中了葉緲緲的心,此刻有一種莫名的衝動,想把臉埋進他毛絨絨的身軀中,狠狠吸一口!


    她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幹了。


    身體力行的結果,就一個字——爽!


    她從頭到腳,從頭發絲到腳尖,輕飄飄的,麻酥酥的,快樂得要飛起來!


    她總算明白當年妖尊為何有此一舉,實在是因為見過妖族原形的,沒有能把持住的。


    仔細想想,妖魔兩族,一個單純又癡心,一個浪蕩又無情,實在不是良配,葉緲緲很是敬佩那位妖尊的智慧。


    不過,琦玉落在她手上,隻能說他命不好了。


    她從沒想過,為了避免琦玉癡心,就不親近他的原形——誠如她父王所說,她是公主,她快樂就好,管別人怎麽樣?


    琦玉被她捧在手心裏,乖巧地蜷著四肢,一動也不動。並非不敢動,而是不想動。


    妖族的家庭成員之間,常常會化為原形,追逐玩耍,互相舔毛來增進感情。幼崽之間會互相舔毛,長輩也會為自己的幼崽舔毛。


    可琦玉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家庭,他本該享受到的親近,一直以來沒有享受到。現在被葉緲緲捧在手心裏,身軀被托住,毛發被撫摸,他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暖意。


    像是同族之間的陪伴,卻又有點不一樣。他分辨不出來,隻覺幹涸的心間漸漸被滋潤,舒適得像是徜徉在溫泉中。


    他被本能驅使著,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指。


    葉緲緲沒想到他如此溫順,不僅乖乖讓她摸,還做出討好她的舉動。這讓她很受用,舉起它靠近眼前,笑道:“想要什麽?”


    他這麽乖,她要賞他。


    琦玉沒說話。他現在還是原形,無法口吐人言。於是,又舔了舔她的手指。


    葉緲緲輕輕揉了揉它的腦袋,抬眼看見公主府就在不遠處了,便道:“你變回來吧。”


    它望了她一眼,隨即白光一閃,葉緲緲隻覺手心一輕,隨即少年琦玉出現在她的身旁。


    頭發微亂,麵上微紅,眼神濕淋淋的,像是被雨水澆過的小動物。


    “回去後別亂說。”葉緲緲道,不讓他說自己變回原形給她把玩的事,她找樂子是她的,但是被人知道了,對他來說很麻煩。又見他不說要什麽,便摘下拇指上的納戒,遞了過去:“這個賞你了。”


    琦玉一頓,而後緩緩伸手,接過了納戒。


    他沒舍得戴,這是殿下第一次賞他東西。上次賞衣裳不算,那是為了穿給她看。這枚戒指不是,是她賞他,哄他開心的。


    短短一日,他不僅被她捉了手腕,還有幸跟她共乘蛟龍輦,她摸他,抱他,甚至還——把臉埋在他背上。


    聰明如琦玉,早已經明白,他得寵了。


    她並不是要賣他,也不是要把他送人,更沒有什麽古古怪怪的原因。真實的原因很簡單,她現在喜歡他了。


    之前的問題,再不必開口問了,他都明白了。心裏很歡喜,又有些苦澀。他並不想做她的寵侍,從前不想,在今日聽到了妖魔兩族的秘辛後,更加不想。


    那有什麽辦法呢?他今天經曆了太多,腦中擠成一團,根本無法沉下來思考。


    卻在這時,葉緲緲伸手過來,又握住了他的手腕:“你戴上,我瞧瞧好不好看。”


    琦玉垂著眼睛,捏著舍不得戴的納戒,思考戴哪根手指上。


    “中間的指頭,戴這個好看。”葉緲緲示意道。


    琦玉遂戴上。


    他是漂亮的美少年,一雙手纖細白皙,漂亮得不得了。但再纖細,也是男子的手,戴這戒指正合適。


    葉緲緲見他戴上,托起他的手看起來,讚歎有聲:“好看。”


    又說道:“這是儲物裝備,你想隨身攜帶什麽,就可以裝進去。”


    她教給他怎麽用。而琦玉自從知道這戒指的珍貴之處後,心中便騰起了萬丈驚濤!他以為隻是普通的裝飾品,沒想到是這樣珍貴的東西!


    又見她笑意盈盈地捧著他的手,不禁想起剛才她抱著他的原形親近的情景。


    她這麽好。寵著他,這麽好。她隻寵他一個怎麽樣?她會不會跟數萬年前的魔族不同,心甘情願地跟人組建家庭?


    一個大逆不道的念頭從心底升起,比上一個大逆不道的念頭還要驚世駭俗。他隻是一個卑微的寵侍,就連做她親兵的資格都沒有,他怎麽敢這麽想?


    琦玉被心中的念頭嚇到了,覺得自己實在膽大包天,居然敢生出這等妄想。一張小臉煞白,落在葉緲緲眼中,便覺得奇怪:“怎麽了?不喜歡嗎?”


    “沒有。”琦玉搖搖頭,垂眸說道:“很喜歡。”


    “那是怎麽了?”葉緲緲又問,隨即笑了起來:“怕失寵啊?那你乖一點,常常來找我。”


    不要讓她每次都召他,他乖一點,自覺來讓她摸毛絨絨。


    琦玉剛要答是,就見公主府到了,蛟龍輦停了下來,葉緲緲站起來道:“到了,下車。”


    她率先走了下去。琦玉坐在車裏,一時沒動。


    他還沒回答她的問題。


    “怎麽不動?”已經下了車的葉緲緲,轉頭看向車裏,就見少年靜靜坐著,望過來的眸子清澈而黑亮,看上去乖得不得了,不由心下一酥,伸出手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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