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月在一年前進入到婦產堂後,就從陳雁芙和李三娘手中學習了不少醫技,加上她本就是自幼學醫的,這診脈上當真是有兩下子的來。


    至於她剛才為啥在給楓娘診脈之時蹩起眉頭來,那自然就是她從診脈之中診出了與那些男醫師一般的問題來的。


    而這會子要做的觸診則是李三娘教過的技法來的,雖說心中已然有了想法,但汪月在診病時自是要把這一整個兒的流程走完。


    甘娘子按著汪月所說抱起小小楓娘,讓她平躺在了那高架的木床上去。


    “冬淩,把簾子拉上,你去門口看著,別讓人進來。”


    十二三歲的冬淩應了一聲來,就把本就拉上大半的簾子又給拉緊了些,讓整個兒隔間封閉起來。


    冬淩自己又站在簾子外頭,以防有人會闖進來。


    甘娘子看著這一舉一動,心中很是感慨,汪月看出甘娘子心中所想了,她隨口就解釋了一句來:“雖說咱們這有帳子擋著,外頭也有巡邏的捕快,但就怕有些人不聽,著急想要進來,這才安排了人在外頭看著,若是有人硬闖,哪怕都是女娘,也不能讓人進來。”


    解釋這麽一句的時候,汪月也在一旁淨了手,擦幹後,雙手合十揉搓了起來。


    自覺手掌熱乎起來了,汪月才讓甘娘子給穿著小小襦裙的楓娘把襦裙撩開。


    仔細一點點的觸診著,汪月也在印證著自己心中所想。


    甘娘子全神貫注的看著汪月的一舉一動,她的整個兒心都好似被人攥在了手中,讓她喘不上氣來。


    楓娘很是乖巧,甘娘子告訴她不要動,她就老實的讓汪月的手在自己的肚皮上來回遊走按壓。


    哪怕被按的發癢,楓娘也是聽話的忍著不動。


    甘娘子的眼神從希冀,隨著汪月的舉動,一點點的逐漸變成了絕望。


    哪怕在來之前,甘娘子已經做好了可能婦產堂的女醫也沒辦法的預想,可真的在意識到這種可能性的時候,甘娘子還是心痛的說不出話來。


    飽含眼淚的雙眼在看到乖巧的楓娘的時候,甘娘子趕緊背過身去把眼淚抹在了衣袖上去。


    轉過頭來,甘娘子笑著看著楓娘說:“乖,咱們看完了,阿娘帶你去悅來酒樓吃魚。”


    汪月幫楓娘把之前掀開的襦裙放下,轉過身看著雖然臉上笑著,可眼中滿是痛苦絕望的甘娘子,她心裏也著實是不好受。


    汪月拉了甘娘子到隔間的角落裏,她回頭去看了一眼老實的坐在高架床上的小小楓娘,然後低頭湊近甘娘子小聲道:“楓娘的肚子裏長了東西,且這東西應是還在同楓娘一起長大的。


    之前的醫師開的藥倒都是對症,可卻是隻能緩解楓娘的食欲不振與嗜睡,並不能阻止肚子的東西長大。


    人這五髒六腑都各有功用,那東西越長越大,擠壓五髒六腑,對人終究不好......”


    剛才才擦掉的眼淚,這會子又在甘娘子的眼睛之中蓄積起來了。


    低著頭掩飾自己的眼淚的甘娘子哽咽著對汪月回話:“......女醫師也沒法子麽?


    那,那我家楓娘還能活多久呢?


    嗚嗚,我就這一個小女娘,嗚嗚,我恨不能讓那東西長到我肚子裏頭,為何?


    嗚嗚,為何要讓我家楓娘小小年歲就遭此難?


    老天,為何給了我楓娘,卻又要把她收走啊?


    嗚嗚......”


    汪月雖然還未成親有自己的孩子,可此時此刻,一位母親的心痛絕望誰又能視而不見呢?


    汪月一把拉住了甘娘子的手,她語速極快的對甘娘子說:“我雖不行,不代表別人不行啊!


    李醫監你可知曉?”


    甘娘子聽著汪月所說,猛地抬起頭去看她,汪月看著滿麵淚痕的甘娘子:“婦產堂的創立者,太醫署的李醫監,你可知曉?”


    甘娘子自是點頭,李三娘的名號在這長安城裏不能說人人都知道,但婦人女娘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畢竟那婦產堂確實是位女娘婦人所開,真的救人性命的地方。


    “義診之時,李醫監會在各處義診點來回巡視的。


    今日是第一天義診,李醫監必來此處,你帶著楓娘在此處等著,李醫監一來,我就喊你。


    我不知曉楓娘的病李醫監是否有法子,但是,好歹還有希望不是麽?”


    臉上還帶著淚的甘娘子一下子就變了樣子,雙眼之中的驚喜簡直不要太明顯。


    牽著楓娘的甘娘子手中拿著一根頭上染了紅色的木條等在醫帳外頭不遠處的長凳處,她和楓娘的身旁還坐著一個頭臉上裹著白布的少女。


    這一等就等到了夕陽西下,甘娘子根本就不敢離開,她害怕自己一走,就錯過了來巡查的李三娘。


    李三娘帶著宋茯苓和秋香,同李管事一起,這一整天就在長安城以及外三城各處來回巡查,這一整天總算大致把各處義診點都走了一遍,現在就差昌樂坊這處了。


    一下馬車,李三娘就往這邊淡綠色的醫帳走去,她看著帳子外頭那隊伍仍舊是排著不少人,就對身旁的李管事道:“不可讓咱們得女醫一直忙到天黑,本就忙碌,若是點燈了還得看診,那這一天就是看到夜半也是看不完的。


    同京兆府說說,安排的捕快得維持好秩序,拿了木牌的,就按著時辰來看診,莫要在外多等。”


    李管事自是點頭應下,幾人剛到帳子門口,冬淩就瞧見了,她趕緊喊了汪月過來。


    就站在這帳子門口,李三娘一遍看一遍同汪月了解情況,在聽到汪月說她今日見了兩個拿不準情況的病患,李三娘就進了帳子的隔間,讓汪月把人一一叫進來她給看看。


    最先被帶進來的事那頭臉上裹著白布的少女,李三娘剛才就看了汪月所寫的病曆了,她淨手後,征得少女的同意後就拆開了少女頭臉上的白布。


    白布之下的皮膚密密麻麻的布滿黑色米粒大小的疹子,李三娘拿起一旁的木棒輕輕按壓,隻覺這疹子的外殼是有些硬的。


    然後她才給少女診脈,又細細問了發診前後少女的經曆,然後她就對少女說:“能治!


    是中毒,應就是你在山中不知接觸了什麽有毒的東西,當時你摔了的那一跤,導致頭臉受傷有傷口暴露在外,那毒通過血進了身。


    我寫個方子,你先去拿藥,今夜塗了能癢,可睡個好覺。


    明日你再來此處,我留下另一藥方予你,到時候汪醫師可為你上手解毒。”


    中毒少女千恩萬謝的拿著李三娘開的藥方條子離開後,甘娘子就抱著自家楓娘進了帳子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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