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金家郎主這個老男人還活著,他在此看到紅袖、綠漪、鶯歌三人這梨花帶雨、淚眼婆娑的柔弱樣子,大概率會心疼一二,然後心疼心疼著就跑到床上去了。


    可在紅袖三人麵前的不是金家郎主這個已經死掉的男人,而是金家主母這個年逾半百的婦人。


    女人對女人自然也會有“憐香惜玉”的說法,可要是麵對是你郞婿的小妾這種身份的女人,金家主母能夠對紅袖三人有幾分憐惜,已是她的大度了。


    紅袖三人自小在樓子裏討生活,自是明白這般作態對於金家主母是沒用的,隻不過,該有的姿態也得有。


    所以,在稍稍哭了兩嗓子,尚未惹金家主母厭煩的時候,紅袖三人就停止了哭泣,隻滿臉淚痕的跪在地上看著上首坐著的金家主母,想要求得一二憐惜來。


    金家主母現在可謂是人生裏頭最為暢快的時候,她熬過了年輕時最艱難的時刻,現下兩個兒郎也都大了,大兒媳婦肚子裏的孩子都有了,自己那不要臉的得了髒病的郞婿已經死了,隻要打發走金家郎主留下的三個妾,整個兒金家她就是老夫人,就是最大的話語人。


    所以,金家主母此時的心情可以說還是很不錯的。


    並且,金家主母這人算是心正,她知道紅袖三人是這時代下毫無選擇權的小女娘,進得金家的門做妾為的不過就是活命,能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那就更好了。


    要不然,紅袖的年紀都能喊金家郎主阿耶了,如何能忍下年齡差去委身金家郎主去?


    金家主母此時看著下頭跪著的三個小女娘歎了一口氣,然後才慢悠悠的對她們三人說:“莫怕,我雖說是要放你們出金家,但外頭的日子哪裏是那般好過的?


    你們也侍奉在郎主與我身邊多年,我就是把你們當個阿貓阿狗的養著,養了這麽些年,也是有些情分的。


    你們先別哭,聽聽我的安排再說。”


    紅袖三人自是感恩戴德的叩謝了金家主母,然後老老實實的跪著聽金家主母說對她們三人的安排。


    “你們的私房和現下屋裏那些物什,在你們離開金家的時候都準你們帶走。


    我讓人在福源巷子裏頭賃了一處屋子,你們搬出金家後,可先去那地方住,能住半年。”


    金家主母說完這話,她身旁的婆子就拿出了幾張紙走過去交給了紅袖。


    紅袖哪裏識字?她隻可憐巴巴的看向金家主母去。


    “一張是那屋子的租賃契書,剩下三張是你們仨的賣身契。


    回頭你們出了金家,自去府衙銷契,以後做個良人。


    往後若是嫁人了,也可到家裏說上一聲兒,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自是能給你們送上一副嫁妝的。”


    “夫人,夫人......”


    聽到此處,紅袖三人哪裏還忍得住,三人輕柔的哭喊著,對著金家主母叩首起來。


    金家夫人對著三人擺擺手,並沒有說什麽話,轉而看向一旁的婆子,那婆子才再次近前,拿了一個木匣子打開給紅袖三人瞧。


    “這一百兩銀子,給你們三人收著。


    你們是平分也好,還是如何都成,隻當是我謝你們多年陪伴伺候郎主的謝禮就是了。


    ......


    如此,五日後,就離家吧。”


    “夫人......”


    “你們年紀尚小,又都是女娘,從家裏出去後,若是有那合適的男子,再嫁也是好的。


    若是不想嫁人,你們這手裏雖然有銀子,但這銀錢總是會有花完的一天,到時候還不如你們拿著這銀子盤個小店來,做些女娘的生意好。


    若是你們想做生意,可跟嬤嬤說,走咱家的門路,不拘是布匹鋪子還是胭脂水粉,好賴有個進項,能在這城裏過下去。


    好了,今兒個該說的都說了,往後過成什麽樣子,都靠你們自己。”


    金家主母這一番話,真真是為了紅袖三人好的。


    雖然金家主母的本意其實是不耐煩看自己那死的不光彩的郞婿的小妾在家膈應人,這才想打發三人出金家的。


    但是,金家主母這又是給銷賣身契,又是允許帶私財,還給賃了屋子住,更是提了立身之法,不僅如此,還說可以讓三人借金家的勢。


    真真是為了紅袖三人的未來考慮的夠多了的,當得紅袖三人的真情叩謝。


    本就在離開長安城的時候,就得了李三娘提點的紅袖三人,雖然對於自己離開金家有很大的惶恐不安,但也算有些心裏準備了的。


    不論如何,她們還是在五日後提著包袱在院子裏給金家主母磕過頭後,三人互相攙扶著離開了金家。


    一晃就是小半年過去,三人搬出了金家早前為她們賃的屋子,重新在街市上頭賃了屋子住。


    這半年裏頭三人不是沒遇到過困難,畢竟是曾經給富商做妾的,雖然被放了良,但市井之中生活,哪裏能沒有閑言碎語?


    得虧金家對她們三人還有一絲庇護之意,這才讓三人熬過了最初半年的日子來。


    三人本就沒有再嫁人的意思,至少目前是沒這個意思的,隻想著怎麽好好活下去。


    如此,紅袖提議聽金家主母的建議,三人把那一百兩拿出一多半盤下了個前麵有一個不算大的門臉,後頭能住人的鋪子,開起了賣些女娘用的物什的雜貨鋪子。


    不光是胭脂水粉,頭花發帶、荷包腰帶都是有的,主打賣一個零碎。


    這一開頭三人自是吃了苦的,畢竟名聲兒不好聽,那良家的婦人女娘哪裏會去這放良的妾開的鋪子裏頭去?


    甚至一開頭,街市上還有一些醃臢的言語流傳,性子弱一些的鶯歌差點兒因著那些話就尋了短見去。


    若不是紅袖性子強硬,拿著掃把對著在鋪子門口說閑話的婦人一頓打,這鋪子該是不過短短數日就開不下去了的。


    直到金家主母派了婆子來店裏,周圍的人這才知道原來金家這一豪富可沒打算對這三個放良的小妾不管不顧。


    因此,這才有一些人循著味兒,想要討好金家而讓自家女眷上了鋪子的門,之後慢慢的,三人這鋪子倒是繼續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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