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李三娘又把懷孕分為早、中、晚三個階段的具體表現,對在座的女娘們仔細講解了一番。


    “這一點上,倒是已經成婚有過經驗的女娘更是占優勢一些,不過,你們這幾個尚未成婚的小女娘也不算吃虧。


    現下你們從我這裏學了這些,未來等你們自己成婚有孕後,也能更好的應對,可以借鑒經驗,也是一樁好事。”


    說過這些,李三娘就把第一次交上來的課業一一按著名字發了下去,“好了,這接下來的時間,咱們來講評一下諸位的課業吧。


    這一點上,我得先誇讚一下於雪蓮,於小娘子的課業不僅把我講的知識點都完整正確的寫了上去,而且,字跡清晰,看著很是賞心悅目。


    鑒於此,我決定給於小娘子加上一分,此分可在最後的考試中作為附加分計入總分。”


    於雪蓮很是驚喜,但也有些錯愕,呆呆的看著李三娘為她鼓掌,愣了幾息後,才趕忙站起身行了一禮,臉色也微微泛紅。


    金珍寶倒是羨慕的看著於雪蓮,回頭看向自己交上去的課業上被朱筆點出來的錯處,心裏給自己打氣:“下一回,一定要做的更好!”


    之後,李三娘就幾個大家都有犯錯的地方,再具體講解了一番,就結了課。


    稍稍收拾了一下,李三娘就和秋香帶著醫箱坐上了十九趕得馬車,去往平康坊了。


    這回主要的倒不是去蒔花樓了,而是蘭花班,就是那個被沈媽媽灌了水銀的平娘,李三娘不放心,想著去看看如何了。(第407-409章出場)


    半路上接上了抱著孩子的鈴蘭,李三娘看著包被裏已經滿月了的平安,“你必是費了大心思了,這孩子你養的好,眼見著壯實起來了。”


    鈴蘭沒有領功,隻看著平安笑了笑。


    李三娘心中覺得鈴蘭這般把平安當作自己的親生子那般養育,真是兩人的互相救贖了。


    等到了蒔花樓後門處,把平安交給樓子裏的女娘後,齊芷蝶就跟著幾人一塊兒進了蘭花班的後門。


    李三娘看著在前麵引路的沈媽媽,心中有些感歎,這兒女都是債,教不好了,這債就要到頭上了。


    沈媽媽啊,她可真是眼見著比上次憔悴不少。


    想必平娘清醒過來後,應是會哭鬧,甚至要死要活的,才讓沈媽媽這麽心神交猝吧。


    果然,等李三娘上了二樓,在屋子裏見到了,躺在床榻上被綁縛住了手腳的平娘。


    沈媽媽轉過身,討好的對著李三娘笑了笑:“讓李醫師見笑了,這孩子不聽話,想不開竟是要去尋死,沒得法子,這才綁住她的手腳來。”


    李三娘麵無表情的點點頭,不作評論。


    等被解了手上的繩子,平娘伸手給李三娘診脈的時候,李三娘發現了平娘手腕上的傷痕。


    很明顯的自殘,應該是用的尖銳的利器紮的。


    挺狠,對自己夠狠,看這傷痕,就沒留手。


    李三娘愣了一下後,忽略了這傷痕,拿出脈枕開始診脈,診脈完,也沒多問什麽,直接攤開紙,就打算寫方子。


    然後,眼神示意鈴蘭上前診脈試試。


    鈴蘭沒想到李三娘會當麵就讓她給外人診脈,對的,外人,畢竟,過去李三娘隻讓她拿蒔花樓裏的姐妹們試驗來著。


    所以,此時鈴蘭就有幾分躊躇,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


    李三娘剛想開口,就聽見沈媽媽在一旁說,“盡管瞧,沒事兒,不過就是試試麽,又不少塊肉。”


    如此,鈴蘭才上手診脈,在這期間,躺在床上的平娘毫無反應,就好像是一具已經死了的屍體一般。


    李三娘在心裏搖搖頭,心病難醫啊。


    “師傅,她,脈沉細無力,觀其麵目,應是一直存在腹痛,該是胎墮不全證。”


    李三娘滿意點頭,轉而把方子遞了過去給鈴蘭看了後,才送到沈媽媽手裏。


    “方子開了,按時吃,十天內應有見效。”


    都走到門口了,李三娘還是停下說了一句:“生命可貴,不可糟踐。”


    鈴蘭幫著收了荷包,李三娘她們就從後門走了,進了蒔花樓。


    而蘭花班,沈媽媽仔細的折好藥方,放到懷中貼身的暗袋裏頭後,才沉著臉回到平娘在的屋子裏。


    沈媽媽手裏拿著一根兒金包銀的簪子,簪子尾部銳利的很,到了屋內,沈媽媽把簪子放到桌上,抬手把平娘被繩子捆束住的手腳解開。


    然後站起身,轉過身背對著床上躺著的平娘站住了慢悠悠的說:“我八歲上就被賣進了花樓,從端洗腳水的小丫頭,到今日的沈媽媽,三十多年沉沉浮浮,見了無數姐妹在樓子裏生生死死。


    我本以為救你是為你好,想著以後讓你跟著行商,做個外室或是小妾,也比掏心掏肺的補貼讀書郎要強百倍。


    可我以為的好,在你眼裏卻是成了拆散你們有情人的狠心婆子了。


    放你走,不可能。


    我養大的女娘,就是死在我手裏了,也不能讓別人糟踐。”


    說著說著,沈媽媽已是淚流滿麵。


    聲音哽咽的沈媽媽停頓了幾息後才繼續說:“你若還想尋死,簪子就放在桌上,自便吧。


    回頭,一張草席,我送你入陳屍所就是,算是全了這場母女緣分。”


    說罷,沈媽媽抬步走到門口,開了門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而床榻上躺著的平娘,是一副早就是眼角含淚,咬緊嘴唇,不敢哭出聲來的樣子。


    平娘覺得沈媽媽的話像一把尖刀,插進自己因為沒了孩子失了情郎而不再跳動的胸膛上,本以為不會再覺得疼的胸口,現下卻是疼的要命,疼的能夠感受到自己還在喘氣兒,還是活生生的活著。


    平娘顫抖著身子爬了起來,在床邊坐了一會子,等呼吸均勻了些,平娘走到桌子上,拿起了早先曾經用來自戕的簪子,仔細端詳了一番。


    “擦淨了血跡,誰又知道這曾經是一把用來自戕的簪子呢?”


    轉手,平娘就拿著簪子走到了銅鏡前坐下了,看著鏡子裏形如枯槁的自己,平娘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哭,好似瘋魔了一般。


    抬手把簪子往頭頂的發髻上一插,對著銅鏡微微笑,過去為情愛而活的平娘死了,現在活著的是為了自己而生的平娘。


    活著,很好。


    要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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