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在現代作為婦產科醫生,自然是在學生時代是上過解剖課的,大體老師很珍貴,每次上課每個醫學生都很珍惜。


    但治病救人的臨床醫生和驗屍尋找真相的法醫還是不同的。


    更別說這跨越著幾千年時光,長安的仵作與現代的法醫那也是隔著意識偏差的。


    所以,到了停放武四郎屍身的屋子後,李三娘看著吳仵作的一番動作,甚是不解。


    沒有專門的衣裳、口罩、帽子也就算了了,但在剖屍前竟還要祭拜一番,這屬實讓李三娘不解了。


    不過考慮到此時的風氣,倒也不斷然是全權不解。


    看著吳仵作從旁拿出一皮質的類似書本的包裹來,一展開,裏麵是各種不同的刀具。


    李三娘這時才覺得人家這是真的專業的仵作了。


    吳仵作剛要解開衣衫,李三娘就出言打斷:“等等。”


    吳仵作本來下了大決心要在眾人麵前剖屍了,這心理建設剛做好,就讓李三娘這一嗓子嚇了回去。


    “李三娘子還有何指教?”


    李三娘也意識到自己這出聲過大了,“吳仵作見諒,是三娘一驚一乍了。”


    在旁鄭侍郎看著李三娘說:“若李三娘子害怕了,就直接出屋吧。”


    李三娘趕緊躬身行了一禮,語速極快的說:“是三娘的錯,非是故意打斷吳仵作。因我自幼有些聰慧,五感靈敏,我阿耶甚是喜愛,幼時就帶我在旁看診。我剛才剛進這屋子,就聞到若隱若現一股香味,但我未放在心上,隻當今日與來宴會的小女娘們接觸的多,許是沾染上了哪位女娘身上的香氣。可我隨著吳仵作來到這武四郎的屍身旁,那股子香味越發的清晰了。”


    在場的人聽了李三娘的話,心裏一緊,李三娘指著武四郎的屍身繼續說:“是以,能否在剖屍前,允我靠前細嗅一下,我好確定是否真的有這股暗香。狄少卿,我總覺得這點兒對此案甚是重要。”


    狄少卿並無不可,得了狄少卿的點頭,吳仵作就拿著工具讓了開來,李三娘用自己的手絹簡單折了個三角形捂住了口鼻,來到屍身旁,圍著轉了一圈,終於在武四郎的腰封那處停下,“狄少卿,鄭侍郎,此處的香味最為清晰,還請吳仵作上前仔細搜尋下這處。”


    得了鄭侍郎許可的吳仵作就放下仵作工具,在旁竟拿出一副薄膜手套戴上了。


    李三娘在旁看著覺得很有新意,畢竟她曾問過李父有沒有什麽材質可以製作貼膚的手套,李父倒是說過可以用羊腸膜,但工藝繁瑣,製作不易,造價高,多為官家仵作在使用,而且多是查驗下毒案時才用的。


    一般治病救人的醫師都還是直接上手的。


    就看著吳仵作戴好手套,直接上前扯開武四郎身上的腰封,仔細一寸寸搜檢起來,然後在內裏的一處找到了一點灰白色的粉末。


    吳仵作小心的把這點子粉末倒在了一旁記錄的蘇起友情提供的紙張上,先看了鄭侍郎和狄少卿的許可,才遞給李三娘。


    接過來,李三娘放在離鼻子兩拳距離處,再細嗅了一下,就是這個味兒!


    “狄少卿、鄭侍郎,三娘雖時少時就學醫,但多是治病,於這藥上不精通,還請找懂藥的藥師仔細瞧瞧的好。”


    李三娘把這藥粉子遞給上前的一位副手,就退回原位,與徐敬真站在了一旁。


    “鄭侍郎,老吳我還要不要剖屍啊?”


    吳仵作多少有些無奈,既然被李三娘找到了自己不曾發現的線索,那既然這粉末有些問題,那還有沒有必要繼續剖屍?


    最後做決定的是狄少卿,既然都到這一步了,那就剖吧。


    除了做記錄的副手麵色有些蒼白,在場包括李三娘自己都麵色如常的看著吳仵作開膛剖肚,等把胃袋打開,卻是空空如也!


    之前刑部的人自然是審訊過武四郎的四個小廝,拚湊出來就是昨夜武四郎在平康坊玩了個通宵,睡到開宴前一個時辰才來的涼國公府,然後就打發了他們幾人,自己去竹林私會了柔娘。


    若是有人下藥,多在食物上,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胃袋內必然還是會有殘留物的,可此時胃袋內是空的。


    也就是說,武四郎昨夜在平康坊遊樂,應是喝了酒吃了菜,一晚上消化幹淨,第二日就來找柔娘私會了,且私會前是什麽也沒吃的。


    如此,那問題的關鍵就是之前李三娘找出的灰白色粉末了。


    留下吳仵作一人血糊拉碴的給武四郎縫合屍身,幾人就又回到了原來詢問李三娘的那間房,此時天色漸暗,該點燈了。


    剛坐下,之前去尋藥師問話的副手回來了,他先到狄少卿耳邊嘶語了一番,狄少卿邊聽邊點頭。


    這邊還沒說完,門口就又來了一人,原是另一部分審訊今日涼國公府內的與武四郎有接觸的仆從的人來回話了。


    李三娘覺得,這是摸著真相的邊邊了。


    本想在這兒聽聽這真相到底如何呢,李三娘旁邊的徐敬真卻直接站起對著狄少卿和鄭侍郎恭敬道:“看來狄少卿和鄭侍郎已是查詢到了真相,天時已晚,那小子就先行告退了。”


    “三娘也該歸家了,還請狄少卿放三娘歸家。”說著李三娘也躬身行禮道,這小命和聽真相相比,還是小命更重要一些。


    看完副手帶來的仆從口供,狄少卿點點頭,略有愧疚的對著二人說:“今日是我心急了,多虧你們二人的幫助,才能這麽快查清此案。一會兒你們先回原來的客院,再隨一眾女娘郎君各回各家吧。”


    最後,李三娘和徐敬真各簽了副手記錄的證詞,用紅泥摁了指印,才被送回客院去。


    一起往外走的路上,徐敬真還特意認真的對李三娘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和來處。


    聽了他出身英國公府的話,李三娘總算找到了為何覺得他氣質出眾的原因了。


    禮節上,既然人家通報了姓名,李三娘自然也是開口說出自己姓甚名誰,家在何處的。


    “不過平民百姓,今日多謝徐三郎君的幫助。”這個人情,李三娘得領。


    “好說,好說,李三娘子心裏不怨怪我多管閑事就好。”


    回去了,就迎來了高雅惠的詢問,隨意找了個借口應付過去,李三娘實在不知要如何實話對著高雅惠說,隻能找借口避開。


    不一會兒,來了一個侍女,說了幾句安慰話,不過是怠慢了貴客,還請貴客見諒,這就送大家回家。


    和高雅惠一起跟著提著燈籠照路的小丫頭七拐八繞的終於走出了這涼國公府,李三娘的心在出了國公府的大門的時候,才真正的安定下來。


    涼國公府大門外,車水馬龍,嗚嗚嚷嚷的,都是各家來接自家郎君女娘的車馬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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