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著油燈的李三娘把水桶往旁邊輕踢,在廚房裏嗅聞著這股血腥味兒。


    找到了!


    就在灶台邊有一滴還未完全幹涸的血點,再順著找找,門口門檻那裏也有一滴。


    “這不對勁!”


    李三娘吹滅了油燈,出了廚房門,循著那股血腥味兒走到李父李母的院子門口止住了。


    轉頭,李三娘直接快步走向李大兄的屋子。


    李三娘在門外輕敲了兩下,寂靜的夜裏,就聽到有人下床穿鞋的聲音,接著亮起了昏黃的燈光,“誰?誰在門外?”李大嫂小心的問詢聲從門裏傳出。


    “大嫂,是我,三娘。大兄不在麽?”


    李大嫂一聽是李三娘,急忙舉著油燈上前開門,李三娘進了屋,發現李大兄不在其中,“大兄,怎的不在?”


    李大嫂拉了李三娘坐下,看著李三娘略帶焦急的神情,拉過她的手拍拍以示安撫,“你大兄去阿耶阿娘那裏去了,說是有些事要說。怎麽了?夜半過來了?露珠兒可好?”


    “大嫂,露珠兒好著呢,睡得香甜。我是去廚房提熱水的時候,聞到血腥味,感覺不對勁兒,點著油燈又找到了血點子,順著血點子直找到阿耶阿娘的門口。我心裏害怕,是不是家裏進賊了?才想著找大兄一起去看看。”


    “血點子?三娘勿怕,不是賊人。我送你回院子,你陪露珠兒睡下吧,明兒早起來就沒事兒了。”


    說著,李大嫂就要起身去拿油燈好送李三娘回去。


    李三娘怎麽可能就這麽放過?


    一方麵是擔心李父李母李大兄,另一方麵也想知道幾人到底在隱瞞什麽。


    一家人還有什麽需要隱瞞的?鮮血味兒都出現了,到底在隱瞞什麽?


    能被隱瞞的必定是秘密,還得是見不得人的秘密。


    可在李三娘來看,一家人不論是好的壞的,都應有知曉權,都應該一起承擔。


    善意的謊言,並不能掩蓋它還是謊言。


    李大嫂看李三娘坐著不動,就上手拉她,李三娘還是順從的起來了,但腳步卻是往李父李母的院子裏走去的。


    李大嫂見李三娘如此,還是想先強硬的把李三娘哄回去,就硬拽著她往李三娘的院子裏去。


    李三娘直接趕在李大嫂之前先大力的敲了李父李母的院門,並直接出聲道:“阿耶阿娘,你們睡下了麽?兒有些事想和你們說,快給兒開門。”


    李大嫂氣的直接輕打了李三娘胳膊兩下,沒辦法,李大嫂就在門外舉著油燈陪著李三娘等門開。


    “吱呀”,老舊木門開關時的響聲在夜深人靜之時真是顯眼的很。


    開門的既不是李父也不是李母,當然也不是李大兄,是一佝僂著背的男子。


    他開了門,也不出聲,隻站在一旁等兩人進來。


    李三娘一眼掃過,男,三十歲許,佝僂背,應是天生脊柱彎曲,上臂肌肉明顯,應是常做搬動重物的動作,但必定每日都在承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李三娘接過李大嫂的油燈,挽著李大嫂的手臂往屋裏走。


    一推門進去,就看到一個貴公子低頭喝茶的側臉,對麵坐著麵色嚴肅的李大兄,李三娘正想問李父李母在哪兒呢?


    為何說是貴公子?


    畢竟那衣裳料子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穿的起,昏黃的燈光下還能隱約看出有暗紋,一掃而過看到男子發髻上的玉簪看著就很值錢的樣子。


    初步可說,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受過良好教育,常年不見陽光,缺乏鍛煉。


    隔間兒,李三娘看見榻邊帶著攀膊正低頭給榻上躺著的黑衣人處理肩傷的李父,旁邊是也帶著攀膊正給李父遞帕子的李母。


    “阿耶”,李父應了一聲,沒說話,眼神示意李三娘去看角落椅子上那兒的黑衣人。


    李三娘這才看到陰影裏的椅子上還有一個人,戴著黑色麵巾子,隻露出眼睛,看不見麵目,這人此時一手捂著上臂,還能看出右小腿也有血液浸濕的傷,鮮血味兒真是濃鬱的讓人不適。


    怎麽說呢?


    李三娘自覺女娘生產時的血味兒和這種傷的血味兒是不一樣的,大概是天生嗅覺靈敏吧。


    沒說二話,李三娘也係上攀膊,拿了一套李父的工具包到那黑衣人身旁。


    直接用剪刀剪掉傷口處的衣物,看著是已經上過金瘡藥止了血的,小腿上的傷不嚴重,血已經止住了,左上臂的刀割傷有點兒深,怎麽也要縫三四針的。


    “大兄,來桶熱水,拿些皂角,我要洗手。”


    聽到李三娘這話,那貴公子也就是不可先生抬起了頭看了一眼李三娘,轉頭對著佝僂背男子點了點頭,這才得以讓李大兄從門口能走出去。


    李大嫂不放心,也跟著出去了。


    等熱水提回來,李三娘洗了手和小臂,沒有乳膠手套可以戴,這真的很難保證眼前這黑衣人有沒有傳染病啊。


    但條件不允許,李三娘強忍著潔癖清創,跟李母要了一截兒羊腸線,彎針倒是有現成的,估計是上回李二嫂生產側切後李三娘和李父抱怨沒有彎針不方便縫針後,李父自己找人打的。


    想到這兒,李三娘就後悔,自己沒提前找人比著自己係統背包裏的器械全都來上那麽一套的好,回頭一定得搞上些。


    彎針有些大,也沒有持針鉗,勉勉強強用著吧。


    這裏,李三娘不得不佩服黑衣人了,李父那個肩傷靠近胸口,應是沒有麻藥的,就這麽直接硬生生的縫針啊,沒聽一點兒聲兒。


    厲害!夠狠!


    所以,李三娘也就放心了,清創完,說了聲“我要給你縫針了,忍著點兒”就直接上手紮肉肉。


    除了第一針,黑衣人有一下顫抖,第二針開始,真是一點兒聲沒出,一下也沒動,除了眼睛那兒的皮膚露出的青筋,能看出是在強忍疼痛之外,其他反應是真看不出來。


    一邊縫針,李三娘一邊想著,這整什麽花活啊?


    這夜半中元節帶著倆明顯是金屬兵器傷的黑衣人上門來找李父治傷,整什麽啊?


    盜匪?賊人?


    這時候,李三娘也懂李父李母為啥不把這些秘密說出來了,李大嫂製止李三娘來李父李母院子裏的原因也找著了。


    就這情況,哪個在乎家人的也都不想把家人牽扯進來啊!


    我這是攤上事兒了吧?


    李三娘縫完針,還是覺得自己應該來,不來,可能會一直被瞞著,李父李母李大兄李大嫂對她如此疼愛,她怎能忍心所有一切都讓他們來扛!


    漂亮的收尾打結上藥包紮,還沒等李三娘叮囑黑衣人不能碰水,注意預防感染,不可大動呢,這個黑衣人就直接起來了,硬氣的跟沒受傷似的。


    黑衣人一號,李三娘救治的這個輕傷的直接起來一把扛起黑衣人二號,就是李父救治那個,一號直接扛著二號對不可先生點點頭,然後直接開門走了。


    就這麽走了。


    走了。


    “三娘子厲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三娘子的腰牌回頭自會送上。”


    然後,他就被佝僂男子推走了。


    對,是推走了。


    原來他坐的是個木製輪椅。


    他是個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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