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聽到陳陽說他們博物館裏有一件一模一樣的館藏品,藤井立即緊張起來,同時用手指著陳陽大聲喊道,“你們的館藏......”


    藤井心裏明白,如果這件自己再說錯了,那就輸給陳陽兩次了,那眼力這方麵幾乎不用比了。再說,自己國家對華夏館藏品都有備案,哪個博物館有什麽,什麽時間出土了什麽,在自己國家那邊都是有記錄的,重要的文物早就開始注意了,自己根本就沒有聽說過,哪個博物館出現元代水晶杯,反倒是杭州博物館有一隻戰國玻璃杯,這自己倒是知道的。


    所以,當陳陽說他手裏這件跟館藏品一樣的時候,藤井本能脫口而出,你們各個博物館館藏品我們都有備案,根本就沒有元代的水晶杯,隻是藤井剛說了一半,旁邊評估團開口說話了。


    “藤井!”池田建一開口製止了藤井,同時狠狠瞪了藤井一眼,這種事怎麽能開口就說呢,混蛋,沒長腦子!


    “我們一會請華夏方聯係一下那個博物館,先詢問一下情況,之後在做決定,現在可以下一件了!”


    宋開元剛想說什麽,被耿老攔住了,低頭跟宋開元說了幾句之後,宋開元臉上一愣,隨即點點頭,轉身向旁邊的一名小夥子招招手,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小夥子轉身離開了大廳。


    藤井聽到讓自己拿下一個物件,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隨後拿起號牌,一隻盒子被放在了桌麵中間,藤井從盒子裏拿出一件龍泉窯玉壺春瓶,衝著陳陽伸手示意,“請!”


    玉壺春瓶通體著龍泉青釉,釉藥濃稠均勻,光滑滋潤,釉色幽青純淨,清新素雅,口沿內外、頸部、腹體上分布十幾處褐斑,好似天際飛來了幾抹霞靄,風雅無比。


    元代青瓷褐斑玉壺春瓶 大阪市立東洋陶瓷美術館


    陳陽走上前看了起來,這就是他們說的飛羽瓶,還真別說,倒是挺像的,隻不過根據自己所知,這種物件在他們那裏不應該叫飛青瓷麽?


    飛青瓷,我國是沒有這種叫法的,這是東瀛陶瓷界對我國唐代越窯、元明時的龍泉點彩青瓷的稱謂,專指青釉褐斑的瓷器。飛青瓷是個專有名詞,不可以拆開來說,比如一件青釉褐斑的瓷器,我們不能把它叫作飛青,而飛在這裏是作為形容詞來修飾青瓷的,因為飛這個字在這裏可以指漂浮、懸浮,這褐斑印在青瓷上,就像懸浮著一樣。


    這件飛青瓷瓶的表麵散布著鐵鏽色不規則斑點,上麵施了一層青釉,這種裝飾手法在國內元代龍泉窯比較少見。這種褐斑點隻是在器身的裝飾,但它並不突顯內容和主題,也沒有規律可循,這一類的審美長久地不被國人接受,所以在我國始終沒有大麵積地流行開來。


    褐斑


    無論是瑩潤的釉色,還是錯落有致的褐斑裝飾,這件青瓷瓶在同類中都堪當一件優秀作品。圈足的底釉被削去大約有5毫米左右,露出深紅褐色的胎體部分。細長的頸部和豐滿的鼓腹造型優雅,張弛有度,相映成趣,達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


    這種工藝還是古人無意中發現的,源於東晉,那時帶有褐斑的青瓷也可以說是一種“缺點”,這是因為釉或坯的某一部分,有鐵分特別多的地方,那裏的鐵未能還原徹底,因而顯現出黑色的斑點。


    後人看到這種偶然的結果認為很有趣,於是便有計劃地在某一局部加鐵而得出了同樣結果。元代時期的龍泉青瓷上麵也往往可見到點彩,據分析是用當地出產的一種含鐵量較高的“紫金土”,略按規則地點畫在已掛釉的坯上,燒成後即呈赭色或黑褐色,別具風格。


    而當時的國人很少有人接受,認為這就是缺陷,可沒想到,這種有缺陷的瓷器傳到了東瀛,他們卻非常熱衷,對飛青瓷的喜愛,從他們收藏的種類就可以窺見,除了國寶飛青瓷花生以外,還有飛青瓷蒜頭瓶,飛青瓷八方馬上杯等等。甚至還有許多歐美收藏家,受到東瀛人審美的影響,也喜愛這種非常特殊的龍泉窯青瓷。


    “胎體厚重,胎質粗,胎色為白中帶灰或淡黃,釉色溫和潤澤、不張揚也就是沒有賊光,光澤柔和內斂,似水一般。釉上褐斑,圈足底釉被削去大約有5毫米左右,露出深紅褐色的胎體。”這物件對陳陽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陳陽簡單說了一下,將瓶子放回到桌麵上。


    瓶底火石紅


    “元代龍泉窯,在原來的基礎上,又添加了很多工藝,如模印花紋,釉上褐斑,露胎裝飾等,都是此時期多見的方法,也是辨識龍泉窯宋,元的重要標準。一般而言,具有褐斑和露胎裝飾的龍泉窯文物,都定為元代。”


    說著話,陳陽伸手指向玉壺春瓶的底部,元代早期龍泉窯一般使用墊餅燒製方法,器物底足足心處一般無釉;中期大量使用盂狀支燒器,故靠近圈足一圈釉常被刮去,隻殘留中心一點青釉, 形成獨有的時代特征,這種方法一直沿用到明初。 元代晚期又改用薄墊餅支燒,底足基本上無釉,無釉露胎處處理得不夠精致,往往多見切削痕跡。


    “藤井先生,”陳陽回頭看向藤井,“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國家怎麽形容這種工藝,但在我們國家,這就是元代中期的龍泉窯玉壺春瓶,不過據我所知,你們應該稱其為飛青瓷對吧?”


    藤井也知道這東西難不住陳陽,微微點點頭,表示沒錯,這物件不可能說出其他的來,因為特點太明顯了,所以自己隻能等陳陽拿出下一個物件。


    當陳陽將盒子打開,將裏麵的物件擺放在桌麵上的時候,藤井眼睛瞬間就亮了,甚至直接趴到了桌子前麵。


    油滴天目茶盞,九州國立博物館藏


    “油滴天目茶盞!”東瀛評估團的位置,池田九又一邊喊著,一邊蹭站起來,起身就往這邊快步走來,身後幾名東瀛評估團的人,也在後麵緊緊跟著。池田九又走到藤井身邊,直接伸手就將藤井推開了。


    “八嘎,君には資格がない!”池田九又看著藤井大聲喊了一句,藤井規規矩矩在旁邊站直了身體,微微嗨了一聲。


    聽得陳陽是一臉糊塗,什麽伊娃什麽耐,說的什麽?看著池田九又幾人走過來伸手就要拿起茶盞,陳陽一把伸手按住了茶盞,“等會,你們到底誰比?這怎麽半路還換人呢?”


    “我跟你們說,換人可以,但必須加注!如果不加注,這場就算我贏!”


    陳陽不是不明白他們下來幹啥,在東瀛文化廳官方認定的國寶級文物中,瓷器隻有14件,其中有4件是宋代建盞,含3件曜變盞,1件油滴盞,而這件被他們列為國寶的油滴天目茶盞,正是陳陽手裏這件。


    東瀛對建盞的分級,以曜變為最,次之就是油滴,再次則是兔毫,這在他們的《君台觀左右帳記》,曾有明確記載:曜變為世上罕見之物,值萬匹絹;而油滴為第二重寶,值五千匹絹;兔毫盞值三千匹絹。


    這件茶盞是陳陽第一次去秀才村時候遇到的,根據自己後世的記憶,這件茶盞是存放在東瀛九州國立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可九州國立博物館是在2005年才建成的,按照他們說的,這隻油滴盞曾經為江戶時代後期的著名茶人所藏,可現在是1994年,這物件怎麽會出現在秀才村?


    油滴天目茶盞


    別說是一件一模一樣的茶盞,這種油滴天目茶盞,就算到了後世,國內博物館所藏宋代建窯茶盞中沒有一件完整的油滴盞。可能覺得說的有些誇張,或許官藏沒有,但是民藏裏麵有呢?


    我們可以看個數據,2014年港城拍賣出一件宋代建窯黑釉油滴天目茶盞,藏家是東瀛一名資深茶具收藏大家;2023年蘇比以673萬拍賣出去一件南宋 建窯油滴天目茶盞,藏家是小鬼子;2020年羊城拍賣會,拍賣出去一件南宋 建窯黑釉油滴天目茶盞,藏家是東瀛西園寺家族;同年蘇比拍賣出去一件北宋至金 河南黑釉油滴天目茶盞,藏家是東瀛青山寺等等,在拍賣市場上,茶盞的大部分藏家都來自東瀛,而且這些拍品中,隻有2023年蘇比拍賣出去的那件油滴天目茶盞看起來還不錯,其餘的品相都很一般。


    2020年廣東崇正拍賣出去的油滴天目茶盞,拍賣價格138萬,跟九州國立那隻對比一下


    陳陽手中的這件茶盞能被東瀛文化廳列為國寶之一,可見絕不一般,現在見到這麽好的物件,小鬼子那些評估團的人當然坐不住了,紛紛跑過來準備看一看。


    “陳先生,你的不要誤會,我們隻是想鑒賞一下,”池田九又一臉堆笑的看著陳陽說道,“您放心,我們不會將結果告訴藤井。”


    “你說不告訴就不告訴呀!”陳陽把頭一揚,順勢將茶盞拿回到自己手裏,“你們說話我又聽不懂,萬一你告訴他呢?”


    “你們要是這麽幹,等會他把物件拿出來,我是不是也可以喊我們的評估團下來鑒賞一下?”


    說完之後,陳陽把嘴一撇,一臉鄙視的看著池田九又,表示這不就是個茶碗麽,你們東瀛那麽熱愛茶道,這種東西應該不少,至於這麽激動麽!


    “再說了,我們唐宋時期的茶盞,在你們國家博物館裏好幾件呢,你又不是沒見過,憑啥非得看我手裏這隻?”


    池田九又衝著陳陽微微鞠了一個躬,“陳先生,您說的沒錯,你們國家唐宋時期的茶盞,確實在我們國家有幾件,但......”


    池田九又思考了一下,“但這種油滴天目茶盞,我的還是第一次見到,所以拜托了!”


    第一次見到?陳陽聽完愣了一下,不對呀,大板不是還有一件麽?


    “額......”陳陽眨巴了幾下眼睛,“你說這叫什麽?油滴天目?還真挺會起名字,這是鷓鴣斑茶盞!”


    說著話,陳陽將茶盞重新放回了桌麵,但是手沒有鬆開,衝著池田九又一笑,“你說它叫什麽名字?”


    “油......”池田九又剛開口,隨即眼珠轉了轉,“鷓鴣斑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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