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瑰從昏睡中醒來,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簾,漸漸從模糊變得清晰。


    坐在旁邊昏昏欲睡的孟圓一個激靈驚醒過來,噌的一下衝到床邊,一疊聲地問道:“傅顧問你醒啦?你頭暈不暈?身上有哪裏不舒服嗎?”


    傅斯瑰扶著腦袋感受了一下:“我還好,隻是腦袋還有些昏沉。”


    孟圓鬆了口氣:“那就好,醫生說你有點腦震蕩,要靜養。”


    傅斯瑰應了一聲,接著看向麵前的女孩目露關切:“怎麽讓你來陪護我?你和周瑉怎麽樣了?沒受傷吧?”


    來自女神的問候讓孟圓倍感溫暖,她齜牙一笑:“沒事沒事,我和周哥坐在後座都沒什麽事。”她把細碎的劉海撩起來給傅斯瑰看,“我不小心磕到了額頭,腫了一個小包,醫生說塗兩天藥就好了。周哥跟我差不多,撞車的時候他胳膊抻了一下,有點扭傷。隻有你和許隊……”


    傅斯瑰的目光沉了下來:“許戈怎麽了?”


    “許隊傷得最重,肋骨斷了三根,額頭劃破了一個大口子,左手小臂骨裂……而且他還不聽話,之前你昏迷不醒的時候,他死活不肯去處理傷口,最後還是被醫生強行拎走的。”


    孟圓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看著傅斯瑰麵沉如水的樣子,又期期艾艾地開口:“傅顧問,我聽交警大隊的說,在撞上綠島之前,車曾經有過細微的向右轉向,所以最終先撞上綠島的是駕駛位……”


    “我知道。”傅斯瑰閉了閉眼,“否則,我就不會隻是腦震蕩這麽簡單了。他在哪兒?”


    孟圓立刻回答:“就在隔壁!”


    然後,她見傅斯瑰一掀被子下了床,驚得差點跳起來:“傅傅傅顧問,醫生說了你要要要靜養……”


    傅斯瑰利落地將輸液針拔了:“如果不去瞧那個傻瓜一眼,我可能不會有心情靜養。”


    ……


    許戈頭上紮著繃帶,左臂打著石膏,正坐在病床上一邊掛水一邊聽林軒給他匯報工作:“許隊,你們出車禍之後,高曉慧駕車駛離林城北路,進入省道。我們經過排查省道的監控探頭,確認高曉慧在省道行駛18公裏後,轉入長澤鄉縣道,在縣道行駛了5.2公裏後,進入一條鄉村土路,然後失去了蹤跡。江隊已經帶人趕了過去,聯合長澤鄉當地警方對那一片區進行搜查,目前還沒有發現。”


    許戈用他唯一能靈活運動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奶奶灰:“隻怕等我們摸過去,隻能給張澤宇收屍了。”


    他歎了口氣,很是無奈。


    林軒板板正正地坐著,覺得此刻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在許戈沒歎氣太久,轉而問起另一件事:“那個撞我們的司機呢?怎麽樣了?”


    林軒答道:“貨車司機重傷,現在還昏迷不醒。我們初步檢查了貨車內部,沒有找到人為製造的故障。”


    許戈“唔”了一聲,不置可否:“這個貨車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我很難相信這隻是一場意外……”


    他話音未落,忽然“噌”的一下躺倒下來,把被子拉到下巴上,擺出一副病重得快要死了的虛弱模樣。


    目睹了一切的林軒不明所以,但大受震撼。


    剛走到病房門口的傅斯瑰:“……”


    林軒看了看在病床上裝死的許隊長,又看了看倚在門口似笑非笑的傅顧問,心中忽然劃過一絲明悟,趕緊默默地將離床頭最近的座位讓了出來。


    傅斯瑰走到床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好了,別裝了,你剛剛生龍活虎的模樣我都看見了。”


    許戈打死不睜眼,閉著眼睛在床上哼哼唧唧,眼睫毛一顫一顫的:“啊,我的傷口好疼啊……”


    “是麽?”傅斯瑰微笑,轉頭對林軒道,“我看過你們許隊了,感覺也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


    “哎,別走!”許戈裝不下去了,伸出唯一完好的胳膊,牽住傅斯瑰的手。


    他的手剛從被子裏拿出來,掌心滾燙,襯得傅斯瑰的指尖越發冰涼。


    他蹙眉:“傅教授你的手怎麽這麽涼?你頭還暈嗎?還有哪裏不舒服嗎?”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怎麽就自己跑出來了!孟圓這小妮子呢?”


    他嗓門大得孟圓在隔壁病房都聽見了,期期艾艾地不敢過來找罵。


    傅斯瑰橫了他一眼:“不關人家的事,小孟倒是勸了我半天,是我執意要過來看你,如今看來倒是來錯了。”


    許戈訕訕地笑了起來:“哎,別生氣嘛。”他假作不知地繼續牽著傅斯瑰的手,心裏悄悄樂開了花。


    傅斯瑰似乎也沒意識到她的手仍被人握著,她在林軒讓出來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微微俯身注視著他的眼睛。


    畢竟是受了傷,他繃帶下的臉龐透出點帶著青灰的蒼白,嘴唇也失了血色,整個人像是蒙上了一層浮灰,不複先前明亮。


    傅斯瑰心中柔軟了一瞬,凝視著他輕聲道:“小孟告訴我,你在撞上綠島之前曾經向右打過方向,所以最先撞上去的是你,否則我就不會隻是輕微腦震蕩這麽簡單了。”


    許戈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嘟囔道:“孟圓這妮子真是多話……”


    傅斯瑰笑而不語,而許隊長原本蒼白的臉色在她的注視下,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


    許戈很想捂臉,奈何一隻手打了石膏不能亂動,另一隻手還在悄摸摸地牽著傅斯瑰,整個人宛如一隻被扔在鐵板上炙烤的大蝦,一點一點地快要熟透了。


    終於,他堅持不住了,破罐子破摔一般嚷嚷道:“哎呀,誰讓你坐在副駕駛上呢?你本來就體弱多病的,這要撞上去還得了啊?我就無所謂啦,反正我皮糙肉厚的,撞撞也沒啥大事。而且,我……”


    他忽然哽了一下,緊接著聲音也落了下來,宛如歎息一般侵入她的耳中:“我怎麽舍得讓你受傷啊……”


    他話音剛落,忽然感到唇上印上了一個柔軟微涼的事物。


    這溫柔的觸感宛如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離,可他卻仿佛觸電了一樣,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嘴唇一路電進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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