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麵對蘇硯昭的責問,蕭霆軒卻沒有絲毫慌亂,他那雙幽深的眼眸裏閃爍著堅定。


    嘴角依舊勾勒著一抹溫柔卻又帶著幾分倔強的笑意:“我明白世俗的眼光,但我問心無愧。大哥已去,你為了一個永遠無法回應你的亡魂守候,這難道不是在空耗你寶貴的青春年華嗎?”


    “亡魂?你就是這樣看待你兄長的?”


    蘇硯昭的聲音顫抖著,她的眼神裏滿是不可思議,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到站在她麵前的這個人。


    “你們明明流淌著相同的血液,是至親的兄弟啊!”


    蕭霆軒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難辨的情緒,那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但很快,他就換上了慣常的淡漠。


    “對我來說,他不過是個陌生人。從我有記憶開始,陪伴我的隻有嬤嬤的嚴厲和孤寂,而他,卻能在母妃的懷抱中享受溫馨與寵愛。他所擁有的一切,我未必能夠觸及。而我所渴望的,他卻似乎生來就不缺少。”


    “父皇、母妃的偏愛如同陽光,永遠照耀在他身上,而我,就像是陰影裏的影子,連一縷關注的微光都觸摸不到。這樣的他,我又如何能視之為兄長,共享那份手足之情?”


    蘇硯昭聞言,震驚之餘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在她印象中,蕭霆軒溫文爾雅,舉止言行皆恰如其分,完美詮釋了“謙謙君子”這個詞。


    她曾暗自慶幸,即便是在權謀傾軋、人心叵測的皇宮內,蕭霆軒依然能保持著那份心靈的純淨,這無疑是極其難得的。


    但她萬萬沒想到,在他那溫暖笑容的背後,竟然隱藏著如此沉重且令人心痛的秘密。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些原本準備好的尖銳言辭,在觸及他那勉強維持的笑容時,全部化為烏有。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經曆。”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歉意與不忍。


    蕭霆軒卻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他輕笑一聲,仿佛剛才的沉重隻是一場錯覺:“沒關係,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不過是陳年舊事。嫂嫂,我知道你與母妃之間存在一些誤會,或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幫你們冰釋前嫌。”


    他的誠懇讓人無從拒絕,但問題在於,蘇硯昭一直以來都將蕭霆軒看作是單純的小叔子,從未有過任何超越親情的想法。


    她本想用些犀利的話語打消他的念頭,但在看到他強顏歡笑的模樣,那些話到了嘴邊,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你剛才說的,就讓我們當作沒發生過吧。”


    蘇硯昭側過臉,盡量避開他的目光“四殿下應該多留心京城中其他的佳麗,美麗聰慧、才情橫溢的貴族女子比比皆是,她們更適合你。”


    言下之意,無需在意她這個被命運詛咒、背負“克夫”之名的寡婦。


    說完,她不再停留,決絕地轉身。


    “嫂嫂!”蕭霆軒在她身後急切地呼喚,她本以為他會繼續糾纏不清,於是不假思索地加快了腳步,試圖逃離。


    “你還是放棄吧,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蕭霆軒的下一句話卻如同晴天霹靂,讓她的腳步戛然而止。


    “嫂嫂,你的衣裙……”


    他三步並作兩步,快步趕上,輕輕抓住她的手腕,語氣中滿是擔憂,“你受傷了!”


    蘇硯昭原本準備好了一套嚴厲的言辭,準備斷然拒絕他的關心,卻未料到他突然間說出了這樣的話:“嫂嫂,你流血了!”


    蘇硯昭驚呼一聲,猛地回轉身軀,意圖捕捉到身後細微的聲響,但無奈站立的位置角度偏差,那一抹不易察覺的血色痕跡,依舊隱匿於視線之外。


    為何自己竟對此毫無痛感?


    慢著,她的麵色逐漸失去了血色,眉頭微蹙,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至關重要的事情。


    “今兒是啥日子來著?”她低聲自問,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初八啊,昨天可是七夕呢。”身邊人隨口應道。


    糟了!


    這個念頭擊中了蘇硯昭的心房。


    在這尷尬至極的時刻,月經這位每月定時造訪的“老友”,竟然不請自來!


    蘇硯昭抿緊了嘴唇,雙手下意識地環抱於身後,臉頰驟然升騰起兩朵羞赧的紅雲。


    而站在一旁的蕭霆軒,雖然未曾親身經曆過這樣的狀況,但從旁人的談論中也略有耳聞,一時間,他瞠目結舌,半張的嘴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定格,連一句安慰的話都難以出口。


    靜默持續了好一會,最終,蕭霆軒打破了尷尬,緩緩脫下自己的外袍,動作輕柔而謹慎,生怕觸碰到不該觸碰的地方,將那片暗紅小心翼翼地遮掩住。


    “用這個就沒事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似乎想以此減輕她的不安。


    蘇硯昭咬著下唇,點了點頭,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然而,這終究隻是權宜之計。


    她匆匆忙忙從宮中逃出,身上未攜帶任何應對月事的物品,而眼下,自己卻穿著一個大男人的衣物,這份別扭與不便讓她倍感尷尬。


    她囁嚅著開口,聲音細若蚊蚋:“四殿下,您能不能幫我個忙?”


    此刻的她,顯得格外無助。


    蕭霆軒剛剛為她整理好衣衫,聞言抬頭,眼神裏滿是詢問:“說吧,是需要我送你回鴻福寺,還是先去找件幹淨的衣物替換?”


    送她回去,意味著可能遭遇閑言碎語。


    而更換衣物,沒有月事布的備用,再幹淨的衣裳也難逃被汙損的命運。


    進退維穀之間,她嗓音更低了,幾不可聞:“都不是。”


    “您能不能……去山下幫我買些白布、針線,再尋一些草木灰……”


    她的話語越來越輕,近乎耳語,若非蕭霆軒側耳傾聽,或許根本捕捉不到這微弱的請求。


    蕭霆軒心中生疑:“這些是用來做什麽的?還不如我直接回去取衣物給你……”


    “不用了!”蘇硯昭連忙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堅決,“我隻需這些,還請殿下幫幫忙。”


    那雙眸子裏,滿是求助與期盼,縱使蕭霆軒不解其意,也默默點頭應允。


    “那你稍作等待,我立刻就去辦。”


    說著,他解開係在不遠處的馬匹,顧不得多做停留,馬蹄聲急促而起,揚起一路塵埃,轉瞬消失在小徑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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