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貪墨與謀大逆,陳洪的其他罪狀也不少。比如欺壓同僚,讓內宮太監喊其“老祖宗”。死了才是老祖宗。這回正好去地下當正經老祖宗了。


    當前的形式,處理這些舊人舊事還是其次,朝堂的爭鬥已經白熱化了。


    高拱被徐階從遼東喊回來了,而暫代高拱職位的就是徐階的小兒子徐瑛。


    此舉看著是賣好高拱,能被請回來治喪,這事多大的榮寵。但很明顯,高拱對徐階這一手摘桃子行為氣得是火冒三丈。


    高拱好不容易,攆走了土蠻汗,還親冒矢石,打了好些不開眼的野人女真,統一對遼東百姓進行登記,完成了遼東乃至鬆嫩平原的規劃。大事正要起頭就被調走了。


    要知道,如果整個遼東這些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經過排水,排鹽堿地,開墾出來,那大明直接就多了一個江南的錢糧稅賦重地。而且這裏人還少,還沒那麽多刺頭。


    隻需要兩三年,都不需要真的完成,隻需要把各項計劃執行下去,開個頭就好,那麽自己就是遼東,乃至整個大明的活菩薩。


    然而,現在成了夾生飯。隻有規劃沒落地,誰也不會記自己功勞的。特別是回來的半道上就聽說總督行轅在改抬頭了。抬頭有什麽改的,無非是把總督高拱改為代總督徐瑛。等到抬頭改完,遼東哪兒還有自己高拱的一點兒痕跡呢?這不純屬欺負老實人嗎?


    何況為了遼東,自己大半年都沒正經碰過女人了。老高家還沒有香火呢,現在隻能把侄子當兒子了。自己付出這麽大代價結果給人做嫁衣,能不氣嗎?永久性地開疆擴土開發遼東,再造一個大明江南,這可是起碼一個國公的功勞。


    這事,高拱的一路越想越氣,越氣越上頭。他徐階有兒子在遼東,但自己高拱也有親侄子在遼東啊?憑什麽不用自己的侄子高允升暫代總督呢?


    因此一回京,直接在徐府門口破口大罵。


    好在徐階就是個陰沉沉的性子,愣是沒開門回嘴。


    高拱回到內閣值房也沒看到徐階,但卻第一時間收集到了自己想要的材料。


    這個材料不是別的,就是徐階已經明發各地的傳位遺詔。


    在遺詔裏,徐階是把嘉靖罵了個狗血淋頭。


    “過求長生,遂致奸人乘機誑惑,禱是日舉,土木歲興,郊廟之祀不親,明講之儀久廢,既違成憲,亦負初心。邇者天啟朕衷,方圖改徹,而據嬰仄疾,補過無由,每思惟增愧恨。”


    看看,看看,奸人乘機誑惑,土木歲興,郊廟之祀不親,這些是人話嗎?


    這不是往大行皇帝身上潑髒水嗎?


    大行皇帝要是如此不堪,如何能恢複河套,安南,重置遼東,北進和林,西出哈密。嘉靖之勝說句比肩永樂甚至超越永樂也不為過。


    因為高拱心裏門清,遼東那一塊足以像秦之巴蜀一樣,成為明之糧倉。有了這個糧倉,華北再無饑饉。華北無饑饉,則天下輕徭薄賦,大明子孫萬代不為過矣。


    何況,嘉靖帝用兵,多用智,用器,而不用力,這就導致徭役兵役並不嚴重。就憑這些,說句聖天子不為過。而且是大明開過百年後真正的聖天子,比之前瞎吹的孝宗皇帝強太多了。


    高拱在內閣值房咆哮上頭了,一時間話趕話,被人問住,既然大行皇帝如此英明,有再造大明萬年江山之功,照這個說法,豈不是得用祖不用宗了。


    高拱一時被噎住了,說了句“難說”就走了。


    次日,還真的被高拱搗鼓出一個“世祖”的名號來。


    現在朝廷明麵上是給嘉靖“世祖”“世宗”的廟號之爭,本著就是高家與徐家的兩家之爭。隻是沒想到這麽快,昔日聯手對敵嚴嵩的盟友,翻臉可以翻得如此徹底。


    高翰文聽著這些朝廷的爭鬥,一時間心情都愉悅了起來。看別人爭鬥才高興嘛。沒想到快樂竟然如此簡單,哪怕身處昭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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