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看柳常青說了半天,各種艱辛經驗、組織管理都有,但卻是始終對東正教的核心——聖教經義避而不談。不由得有些滑稽。


    裕王一邊看著滔滔不絕的柳常青,一邊看著沉默寡言的徐閣老。隻感覺還是有新學好。要是沒有新學,徐閣老也不會找出這麽一門治國學問來打擂台。


    很明顯,麵對300年魔咒,感覺東正教似乎已經可以做到新學的平替了。有了這東西,才不至於被新學所綁架,擺布。說不定其真能實現朱家皇朝江山永固呢?


    這人手段已經足夠,但卻也毫無沉澱。難怪徐閣老雖推崇,卻裝出一副並不熟悉,不敢擅自添言添語的樣子。


    “柳主教,聽說你們也是要學聖教經義的,特別是不拜祖宗,這一點恐怕與我大明格格不入。在保定,百姓可有抵觸?”


    裕王自己回京時,高翰文派人送來了一份剛翻譯兼改編的官話版《聖教經義》給謄抄了一份。裕王別的沒看,不拜祖宗等他神,隻拜唯一真神的內容卻是記得的。


    “非常慚愧,貧修雖是主教,卻是因為拓荒西伯利亞過來的,原本不過普通修士而已。貧修自己僅熟悉九段聖教經義,因此還沒有傳播經典,要等後麵回去找人翻譯才行了。”柳常青差點沒反應過來這個聖教經義,不過琢磨一下也就知道裕王說的是什麽了。


    緊接著又說道,“不拜偽神跟親情是不衝突的,隻是讓百姓放棄過去通過埋祖墳供奉祖先祠堂來飛黃騰達的錯誤思想。我們組織了青壯巡邏、照顧病患,這些都是看得見的利民之事。誰有用誰無用,百姓心裏有杆秤的。何況我們隻是不讓祈禱祖先,並不影響百姓對祖先的思念。排除祈禱的利益,百姓對祖先的感情更純粹了。因而也沒多少阻礙。”


    好家夥,這底下百姓是真說不拜祖先就不拜祖先。裕王心中暗想,跟自己預期的百姓抵觸完全不一樣啊。原本容許這些西方教門,主要就是覺得會水土不服的。現在看來,這大明百姓立場這麽靈活,拜祖先文化說不要就不要嗎?


    這事在杭州聖母堂已經聚攏幾萬人可以理解。畢竟能拋家舍業當流民去杭州的,本身就沒多少祖宗情懷的。但凡真的祖宗情懷就會寧願餓死在本地也不出村給祖宗丟臉了。


    但現在可是在保定啊,這裏按道理哪怕是沒有曲阜那種祖宗情懷濃厚,但也應該是祖宗立場堅定的地方,不應該這麽快就擋不住東正教的糖衣炮彈啊。這老百姓怎麽一點大是大非都不講究呢?人心似水,民動如煙,這算是讓裕王深刻地感受到了。區區病毒致命傷害就能立刻改變老百姓的固有觀念。唉!


    這時一旁主要負責旁聽的徐階也是詫異,這柳常青這個機靈的,這麽快連自稱貧修二字都搞出來了,前一個月見麵還沒這個說法呢。這真的是摸著貧僧,貧道的規律迅速實現本土化了。


    總體而言,徐階對柳常青這一套還是看不上的,因為說完了都沒有說目的,哪怕是信這個教門後要實現什麽目的都是缺乏的。就隻有天堂二字,其餘全是虛無。整個教派也不注重經典理論傳承,信眾雖多,但大家信的其實是地方主教與國主,而不是經典的內容。這純純的就是一個手段教門。就是純把自己變成國主手裏思想-衙門雙層複試統治工具的教門。


    但也正因為這隻是手段,隻要再嫁接上儒學的仁義目的與三綱五常框架,就自然可以做到新學的平替了。東正教至於儒學,簡直就水乳交融一般。能在新學衝擊下,找到東正教這個手段,實現東正教儒學化,簡直是儒學的大幸了。這也是徐階自認為能夠為儒學做到的最大程度了。也徐階最大的野心——將新學從思想上連根拔起。現在等的就是下一個漢武帝出世時再次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了。要是能作文董仲舒後第二人,造福天下儒生,也不枉此生了。


    嘉靖老了怕是做不了漢武帝。眼前的裕王早就心向新學了。就看未來的皇太孫殿下了。想著這些,徐階又生出一種生不逢時的落寞感。自己的謀劃怕是要便宜張居正這個學生了。徐階一邊心裏覺得吃虧,一邊麵色也不太好,從坐了一刻鍾多一些開始,額頭就已經見汗了,有些難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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