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酥紅印象中的朗擎雲是一個熱心溫善、熱愛生活的年輕人,他在吃熱湯麵的時候認真而專注,他見到碧麻山六匪來難為人就主動出手相幫。算上之後那次,朗擎雲已經幫了她兩回了。


    可是現在的朗擎雲看上去卻十分可怕。不隻是因為他的暴怒與殺意,任何人在遭遇他所遭遇的事情,都會生出暴怒與殺意。朗擎雲身上還有一種對一切的冷酷漠然。


    這兩種相悖的狀態在他身上撕裂又交融。


    但朗擎雲還有理智。


    他知曉自己是怎麽回事。


    道種要的是他斬斷牽絆,要他絕情絕性。他放不下家人,所以道種才要他殺。


    現在他的家人出事了,道種反要他冷情了。


    朗擎雲深呼吸了幾次,聲音沙啞:“我要找到他們。”


    話音才落,就見廢墟上忽然出現水墨般的虛影,勾勒出一座陡峭山壁,幾個身影在水墨山壁中倏然清晰起來。


    “二哥!”


    三妹妹四弟一直到最小的小十一,九個人都在!季紅蘿身上還停著幾隻小燕。


    邵四拖著腳向他急走過來,被朗擎雲扶住。


    朗擎雲驟經大悲大喜,手都是抖的。


    “你們沒事!”


    “二哥,有人來問我們什麽血鏽刀,我們不知道,他們就想動手抓人,我一急,不知怎麽就進了夢裏的那座山上。”邵四快速解釋道,“我們都進去了,也能看見外麵,就是出不來。剛剛不怎麽的,又一下子出來了。”


    他夢中的一念峰下皆是雲霧,唯有向上的險路,這次帶著人一起進去,雖然仍有雲霧,卻是踏踏實實踏在地麵上的,也沒有逐漸消失的平台強迫他們往上爬。


    他們在雲霧中看見外麵,見那些人尋不到他們,就把他們的房子翻了個遍,可能是沒找到線索,就怒而毀掉了他們的家。


    “你夢中的山……雙兄。”朗擎雲喃喃。


    邵四的夢中仙緣是雙文律給的。


    那不隻是修行的機緣,還是一次救命的機會。


    ……


    這裏不能久留,幾個人先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弄清楚來龍去脈之後,蔡酥紅道:“朗兄弟,你這小兄弟的救命機會不知還有幾次,不能再冒險了,你若有什麽藏身的地方,就帶著他們躲躲吧。”


    朗擎雲沉吟片刻,對幾個弟弟妹妹們道:“我帶你們去個地方,裏麵存著吃穿用度,你們不要輕易外出,等我回來。”


    季紅蘿抓住他:“等等,二哥,你不和我們一起嗎?”


    “我有別的安排。”朗擎雲道。


    “不行!”邵四急道,“你也很危險!”


    “聽話!”朗擎雲嚴厲道。他身上的氣勢一下變得攝人,幾個人不由自主鬆了手。


    朗擎雲去藏人,分開前,邵四紅著眼眶咬牙道:“二哥,我們是不是又成了你的拖累?”


    朗擎雲看著一張張不安的麵孔,道種在他胸中強硬地跳動,他堅定道:“你們不是拖累。你們是我修行的錨。”


    朗擎雲安排好一切,回去見到蔡酥紅,道:“蔡老板,謝你剛才幫我。我們就此分別吧。”


    這話說得無情,蔡酥紅卻明白他想做什麽。


    他們那個荒野宅院裏有朗擎雲布置的護陣痕跡,在他們趕過去之前,已經不知有多少修士去過了宅中。他們隻要查看一下,就會發現這些痕跡。


    與幾個普通人比起來,自然是布下護陣的修士更有可能與血鏽刀有關。


    這種事是沒法解釋清楚的。


    蔡酥紅道:“你想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朗擎雲默默點頭。


    他這個目標越大,別人就越不會去找他的家人。若是他也隱藏起來了,那些魔修必然會想法子從他的家人下手。


    蔡酥紅默然片刻,一咬牙,道:“我有些手段,可以幫你多拖一段時間。”


    她有秘境係統,躲在秘境中,別人就很難找到。雖然塑造出來的秘境堅持不了太久,但已經足夠躲過許多危險了。


    朗擎雲幫過她兩次,她兩次都沒有什麽回報。第一次秘境結束後,她盤算家底時,才發現隻少了那三個修士拿走的東西,朗擎雲和那位前輩什麽都沒得到。這次的秘境也是,兩人光顧著研究隱秘了,朗擎雲並沒有得到什麽東西。


    她也的確喜歡朗擎雲的為人,況且,係統和他說過,朗擎雲進入秘境比其他人進入秘境收益來得要高。


    就當富貴險中求了。


    朗擎雲想拒絕,蔡酥紅卻道:“你這裏多拖一段時間,還想找你家人的就越少。我也不打算陪你拚命,真到了險處,我會走。到時候就隻能靠你自己了。”


    朗擎雲嘴唇動了動,最後隻鄭重道:“謝謝。”


    蔡酥紅問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朗擎雲咬牙道:“我想找到血鏽刀!”


    “既然他們都覺得血鏽刀與我有關,我們憑什麽不去找它?


    “隻有找到血鏽刀,才能解決這個麻煩!”


    ……


    百曉生也想找到血鏽刀。


    這世上的人很奇怪,假如一件東西本來與他沒有關係,就算他沒得到也不會太在意,可是假如他有機會得到這件東西卻沒有得到,那可太讓他難受了。


    白肖就是如此。


    這世上本來沒有人知道血鏽刀,也沒有人去尋找血鏽刀。本來他是最有可能得到血鏽刀的人。


    但現在,人人都知道血鏽刀,人人都在尋找血鏽刀,他得到血鏽刀的可能反而越來越小了。


    雖然把血鏽刀的消息放出去是白肖自己決定的,但在知道血鏽刀已經出世、並且被人拿走之後,白肖越想越難受。


    那可是無上道藏啊!


    他終於忍不住,也開始尋找起血鏽刀。


    雖然白肖的修為並不太高,才突破第四重開陽境沒多久,但他擁有全知之書。


    秘密,意味著力量。他未必沒有機會得到血鏽刀。


    況且,無論他是否去尋找血鏽刀,由血鏽刀引起的麻煩都會找上他。


    人人都知道血鏽刀的消息是從百曉生這裏放出去的,在這個消息放出去後,有無數人算過血鏽刀的消息,但最終那些人什麽都算不到,隻有他百曉生能做到。


    之前血鏽刀還沒有真正出世的時候,這些人都還能克製。現在他們已經從百曉生這裏得到了血鏽刀出世的消息,那麽他們會不會想從百曉生這裏再得到別的消息?比如,血鏽刀現在在誰的手上。


    他們已經找上門來了。


    白肖看著攔在他對麵的師兄弟倆,心中並沒有多少畏懼。


    這兩人的修為也隻是第四重開陽境,但他們是兩個人,而且是師兄弟,氣息隱隱相通,必有合擊之術,真動起手來,白肖很難打得過。


    但白肖並沒有打算和他們動手。


    “你們來找我要血鏽刀的線索?”白肖問道。


    這兩人當中,反倒是當師弟的周衝修為要高一些,他點頭:“隻要你告訴我們,我們絕不會為難你。”


    他的師兄趙濤緊接著道:“你既然能算出血鏽刀在哪裏出世,一定也能算出它現在在哪。不要糊弄我們。”


    這黑臉紅臉唱得夠爛。白肖心中嗤笑,把他們的模樣印上全知之書。


    他看向趙濤,道:“你們這麽想要血鏽刀,是為了重鑄你修行的根基吧?”


    趙濤臉色一變,死死盯著他,片刻後道:“不愧是百曉生。”


    白肖說對了。他的根基在幾十年前被毀,這些年來修為不得寸進,甚至隱隱有倒退的傾向,以至於入門晚他很多的師弟都攆了上來。


    “你不想知道你的根基是怎麽毀掉的嗎?”白肖對趙濤說道,目光卻看向了周衝。


    趙濤喝道:“我根基被毀這些年,師弟一直在想辦法幫我彌補。你不要妄想挑撥!”


    白肖嗤笑一聲:“你當年不幸墜下失魂崖根基被毀,隻要有人拉你一把,你就不會掉進底下的失魂池裏。可當時你的好師弟就在三丈遠的山洞裏,他聽到了你的呼救卻沒有出手,你猜猜是為什麽?”


    “你閉嘴!”周衝突然出手襲向白肖。


    這邊白肖躲開他的攻擊,那邊趙濤已經攔下了周衝,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如果百曉生說得是假,那麽周衝何必心虛出手?


    “你當時當真就在不遠處?”


    “師兄,不要聽他胡說八道!”周衝臉色難看道。


    白肖在一旁悠哉道:“那山洞裏有可以提升資質的地髓乳,他怕你跟他搶,所以才沒有出手。”


    趙濤看著周衝,道:“你以道心起誓,你起誓我就信你!”


    周衝臉色蒼白:“師兄……師兄,我不知道那下麵有失魂池,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了,一定不會在山洞裏等。我就是想等一會兒,我沒想害你……我……這些年我一直都很後悔,我一直都想彌補。真的!”


    趙濤卻已經聽不進去了:“難怪,難怪你後來修為突飛猛進。我被毀了根基,你提升了資質。這些年……這些年我讓師父失望,大家都圍著你轉,你是不是很開心?是不是?啊?!”


    白肖悠悠道:“你們的家務事自己解決去吧。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這師兄弟二人已經翻臉,無論他們會不會打起來,都沒法再合作了。他們單打獨鬥,攔不住白肖。


    他又從這兩個人身上收回了一筆波動點。


    知曉隱秘,就意味著擁有力量。就像他用一個秘密就拉下了鼎鼎有名的小卦王給他作證。


    他擁有全知之書。


    ……


    雪峰之上,寧閑眠伸了個懶腰。


    “最近天機混亂,想算點什麽麻煩得很。”


    進入乾坤的這些規則碎片或多或少都會對乾坤之道造成波動。


    不過這些波動影響不大。乾坤之道如一張大網,有一定的彈性,可以自行恢複。


    若有不知輕重,想要靠著幹擾乾坤運轉的方式來積累的規則碎片,等到世界之網開始反震,之前在網上亂蹦躂的規則碎片也就碎幹淨了。


    正閑談時,兩人忽目光同時看向滄洲。


    就在剛剛,一股震蕩的餘波忽從界外傳來,就快要接觸到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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