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衝到小佛堂裏,便伏倒在曹皇後靈位前痛哭不已。


    她今天真的受過太多打擊了。雖然清楚方才那一番發泄,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好的後果,但一想到今天受到所有人的冷待,從小陪她長大的心腹侍女還背叛了她,轉眼又被不明不白地殺死在東五所,她才回到東宮,明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太子竟然還想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往她身上栽贓,她真的沒辦法再忍受下去了!


    雖然她清楚,就算曹皇後眼下仍在世,也未必會對自己有好臉色,可好歹曹皇後去世之前,她還算是個受人承認的太子妃,還有幾分太子妃的體麵。不象如今,什麽阿貓阿狗都敢踩在她頭上了!倘若在應選太子妃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會落得這般下場,連祖父都因為支持太子而丟了性命,她絕對不會對太子妃之位生出任何想法的!未來國母的榮耀確實十分吸引人,可她若僅僅是個有名無實的太子妃,任誰都能欺負,永遠都不會有成為皇後的那一天,那這個太子妃做來又有什麽意義呢?!


    她在曹皇後靈前哭個不停,嘴裏說著要母後為自己做主,其實心裏在怨恨著曹皇後。倘若當年不是曹皇後選中了自己,無論最終被選中的是馮氏還是藍氏,她都會過得比如今幸福體麵無數倍吧?!


    太子妃伏在地上號啕大哭的時候,謝慕林站在她身後,悄悄觀察了一圈小佛堂裏的情形。這是她頭一回到這個地方來,迅速留意過環境後,心裏已經拿定了主意。


    正殿那頭,太子似乎跟承恩侯夫婦發生了口角,哪怕明知道燕王在場,他也大聲反駁了親舅舅的建議,拒絕把王湄如交出來。


    承恩侯夫婦如今弄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了,眼看著東宮擺脫不了這灘渾水,勉強栽贓到太子妃身上,也難以服眾,倒不如讓真正在受害者麵前露了臉的王湄如站出來認罪,好撇清了太子身上的嫌疑。王湄如雖說身份低微,不如太子妃尊貴,但如今明擺著,她有份量也有動機去做這種算計蕭家繼承人的事,連陷害永安郡王妃的理由都是現成的。隻要她出麵認了罪名,看在她曾經為太子生下一女的份上,承恩侯夫人認為皇帝不會太過為難她,三尺白綾就解決了。她雖然胡鬧,但好歹是在為太子著想,日後太子登基,追封她一個嬪位便是了。


    蕭明德將軍估計是受不了承恩侯夫婦的厚顏無恥了,直接走出了正殿。燕王倒是沒動,不過太子衝著舅舅舅母發飆的時候,他還是出聲勸了一句的。


    蕭夫人失魂落魄地從內院走了出來,看到丈夫站在殿前發呆,忍不住衝上來抓住了他的袖子:“老爺!琮兒下落不明,你好歹幫著找一找呀!你在禁軍中不是有很多舊部麽?讓他們想辦法到處搜索一番,好歹要把人找回來吧?!那可是你唯一的兒子!你反對琳兒的婚事,也就罷了,如今琮兒生死不知,你怎麽還象是沒事人一般呢?!”


    蕭明德皺眉甩開了她的手,低聲喝斥道:“你冷靜一點兒!這裏是什麽地方?休要大吵大鬧的!琮兒興許隻是受了傷,找了個地方包紮休息,不會有大礙的!他的武藝是我親自傳授的,等閑人近不了身。你真以為區區一個東宮侍妾與數名宮人、內侍,就能奈何得了他麽?!”


    對於兒子身手的信心,才是蕭明德至今不為兒子的失蹤而感到驚慌的原因。


    蕭夫人聽了,稍稍冷靜了些,可還是擔憂不已:“說不定琮兒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就沒防備幾個女人……”


    蕭明德低聲道:“幾個女人又能對他做什麽?你與其想些有的沒的嚇自己,還不如好好考慮一下,等找到琮兒之後,要如何解釋他擅自離開前廷私入後宮的行為吧!這可是你親口說的,沒辦法抵賴!”


    蕭夫人一窒,心中也不由得懊惱起來。


    謝慕林在小佛堂門口看著這對夫妻的互動,心中暗歎一聲,便聽得數個略有些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很快便有幾個女官或宮人打扮的女子出現在小佛堂外,快步走了進來。為首的中年女官見到謝慕林,腳下頓了一頓,低頭示意,旋即對大聲痛哭的太子妃淡淡地道:“太子妃娘娘還請保重身體。這般放聲大哭,對您玉體可沒什麽好處,也太驚擾皇後娘娘了。”


    太子妃頭都沒回,繼續哭道:“金女史,連你也來勸我麽?可我心裏憋得慌!若是不能向母後傾訴一番,我便傷心得快要拋開一切,什麽都不管不顧了!你就讓我哭個痛快吧!好歹這裏是東宮,不是外頭。就算你嫌我丟臉,我也沒丟到外人麵前!”


    這話似乎有些深意。金女史欲言又止,又忍不住看了謝慕林一眼,似乎是顧慮著她的存在。


    謝慕林衝她微微一笑:“我是頭一回到這裏來,既然此處供奉著皇後娘娘的靈位,我身為晚輩,也該給她上炷香。”說著便走到香案邊上,取了三支香點燃,然後退到太子妃側麵稍後的位置,鞠躬三次,再上前將香插入香案中央的香爐中。


    然後她“唉”了一聲:“金女史,你們平日裏不打掃小佛堂麽?怎的這香案上有那麽多灰塵?”


    金女史正不耐煩呢:“永安郡王妃慎言!我等看守小佛堂,一向盡忠職守,日日灑掃不絕,又怎會有灰塵呢?!”


    謝慕林回頭看她:“若這些不是灰塵,難不成是香灰?”說著就伸出手指在香案上抹了一道,果然抹出一條清晰的痕跡來。金女史上前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今日是大年初一,按照宮中的規矩,今日是不能動掃帚的,不過昨日除夕,她確實吩咐過宮人要把小佛堂打掃幹淨,她早上過來看時也沒有異樣,這才半天的功夫,怎麽就……


    謝慕林檢查完香案之後,似乎還不滿足,非要多挑幾根刺不可,又觀察起了香案兩端供奉的鮮花與前方地麵是否足夠幹淨,接著發出了第二聲“唉”:“這是什麽?看著有些眼熟呀?”說著就蹲下身去,從香案圍著的繡幔下擺處一摸,摸出一根鑲了紅寶石的金簪來。


    她仔細看了看金簪,吃驚地回頭看向太子妃:“這不是香浮從我這裏偷走的那根簪子嗎?難道她離開恒壽齋後,曾經回過這裏?!”


    太子妃停下了哭聲,抬起頭來呆呆地看過來:“什麽?”


    謝慕林抹了簪身一把,發出第三聲“唉”:“這上頭的……莫不是血跡?!”說完還把視線投向了長度及地、把香案下方遮得嚴嚴實實的繡幔,繡幔的邊際明顯被染紅了一條邊,而且紅暈還越來越大,很快就從繡幔下方蔓延到地板上來。


    金女史幾乎是立刻就跳過來擋住了謝慕林的視線:“永安郡王妃,既然上過香了,還請你離開這兒吧!”


    謝慕林一把將她推開,飛快地上前一步掀開繡幔。


    蕭琮冰冷的屍首,就縮在香案下方的空間裏,頭歪向外側,正對著她,雙眼圓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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