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慕林收羅藥材的工作迅速而有效率地進行著。


    文氏撥給她的人手,除了兩名是在謝家外宅負責跑腿辦事的家丁以外,另兩名是在北平分號做事的夥計,對北平城內外的情況非常熟悉,而且平時就沒少接觸藥材方麵的生意,跟城中大小醫館、藥鋪早就打慣交道了,連軍中哪一方勢力主要經營的是哪種藥材的買賣、駐店鋪麵又在什麽位置、負責人分別是誰,全都熟門熟路。有他們出麵,謝慕林給出的藥材清單上,但凡是北平城裏有貨的,很快就有了下落。哪怕是暫時沒有存貨的,也都打聽到了什麽地方有貨的消息,有熟人引領著,打發人過去,不過兩三日功夫,也就到手了。


    謝家緊急收藥的行動,雖然做得不是很張揚,但還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幾個奉命辦事的人事先得過謝慕林的吩咐,剛開始並不吐露為何收藥,但等到有熟人私下打聽時,就裝作一副被磨得受不住的模樣,稍稍泄露了口風——當然,是指東家的太太與小姐有意配膏方一事。


    謝家往年拿來送禮的江南蜜煉潤喉膏方,在這北平城的中上層官宦圈子裏也頗有名聲,稍有些名氣的大夫、藥鋪幾乎都聽說過,還有人親眼見過、親口嚐過,知道確實是名家所製的好膏方。但謝家是高官顯貴,他們哪裏敢招惹?見人家又不拿這個來賣,便也聽聽就算了。若有機會嚐一嚐,私下還會猜猜裏頭都用了些什麽材料,但沒幾個人真敢私配出來賣的。


    如今那些藥鋪、醫館的人聽說謝家是在配這道膏方,都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還歎道:“那製膏的神醫倒也大方,竟把秘方都告訴了布政使大人家!”心裏卻猜想那位神醫是為權勢所迫。


    謝家的夥計當然不會任由他人誤會自家東主,便道:“製膏的杜老大夫,乃是咱們東家族裏的姻親,兩家有幾十年的老交情了!杜老爺子知道東家和東家太太在北平離不了這膏方,見少爺小姐們要來跟東家、太太團圓了,怕往後送膏不便,才特地把膏方給了少爺小姐們。杜老爺子一身的本事!又不靠這一道膏方吃飯,人家才沒那麽小氣呢!我們東家又不拿這個製了膏來賣,杜老爺子怕什麽?”


    那幾個人聽了,隻得賠笑。


    等謝家的夥計帶著收好的藥材走了,幾個人才又湊到一起,討論這件事。


    “這秘方真個是那位神醫給謝家少爺小姐們的?方才那人倒也沒說錯,謝家又不賣這膏方,那位神醫便是給了又能怎樣?”


    “你管謝家是怎麽得的膏方?我倒想知道這膏到底是怎麽製的?用的什麽材料和手法?”說話的這人還特地問藥鋪的掌櫃要了謝家人采買的藥材清單,又從懷裏掏出了另外兩張紙,“這是我找那幾家賣藥材給謝家的鋪子,打聽到的藥材單子。好家夥,前前後後差不多有七八十種藥!誰家膏方用這麽多料?該不會是唬人的吧?!”


    幾個人聽得都起了興趣,把那幾張藥材清單傳看了一遍,又去請教藥鋪的掌櫃。這位掌櫃家學淵源,學過十年醫術、藥理,又見多識廣,雖然隻是買賣藥材,卻也偶爾替熟人把個脈、開個方什麽的,平日裏更是沒少熬製些膏藥、丸藥什麽的。這種事找他打聽,最合適不過。


    那掌櫃的眯著眼看了一遍藥材清單,便笑了:“這上頭倒有不少藥材是清熱解毒、化痰止咳用的,但好些彼此相克,我猜那開清單的人比你們想的要聰明,特地把用得著的藥材跟其他不相幹的藥材混在一處采買,即使清單落入他人手中,也猜不出真正的方子用了什麽藥材。”他衝眾人嘿嘿一笑,“你們就別打主意了,人家哪怕是不做這門生意,也不會輕易泄露了秘方!”


    聽到他這麽說,其他人連忙把藥材清單接回來重新細看,然後麵麵相覷。


    其中一人道:“仔細瞧著,這裏頭的藥至少能湊出三種常見的膏方來,但那都是爛大街的老方子了,謝家肯定不會照著老方子來配的。就算真能找著人猜出了整個方子,咱也不知道配比呀!更別說是熬製的手法了。看來,謝家早有防備,咱們也就是看個熱鬧罷了。”


    其他人有的唉聲歎氣,有的卻覺得這事兒有趣,拿來做個談資,跟親友、熟人聊上一聊,慢慢地,謝家熬製膏方的消息也就傳開去了。


    宗室旁支那邊有得到消息的人,消息靈通些的,知道太後的船駕已經快要到北平了,這麽急著趕路,是因為太後身體不適,越發想兒子了,沒有了遊山玩水的心情,便命人加快了行程。他們也曾聽說過謝家往年送出來做人情的膏方是治什麽的,還猜想謝家是聽說了太後的事,打算趁機巴結一把呢。


    畢竟謝家的女兒馬上就要嫁給太後的親孫子了。


    就算燕王已經出繼了,血緣上也依舊是太後的親子,他的兒子自然就是太後的親孫。謝家千金還沒過門,就先想著要巴結未來太婆婆了,還挺有心機的嘛!


    有親近燕王府的宗室婦跑到燕王妃那兒向她報信,還笑著說:“看來王妃是得了個好媳婦了,還未過門呢,就已經懂得向長輩盡孝心。王妃以後有福了!”


    燕王妃與旁邊坐著的永平郡主頓時明白了謝慕林先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母女倆對視一眼,前者便笑著說出了配合的話:“那孩子真是有心了。其實是我這兩日忙著迎接太後的事,有些著急上火,永平見了擔心,就跑去謝家討要他家的潤喉膏。我吃著覺得不錯,想起太後娘娘那兒興許也用得上呢,便囑咐真姐兒多備一些,預備進上。沒想到她這麽用心,還特特收羅了大批藥材,新鮮熬製。這新鮮的膏方,確實比去年熬的更好。”


    宗室婦聽了,連忙跟著感歎了一番,又好奇地問那膏是什麽樣子的——她從前沒有吃過。謝璞送禮,是不會往燕王府以外的宗室裏送的,避嫌。


    燕王妃給郡主使了個眼色,郡主心領神會地說:“先前要的都已經開了封,母妃吃了大半,剩下的不好轉送給嬸娘。回頭我去找我嫂子,再討要兩罐,就給嬸娘送去。這是陳的,嬸娘先吃著,回頭等我嫂子家裏熬了新的出來,我再向她多要些,嬸娘想要多少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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