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人在看宅子?


    文氏怔了怔,有些想不明白:“怎麽會呢?親家不會是聽錯了吧?周家人分了家,明年春暖花開時就該扶靈返鄉了,然後各自分開過活,為什麽還需要在北平城裏看宅子?”


    周家大房明顯是要留在保定老家守孝的,三年孝期未滿,都不可能離開,否則定會被族人親友戳脊梁骨;周家二房分得的是京中的房產,無論他們是否要在父母入土之後就離開保定,都沒理由再回北平城長住了,若想要靠著美貌的女兒與貴人聯姻,京城自然是比北平更合適的地方,那裏的人壓根兒就不知道周四姑娘前後兩次於名聲不利的傳聞,正好方便他們攀高枝兒;周家三房本來就分得了周老夫人在北平城裏的房產,沒必要再另外置宅;至於周家四房,分得的是通州的產業,在外城也有幾家商鋪……


    文氏眨了眨眼,問:“難不成是周家四房的人?他們這是不想搬到通州去?又或是不想住在外城?”


    萬太太撇嘴道:“他們當然不樂意了!在北平城裏做了幾十年的高官衙內,作威作福慣了的,怎麽可能甘心去與商賈為伍?肯定要在內城重新置宅,繼續在這裏過榮華富貴的日子。若是他們也有心讓兒女聯姻富貴人家,更是不能留在外城或是通州,在那裏他們能認得幾個貴人?!”


    她又壓低了聲音道:“不過,四房固然是最有可能在北平城置產的人,周家二房也不見得就甘心離開。他們去京城又如何?京裏的周家老宅能值幾個銀子?他們在那裏人生地不熟的,還不如繼續留在北平混呢!再說了,周二兩口子隻是不舍得讓女兒給袁小將軍做外室,卻不見得不想把女兒嫁給北平城裏的名門世家。


    “當初有意向周四姑娘求情的名門子弟,可不是一個兩個呢!他們一家若真的回到了北平,等孝期一過,還有幾個人記得徐夫人那攤子糟心事兒?到時候隻需要叫周四姑娘往人前晃兩圈,還怕迷不倒幾個冤大頭上門提親麽?這豈不是比去京城從頭開始強百倍?!”


    文氏歎道:“不管周家哪一房的人怎麽想,這都是人家自個兒的家務事。他家分家之後,誰要在北平城裏長住,連兄弟都不好過問,更何況我們這些外人?親家,我知道你心裏還記恨周家昔日的怠慢,但冤家宜解不宜結,當日不過就是些小事罷了,你看著他家如今淒涼的景象,何苦再與他們計較下去?”


    萬太太冷笑:“我哪裏是為了一點小恩怨就記仇至今的人?不過是看不慣周家行事罷了!周大一家是偽君子,周三一家是真君子,這都沒什麽可說的,可周二與周四又是什麽好貨色?!他們兄弟倆都沒少借著老父的勢包攬詞訟、仗勢欺人!他們的妻子更是結夥放印子錢,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平日裏外人沒少說我刻薄狠辣,可我隻欺負自家的妾和庶子庶女罷了。外人不招惹我,我也不會去害人家。放印子錢什麽的,我更是從來不碰!我妯娌幹這種事,我還要在婆婆麵前告狀呢!就為了這個,妯娌們都容不得我,非得把我排擠出京城不可,哪裏是為了我看庶子不順眼這點小事兒?我就是這樣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斷斷看不慣周家人行事!他們如今才到哪兒呀?有什麽可淒涼的?!”


    文氏也不知她這話是真是假,想了想,無奈地道:“不管怎麽說,親家好歹收斂著些。周老大人夫婦倆在北平城裏頗有威望,二老才去世不久,城中上下正是為他們哀悼的時候,若叫人知道你與他們的兒孫過不去,對你的名聲越發不利了。周家人若犯了國法,自有官府去治他們,你坐在家裏看戲就好,何苦攪和進去?”


    萬太太挑起了雙眉,露出親切的笑意,輕輕拍了拍文氏的手背:“好親家,我就知道你最懂我!放心,你的好意,我都記著呢!絕不會叫周家拿住了把柄的!”


    文氏一臉茫然地看著她,似乎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麽。


    萬太太卻隻是拿帕子掩口偷笑:“親家,你真是個促狹人!好啦,知道你不愛惹事,我隻當今兒沒聽見你說這話就是!”她心情愉快地起身告了辭,急急忙忙地離了謝家,似乎有什麽重要的大事趕著要去做。


    文氏一頭霧水地送她離開,回到上房裏坐了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是怎麽回事,頓時哭笑不得。不過她也沒有再在萬太太麵前多說什麽,反正萬太太已經表示過了,今天壓根兒就沒聽見她說過什麽話!


    接下來幾日,謝璞與文氏這對夫妻都非常忙碌。前者忙著去衙門裏處理救災濟民事宜,原本過了小年夜就該封筆落衙的規矩也沒人提起了——這種時候,誰還顧得上新年假期?能趕在除夕之前安置好外城的災民,所有官員才能安心過年呢!至於後者文氏,她還要與一眾官眷商量在外城搭棚施粥施藥的事。如今不僅僅是布政使司衙門,連巡撫衙門、按察使司衙門與北平府衙,這三處衙門官員的家眷也都參與了進來,她算是主理人之一,整天忙得昏天暗地,連家裏的中饋都交給女兒們打理了。


    然而,大風雪斷斷續續地下了三四天的時間,謝家的少爺小姐們有不少體質都偏弱,就算剛開始的時候,隻有四少爺謝涵之感染了風寒,漸漸的,其他人也都有些扛不住了。謝顯之、謝映慧與謝映芬先後染恙,謝映容早早告了病——真假無人清楚,反正家裏有治風寒的方子,她院子裏也同別人一般每日彌漫著藥味。另外宛琴姨娘病情反複,大金姨娘也病倒了。長輩院裏還好,隻有謝老太太每日叫喚不適,二房眾人倒還撐得住。但二房目前是客居,倒不好插手家中事務,宋氏更是拒絕讓自己或女兒謝梅珺接手中饋。


    謝謹之隻得先替父兄擔起了家中對外交際的事務,謝徽之給他打下手,時不時出門跑腿,中饋職責則壓在了謝慕林肩上。還好她在湖陰老家時有過幾年管家經驗,母親文氏手底下的男女管事們又十分能幹,她不至於太頭痛,全都一一扛了下來,每天一邊處理家務,一邊請大夫來給家人們看病。


    一日,外院的趙豐年忽然傳話進內院來,道是往日給宛琴看病的那位大夫告訴他,有人自稱是宛琴的親人,想要找她,不知道是真是假。趙豐年拿不定主意,隻得來請二姑娘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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