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映慧有些不耐煩地坐在陌生的茶室裏,衝著對麵那個隱隱有幾分眼熟的婦人抱怨:“你說有我母親派來的使者想見我,人呢?我都在這裏等了一個多時辰了!那人什麽時候才能到?!”


    若不是這糕餅店的老板娘聲稱是她親生母親曹淑卿的舊婢,收到舊主的書信,要請她去見一見母親派來的使者,她才不會放下家裏還在等她回去的兄弟姐妹不顧,跑到這種陌生的地方來見人呢!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家裏見不到她回去,隻怕都著急了!一會兒回了家,她還不知道要怎麽跟大哥與二妹交代。


    大哥還沒什麽,隻要說是母親派了人來找她,他就不會多言;可二妹謝映真卻是個麻煩,一定會囉嗦個沒完的!


    想到這裏,謝映慧越發不耐煩了,直接對那糕餅鋪的老板娘說:“那人再不來見我,我就走了!”


    那婦人連忙安撫住她:“大小姐且再等等!來的客人需要避人耳目,方好在城中活動,因此天未黑的時候,不好隨便出門。如今天已經黑了,她已經從住處出來了。還請大小姐再多等一會兒,她馬上就會到的!”


    謝映慧冷哼:“既然早就約了我在此見麵,那人就該提前出來!想要避人耳目,也可以坐馬車出行,何必非得等到天黑?!況且,既然早就知道會有這等不便,為何不直接約我到他住的地方附近相見?!哪怕是他臨時搬到這間茶室附近的宅子或客店裏住兩天也行哪?!這般鬼鬼祟祟,拖拖拉拉,害得我等了這麽長的時間,真是好大的架子!他是什麽人?奉了我母親之命來給我捎信,還如此傲慢無禮?!”


    婦人低下頭不說話了。她不敢透露一字片語,但在內心深處,並不認為即將要來的那位貴客讓謝映慧等了這麽久,就是無禮傲慢了。這都是應該的。


    謝映慧看到她這模樣,卻更生氣了,直接站起身來:“算了!既然那人遲遲不來,我就不等了!若是母親當真有什麽要緊書信或口信要給我,叫他直接送到謝家大宅去吧!雖然謝家的人如今不想聽見母親的名字,但隻要別報母親的姓氏,隻說是來找我的,門房的人大約也不會對他怎麽著。”說罷她抬腳就要往外走。


    婦人連忙上前阻攔:“大小姐且慢!貴客真的快要到了,請你再等一等!”


    謝映慧甩袖怒道:“大膽!你不過是我母親從前的舊婢,怎麽阻攔我的去路?!你嘴裏的貴客又是誰?誰還能比你的舊主之女更尊貴?!”


    “你這孩子,怎麽性子還是那麽急躁?”門外傳來一個令謝映慧不敢相信的聲音,隨即,一位身著深藍素錦華服的美貌婦人便緩緩邁步走進了茶室。


    竟然是謝映慧的親生母親曹淑卿!她竟然回到了京城!


    糕餅鋪老板娘見到她,立刻束手端立一旁,垂首請安:“太太。大小姐等得久了,吵著要走,奴婢差點兒沒能攔住她。”


    “你辛苦了。”曹淑卿微笑著向她點頭,“我早囑咐過你,不得向她透露實情,她不知道來的是我,自然沒了耐心。我出城去祭拜亡母,回城時稍稍遇到些麻煩,不想惹人注目,方才繞了些路,沒想到就來得遲了。還好你成功把她留下了,否則我想要再見一次女兒,還要再費事些。”


    糕餅鋪老板娘聞言,臉上也露出笑來:“能為太太分憂,就是奴婢的福氣了。”她看了謝映慧一眼,很有眼色地行禮告退,“太太與大小姐安心在此說話,小的們會守在外頭,不讓人來打擾的。”說著從門外的丫環手裏接過盛有熱茶點心的托盤,放到桌麵上,便帶著人退了出去,還把房門給關上了。


    曹淑卿款款走到桌邊坐下,慢條斯理地給自己與女兒各倒了一杯茶:“怎麽不說話了?難不成見到母親太過吃驚,竟發起呆來?這時候天色已晚,你興許會覺得肚子餓,先吃些點心墊一墊吧。這間茶室沒有正經飯菜售賣,隻能將就一下了。回頭我再叫人給你訂上好的席麵。”


    謝映慧不答,兩眼直直地瞪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回來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為什麽不給我和哥哥送信?!”


    “回來有兩三日了,不想讓曹家的人知道,就沒驚動任何人。等把該辦的事都辦好了,再給你們兄妹傳信,也是一樣的。”曹淑卿拈了塊點心吃了,微微皺了皺眉頭,嫌它味道太甜膩。不過她在外大半年,日子早就不比從前過得精細了,這種程度的粗糙點心也不是不能忍受,就沒說什麽,反而還多塞了兩塊。她今日也奔波許久,肚子正餓著呢。不吃點東西墊一墊,一會兒怕是沒法跟女兒好好說話了。


    謝映慧看著母親那輕描淡寫的模樣,心裏的怒火卻越燒越旺:“哦?原來母親也知道外祖母去世了,你該回來祭拜一下?那為什麽大舅家給你送信,你不但不肯回來,還直接跟方聞山辦了婚禮?!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重孝?!外祖母那麽疼你,你這樣對得起她老人家麽?!”


    曹淑卿手中動作一頓,麵帶不悅地看向女兒:“你這是什麽態度?承恩侯府跟你說什麽,你都相信,卻偏偏不信你的親生母親,是不是?!”


    謝映慧怔了怔,皺起眉頭:“怎麽?難道大舅和舅母是騙我的?你沒有說不回來侍疾守孝,也沒有在熱孝中嫁給方聞山?!”


    曹淑卿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答道:“你大舅、二舅和其他幾個舅舅都沒安什麽好心。當初我離開京城,也是因為你外祖母看出他們心懷鬼胎,怕我將來沒了依靠,會被皇後與你的舅舅們逼迫傷害,甚至象你三舅一般,連性命都保不住,因此讓我盡早離京。她還囑咐過我,無論我在外頭聽到她什麽消息,都絕對不能回來!哪怕是她病重、去世,甚至連身後事都被你的舅舅們輕慢對待,我也絕不能踏進京城半步!


    “我一直都是照她老人家的吩咐行事的,所以承恩侯府的人找到我,說了你外祖母的死訊,我也沒回來。隻是我心裏到底惦記著你外祖母,因此……才會悄悄趕回來祭拜。”


    但她不能讓曹家其他人知道她回來了,所以祭拜完之後,她就得走了。隻是她聽說兒女此刻都在京城,便有些按捺不住,無論如何都想見他們一麵。兒子性情天真,早就偏向謝家那邊。若是貿然相見,萬一兒子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反倒傷了母子間的情份。因此,她才會特地讓過去的故人幫忙,引感情上與她更親密的女兒來見。


    然而曾經與她十分親密的女兒謝映慧,此刻卻用一種非常陌生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對她的話半信半疑:“你這話是真的?那……你到底嫁給那個方聞山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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