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睡過一覺,時間又隔得久了的關係,謝映容的情緒冷靜了不少。構思信要如何寫的時候,她也不象昨天那麽激動和思緒混亂了。


    她開始察覺到自己之前打的信稿裏,有很多不妥當的語句,也真真切切地理解了,二姐謝慕林為什麽會叫她想清楚,有些話是不是自己該說的。


    雖然謝慕林提醒她時,言下之意並沒有那麽複雜,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她到底是昏了什麽頭?居然想要把自己重活一世的秘密泄露給卞家人知道?!她上輩子被困在江家後宅,能知道的外界消息本來就不多,真把她知道的大事都透露給了卞家,以取信對方替自己牽線做媒,那嫁給程篤後,她還能剩下多少籌碼?!


    卞家人固然是好糊弄又人品正直,不會傷害她,但寧國侯就很難說了,程篤的父母是什麽品性,她也是不知情的。萬一有人找她套話,把她知道的那些最重要的消息套走了,卻又翻臉不認人,不肯讓程篤娶她為妻,那她又要怎麽辦?!


    重活一世的秘密是她最大的底牌,沒有這個,她憑什麽去搏取富貴榮華?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將這個秘密泄露出去!


    這麽想著,她再次構思完成的信,遣詞用句就保守了不少。次日謝慕林送走了長姐謝映慧,與長兄謝顯之一道前往書房的半路上,被謝映容派蔣婆子來請到金萱堂後,看到的就是一封四平八穩的信,大致上表達了謝映容知道一些比較有用的消息,相信能對卞家和卞家的親友有所幫助,因此希望能再見卞老太太一麵,當麵告知。


    若不是謝慕林早就拿定主意,不讓謝映容再跑到卞家人麵前出醜,興許她就會考慮讓人把這封信送出去了。因為這麽四平八穩的信,根本吸引不住卞家人。在卞太太表達了他們家與程篤父母的意願之後,謝慕林就知道謝映容拿這種含糊不清的話,是不可能引得前者動心的。


    不過謝慕林還是要繼續把信打回去。她對謝映容道:“三妹妹,你這信送出去了又能有什麽意義呢?有什麽要緊的消息,不能直接寫在信裏?哪怕是透個口風也行呀。這麽含糊不清的,人家為什麽要信你?卞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情況,怎會相信你真能打聽到什麽要緊消息,能對卞家有所幫助?”


    謝映容不服氣地說:“她為什麽不相信我?我又不是沒有幫過他們家!”


    謝慕林輕笑:“你幫她什麽了?是指在承恩寺裏救她那一回,還是報恩寺外頭等候太後車駕那一次?”


    謝映容頓時啞然。


    承恩寺裏那回是牆塌了,她替卞老太太擋了一下。那次她固然是事先知道牆會塌,但別人不知,全當是意外,她自然不能解釋是事先得了什麽要緊消息;至於報恩寺外那一回,卞家固然是得了太後賞賜的爐瓶三事,但也隻是死物罷了,除了在小門小戶的親友麵前炫耀幾句,一點兒實際利益都沒有,還因為遇到四皇子,導致卞舉人將來的三皇子王府屬官之路走岔了道,還不知道是什麽結果呢。謝映容若拿這兩件事來證明自己確實消息靈通,能幫卞家大忙,似乎沒什麽說服力。


    謝慕林看著謝映容的表情,知道她自己想明白了,便道:“你瞧,你若真想讓卞老太太改主意,插手親外孫的親事,與親家寧國侯對著幹,你至少也要拿出足夠的籌碼來吧?隻憑這幾句不鹹不淡的話,卞老太太隻會覺得你是在死纏爛打,恐怕曾經的好感都要減少了。你還是把信拿回去,再好好斟酌一下吧!”


    謝映容覺得她這話雖然不中聽,卻很有道理,便垂頭喪氣地把信拿了回去,又再苦苦構思了一日,終於在傍晚時分,重新擬出一封信來。


    這回謝慕林又有刺可挑了:“什麽叫三月初會連日下大雨?西方天空會有驚雷?你什麽時候成了神棍了?真拿這信給卞老太太看,她會把你當瘋子吧?!”


    謝映容也隻能想起寥寥幾天的天氣情況,似乎也可以當作自己未卜先知的證明,又不怕會損及自己真正的底牌,便十分堅持:“二姐姐別問了,隻管替我把信送出去就行!若卞老太太真不肯信我,那也是我的命!”


    謝慕林挑了挑眉,心知上輩子那幾天的天氣恐怕真是如此,而且估計情況還挺嚴重的,所以才會給謝映容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這是不是也意味著,他們兄妹幾個若想避開京城的連日大雨,最好趕在三月前離開?


    謝慕林想起今日讓人打聽到的消息,也不多言:“既然你這麽說,我就試著讓人把信送過去吧。隻是我有言在先,如果卞家對你這封信不理不睬,不肯給任何回應,你就絕對不能再鬧了!我們謝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你還成天說自己是三品高官家的千金呢!對上六品官宦人家,多少也有些自尊好不好?!”


    謝映容隻顧著暗喜,哪裏會在這時候駁謝慕林的話:“知道了知道了,我會改的——二姐姐打算什麽時候送過去?!”


    謝慕林道:“現在天都黑了,當然是明天送了。難道大晚上的,還要叫人去敲響卞家的門嗎?萬一打攪了人家休息怎麽辦?”


    謝映容其實很想今天就把信送到卞家去,可謝慕林的理由也很充分,她隻能按捺住急迫的心情,繼續在姐姐麵前裝乖巧:“那就拜托二姐姐了!”


    謝慕林口上應著,事實上當然不可能真把信送出去了。隻不過她次日上午確實派人往卞家門外轉了一圈,等人回來了,她就去告訴謝映容:“卞家主人都出城去了,說是去莊子上休養。我們家的人問他們去的是哪個莊子,他家下人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塞銀子也沒用,求了半日,才得了句含糊的話,說是他們家老太太和太太吩咐過,要瞞著謝家人呢!這分明就是有意隱瞞你。恐怕卞太太那日來傳過話後,卞家便合家避出城去了,免得再叫你纏上去!”


    謝映容如遭雷擊。


    卞家本是她的重要籌碼,她曾經花了幾個月的水磨功夫去收買人心,自問也算做得成功。萬萬沒想到,如今她麵臨重要關頭的時候,卞家竟然先一步將她拋下了!


    怎麽辦?怎麽辦?!難不成……真要放棄麽?!


    不行!不能放棄!錯過了程篤,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男人了!


    謝映容咬咬唇,再次抓住謝慕林的袖角:“那寧國侯府呢?!寧國侯府的人總還在吧?!他們家給我送了這麽豐厚的謝禮,寧國侯還給了我百兩黃金,我上門去拜訪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對不對?!”


    謝慕林心知寧國侯帶著長子一家,也跟卞家人一同去了莊子上,但此時卻不打算直接告訴謝映容,隻問:“你難道要直接闖上門去自薦嗎?別發瘋!那種人家怎麽可能接受這麽無禮的姑娘做媳婦?!”


    謝映容咬牙:“那我就先寫拜帖!把禮數做全了!我就不信,程篤的父母還能把兒子的救命恩人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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