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慕林有些糊塗了。她掌握的情報有限,能推斷到這個程度,就已經絞盡腦汁,實在不想再繼續費心神了。既然蕭瑞看起來似乎挺願意跟她說實話的,不如就幹脆問他得了。


    於是她就問:“蕭二公子的意思是,湖州那邊有某位大人跟京城某個勢力勾結,弄了一個押送官糧的船隊走運河上京,即將路過湖陰縣城,前往平望鎮,是不是?前灣村那塊荒地,是打算搶劫的流民們選定的臨時落腳處嗎?他們打算在這裏……不,是打算在前方靠近平望鎮的河段對糧船下手?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麽要攔著我們的船出行呢?現在糧船還未到,流民也不見蹤影,正是我們避險的好時機!”


    蕭瑞見她直言,索性也不拐彎抹角了:“事情沒那麽簡單。這條河道平日甚是繁忙,就是在夜裏,也時常有船隻往來,蓋因附近村落集鎮,百姓都習慣行船走水路。一旦流民劫官船時,在場的民船太多,就容易生出意外來。因此,有人事先做了準備。謝姑娘你若執意出行,隻怕在路上也遇不上幾條船的。遇到危險時,隻怕連個援手都難尋。”


    “你好象很篤定,我會遇到危險。”謝慕林若有所思,“可是為什麽呢?我隻聽說過流民搶劫官家的糧船,沒聽說有其他的商船、民船同時遭難。”


    蕭瑞笑笑:“讓他們搶劫的人沒叫他們搶別的船,自然不會有這種傳聞了。”


    謝慕林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如果讓他們搶劫的人,吩咐他們搶別的船了,那別的船就難以幸免了?有人盯上我們謝家的船嗎?”


    蕭瑞問她:“你能猜到這回讓流民劫船的人是誰家的麽?”


    謝慕林大概能猜到一點。曹家一方剛剛才報複了林家,把他家新上位的杭州將軍又拉下馬來了,接下來林家如果要報複回去的話,自然是要再坑曹家的黨羽一把,否則又怎會盯上平望鎮呢?所以,這一次的流民劫船案,主使者應該是林家那邊的人。


    這時候,馬路遙已經退開五步遠,謝慕林也走下了碼頭,與蕭瑞麵對麵交談了,所以蕭瑞少了許多忌諱,聽完謝慕林的猜想後,便低聲對她說:“前任杭州將軍黃大人入京後,雖然進了大理寺牢獄,可大理寺主事官員行事嚴謹,並未有借流民劫案,給他定下重罪的打算,反倒是查起了他過往的失職之處,以及貪腐罪行。林家興許是覺得流民劫官糧這樣的案子,份量還不足,所以想要加大籌碼。我探得消息,那些所謂的流民,在劫完官糧之後,還奉命要再劫一二大戶,最好是家中出了官員的大戶,多殺傷幾個人,不愁朝中百官不震怒。即使不能令曹氏再斷一臂膀,也會斷了黃家父子的前程。”


    謝慕林吸了口涼氣:“所以你是怕我們家的船成了流民的目標?畢竟我們謝家不但是大戶,還有高官,又有竹山書院。本來我們安安生生待在家裏還沒事,一旦坐船出行,就很容易撞上那些人了?不過他們這個時間還沒出動吧?謝家角可比老宅這邊安全多了。他們應該還沒膽子跑去襲擊謝家角吧?”


    蕭瑞翹了翹嘴角:“謝姑娘,你想什麽呢?河道上既然有他們的同夥在阻礙其他船隻出行,一旦遇上你們,真的會輕易放你們離開麽?現下時間確實還早,你們出去,不會遇上什麽流民,但是……遇上運官糧的船,也不見得就保險呀!”


    謝慕林差點兒嗆著了:“你是說……那糧船也是他們的同夥嗎?不會吧?玩這麽大?那之前流民搶劫的時候,可是死了好多人的呢!”


    蕭瑞笑了笑:“當然不可能整個船隊的人都知情,一旦走漏消息怎麽辦?反正最後有可能起疑的人都會死在流民手中,提前做點布置又如何?誰又能證明劫案隻是一場戲呢?”


    謝慕林怎麽覺得這話聽起來好象在做夢呢?她是半信半疑,想了想,不由得再問仔細些:“官船的人雖然不可靠,但也不可能公然搶劫我們,所以,如果他們真的將我們截住了,所有跟他們不是一夥的,都有可能被流民滅口,我們自然也不可能逃出生天了?最後他們告訴世人劫案的發生地點在哪裏?離平望鎮更近的地方,好把那邊的千戶所拉下水嗎?”


    蕭瑞擺擺手:“謝姑娘,你不必鑽牛角尖。在此之前,誰也不知道你們會坐船出行。尋常人家是不會在漆黑的夜裏駕船航行在清靜的河道上的。但我們的兄弟確實查到那些所謂的流民事先探查過附近的水道,還在你們家老宅門前那一段河岸上多留意了一陣。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的計劃應該是在平望附近搶劫完官糧後,退回荒灘時,‘恰巧’路過謝家灣,見你們家是個大戶,便順勢把你們給搶了,人殺了,財劫走。隻要能犯下一樁血案,激起謝氏一族的義憤,你們家二房那位老太太自然就會找上她的舊時親友,如同救你父親時一樣,為你與你們家那位老太太報仇血恨!”


    如今京中實權人士盡知,謝璞能逃過曹家的陷害,嗣母娘家父親的門生故舊出力最大。宋氏之父竟然就是從前有名的國子監祭酒梅溪先生,那可是當今聖上在潛邸時的長史,從龍功臣,不過淡泊名利,不追求權勢,更熱衷於教導學生罷了。否則當初的從龍功臣個個功成名就,飛黃騰達,為何宋梅溪就心甘情願待在國子監呢?皇上更是不止一次感歎宋祭酒性情高潔淡泊。謝璞有這麽一位嗣外祖在,從前竟然沒有露出分毫!若早知他有這層關係,王安貴剛剛誣告他時,早就有無數梅溪門生出手相救了……


    反正各種有關宋氏與謝璞背後能量的傳聞,在京中權貴圈子裏流傳著。曹家承恩侯府一派為此咬牙忍下了惡氣,擺出了與謝璞和解的姿態來,曹皇後也對謝家不聞不問,更公然說出厭惡親妹曹淑卿的話來,還坐視曹淑卿之女謝映慧跟永寧長公主一家親密來往。總而言之,林家也清楚地知道,謝家背後還有能耐了。


    真要讓流民傷害到了謝家人,還是跟謝宋氏關係親近的嗣孫女,謝宋氏震怒之下,再次請動她亡父生前的那些人脈,失職放走了凶徒的黃千戶還能逃脫罪責麽?再聯係到謝曹兩家的恩怨,曹家一定會被遷怒的。


    林家定計之人狠毒得很呢,他們是打算利用謝家人的血,給曹家一個大大的打擊。


    至於當中死去的人冤不冤,他們又怎會在乎呢?


    謝慕林聽得牙根癢癢,怒極反笑:“真是好一場大戲哪!這樣的大戲,若錯過了豈不是可惜?蕭二公子,你的同伴有多少人?都是官兵吧?都把情況打聽得這麽清楚了,是不是打算要抓那些流民一個現行?不知你們找好落腳的地方了沒有?你覺得我們家的老宅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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