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開始不停地要求見承恩侯與承恩侯夫人。


    她想明白了,要把兒子接回身邊,要讓女兒不被謝家帶走,她還是要依靠曹皇後與承恩侯府的權勢才行!三哥雖然貴為平南伯,卻不得兄姐信任,許多事做起來都束手束腳的,否則也不會想要謀取更大的權勢了。她不可能事事都指望三哥,偶爾……也該向長姐長兄低下頭,懇求他們垂憐,幫她這個妹妹一點小忙……


    承恩侯府那邊態度冷淡,遲遲沒給她任何回音,她卻先收到了謝徽之輾轉托人捎來的一封謝顯之的親筆信。


    謝顯之在信中向母親曹氏請安,並向她道歉賠罪,表示自己已經遵從皇帝旨意,回到謝家生活,匆忙間沒來得及向外祖母、母親、舅舅與舅母辭別,他覺得十分愧疚,請他們恕罪。


    謝顯之提到,通政使焦聞英大人賞識他的才學天賦,不忍見他荒廢天資,因此給了他一封薦書,命他到外地書院求學。他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前不久他才嚐試去拜一位京中的名儒為師,可惜未能成功,如今有機會拜在另一位大儒門下,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才是。


    另外,父親謝璞不日將前往北平上任,這一去,不知要過多少年才會回金陵城。謝顯之如今還能與父親在一處生活,妹妹謝映慧卻已多日不見父親了,若不能趕在父親赴任之前,趕來見上一麵,隻怕就要幾年後方有機會再見。因此,謝顯之懇求母親,讓妹妹來見一見父親,以全父女之情。


    曹氏看到這裏,差點兒沒把信給扔了。


    兒子這是什麽意思?這分明是他的筆跡,他卻要叫妹妹去見謝璞,難不成……他這是想助謝家奪回謝映慧?!


    曹氏心頭大痛,隻覺得兒子背叛了自己,一時間,又覺得兒子一向孝順,不可能會這麽做,莫非是他聽信了謝璞的讒言,才會故意在信裏寫這樣的話?


    謝映慧本來聽說哥哥來信了,以為謝顯之是回謝家後又後悔了,寫信來請求母親原諒的,雖覺得快了些,但因為心裏痛快,也沒多想,便跑來陪母親一同看信了。沒想到哥哥沒有在信中寫她想看到的任何內容,反而還企圖誆騙她回謝家去,她立刻就發作了:“哥哥太過分了!我可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他怎能這般欺騙我?!我才不會回去呢!死也不會回去!”


    曹氏深吸一口氣,按住了女兒:“慌什麽?母親在這裏呢,誰都沒法把你搶走。你哥哥也隻是叫你去跟你父親告別罷了。禮數如此,你也不能埋怨你哥哥出這樣的主意。他定是怕你被外人說閑話,損及名聲,才會昏了頭的。”


    謝映慧哭著抱住曹氏的手臂:“母親!我才不要去見父親!他長年離家在外,對我漠不關心,隻會偏著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根本就沒把我當成是他最重要的嫡長女。他都不稀罕我了,我為什麽要在乎他?他愛上哪兒去,就上哪兒去,我才不要去送他呢!就算別人說我閑話,我也無所謂!反正舅舅舅母和表哥都知道我的為人,不會誤會我的!”


    曹氏輕撫女兒的背,皺著眉頭重新拿起僅僅讀了一半的信,繼續往下看。


    謝顯之又老調重彈了,他還是希望妹妹謝映慧不要跟本家關係鬧得太僵,即使是與外家更親近,也不能拋開禮數,不敬本親。他還提到,父親對於妹妹在外頭的一些言論十分生氣,隻是看在謝映慧年紀尚幼,又不在家中生活的份上,沒有多說什麽,免得壞了女兒的名聲。可父親也明說了,倘若曹家不能妥善地教養妹妹,導致妹妹將來在婚配上有所不順,他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即使謝映慧如今是寄養在外祖母家,也僅僅是寄養罷了。她還是姓謝,是謝璞的女兒,沒有改姓曹,也沒有改姓方。她婚事的決定權,仍在父親謝璞的手上。曹氏身為母親,隻有建議權,卻不能做主。為了謝映慧的未來著想,她對親生父親至少要保持該有的禮數。


    謝顯之提醒母親曹氏,不要擅自將妹妹謝映慧許配出去。倘若謝璞不認可她為女兒選擇的夫婿,即使人遠在北平,隨時都有可能一狀告進京來。屆時,妹妹就成了沒有父母之命,私自與人訂下終身的女子,名聲掃地,再也沒有閨譽可言了。即使是母親與舅舅,以及那未來的姻親,也會跟著丟臉的。謝顯之不能眼睜睜看著妹妹落入那等尷尬的境地,所以才勸母親,千萬不要瞞著父親,私下決定妹妹的婚配。


    曹氏這一回是真的把信給扔了。


    她氣得站起身來,在屋裏走了幾個來回,一甩袖,就把桌麵上的茶具都掃落在地。


    謝映慧被母親的動作嚇了一跳,呆呆地抬頭望向她,臉上猶帶殘留的淚痕。


    她沒看到哥哥信上後半部分的內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此時見母親發怒,方才伸手去撿起那封信細看。


    曹氏轉身去叫桂珍,命她將當日謝璞在大理寺牢獄中寫的幾封親筆信拿來,一封一封細看過,方才閉上了雙眼,落下了兩行淚。


    當日她大意了!隻看到謝璞聽桂珍說了平南伯為長子求娶謝映慧之事,親筆寫下了財產讓渡文書,親筆寫下了和離書,卻忽略了謝璞在信中從頭到尾都沒寫明,要將女兒許配給曹文衡。


    不但如此,就連他在和離書上注明一雙兒女會隨母大歸,也是有前提的——那是因為謝璞入罪,兩個孩子無親可依,方才隨母親生活。如今謝璞不但成功脫罪,還升了官,兩個孩子有父親,有祖母,有宗族,根本就不是“無親可依”的狀態。倘若謝璞真要跟曹家撕破臉,告上金鑾殿去,很難說皇帝會如何判決。


    曹氏心中悔恨無比。當初她能逼得謝璞寫下那麽多信件文書,為何就沒讓他再多寫一封許婚書呢?!倘若她如今有這份憑證在手,又怎會連女兒婚事的決定大權都未必能保住?!


    謝璞那混賬東西,為什麽就不能乖乖死在牢裏?!


    “母親……”謝映慧又驚又怒又懼,她哭著撲向曹氏,“怎麽辦?父親這是要背約毀婚,不肯讓我嫁給表哥了麽?我該怎麽辦?!”


    曹氏深吸一口氣,抱住女兒:“好孩子,別擔心,母親會替你解決的。你放心!母親絕不會讓任何人妨礙你做你想做的事!就算是你的父親也不行!”


    謝映慧六神無主:“可是……可是哥哥在信裏說……”


    “那是你哥哥在提醒我們呢!”曹氏打斷了女兒的話,“幸好有他的提醒,我們可以事先做些準備,不會真讓謝璞陰謀得逞的!你且安心在此等候消息,我先去尋你舅舅舅母商量一番,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你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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