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慕林看著謝顯之從窗外走過,神情肅穆,鬥誌昂揚。


    她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謝顯之的房間裏有個老婆子侍候。雖說是為了照顧年紀最小又生了病的四弟謝涵之,才安排了這麽一個人,但她是從曹氏身邊撥過去的,哪怕看起來是粗使仆婦,能在這種關鍵時候,被留在主母屋中做事,定然也是心腹。天知道曹氏的心腹會對謝顯之說什麽話?小少年其實很好忽悠,曹氏又是他的親生母親,他不會提防。倘若那老婆子說些花言巧語,又把謝顯之忽悠住了,怎麽辦?


    還好,看謝顯之如今的狀態,應該沒受旁人的言論影響。


    謝慕林估計他不會貿然提出“謝璞被誣陷是小人要陷害太子的連環計開端”的說法,隻需要拿著河工銀子貪腐案就事論事就夠了。她已經讓他接受了“王知府是罪有應得,早死早超生,還能避免連累皇後、太子與曹家”的概念,那他在大理寺官員麵前,就一定會提出謝璞案子裏的種種疑點。


    他還知道王知府的諸多負麵傳聞,以及王知府與謝璞結怨的原委,說不定還會供出王知府的姻親平南伯夫人對謝璞言行的抱怨。這些供詞集合起來,大理寺的官員隻要有點腦子,有點良心,很容易就能得出王知府為了報複故意誣告陷害謝璞的結論來,謝璞也就安全了。


    偽造的書信如今就在她的空間裏,有了謝顯之的話,若宛琴能再說出點對謝璞有利的證詞,謝璞應該就差不多能洗白了。曹氏與方聞山那麽看重那封信,估計他們也沒有更有利的所謂“證據”可以指證謝璞。曹氏現在話說得越是冠冕堂皇,事後打臉就越疼,說不定還會暴露出她與方聞山的私情來,更加證明整件事是曹家的陰謀。


    如果能讓方聞山失去升為禁衛統領的資格就更好了。這種不道德無品行的人身居高位,能幹什麽好事?


    謝慕林緊張地看著謝顯之走進了上房正間,屏聲靜氣地等待著結果。


    大金姨娘離了窗邊,要把癱坐在地的女兒謝映容扶起來:“地上涼,到床上坐吧。”


    謝映容小聲抽泣著起身,麵上滿是不甘。她一發現自己重生,第一時間救起了恩人薛四姑娘,第二件事就是去偷信。她都這麽努力了,為什麽一點用都沒有呢?上天如此不公!


    錢媽媽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冷笑著說風涼話:“老奴先前說什麽來著?三姑娘老實些,不就好了?天意如此,何必白費心機?”千方百計藏起的信,還不是被官兵搜到了?白忙活一場!還不如老實聽話些,平南伯府看在大金姨娘好歹是府裏出去的份上,興許還能給謝映容安排個婚事呢。小姑娘年紀不大,已經能看出幾分姿色來了,日後說不定能派上點用場。


    謝映容卻以為錢媽媽真個找到了信,悄悄藏在上房,如今被官兵搜到了。她想到那信是自己掏出來的,心裏就一陣陣地發痛,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扶著生母的手,走到床邊跌坐下去,便伏在床板上嚶嚶痛哭起來。


    大金姨娘皺眉看著女兒,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她回頭看了錢媽媽一眼,心想謝璞若真的不成了,她們母女可怎麽辦?平南伯府不可能收留她們的,將來要如何營生?總不能一把年紀還重操舊業吧……


    謝慕林沉默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回到了宛琴與謝映芬身邊。她已經檢查過謝映芬的症狀,跟自己差不多,但病情要輕很多,估計用不著上西藥。她幫謝映芬換了濕巾,又喂其喝水,擦背上的汗,輕聲安慰著小姑娘:“睡一覺就好了,很快就會沒事的。”


    謝映芬有些不安,她衝謝慕林笑了笑,又可憐巴巴地看向生母,抱著生母的手,才敢閉上雙眼安睡。


    宛琴含淚摸了摸女兒的額頭,再想起隔壁的小兒子,心中慢慢下了一個決定。


    等謝映芬睡著了,官兵再次來臨。這回他們要傳喚的,正是宛琴。


    錢媽媽看起來十分意外。她迅速瞥了宛琴一眼,立刻走過來低聲下令:“你千萬不要亂說話!你不過是個妾罷了,就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倘若你敢亂說話……”她的視線轉向床上躺著的謝映芬。


    但謝慕林沒等她把話說完,就插言打斷:“琴姨娘放心,四妹妹這裏有我呢。你隻管實話實說就可以了。皇上聖明燭照,朝廷的大人們也目光如炬,明辨是非。爹爹是清白的,任誰都無法誣陷他。”


    錢媽媽噎住了,但謝慕林這話,她卻不好反駁,扯了扯嘴角,閉了嘴,隻給了宛琴一個警告的眼神。


    宛琴沒理會她,深深看了謝慕林一眼,便起身往外走。


    前來傳召她的官兵,正好是那位開州籍的,聽了謝慕林的話,大有好感,笑著對謝慕林說:“謝小姐放心吧,我們大人不會冤枉好人的。”


    謝慕林回了他一個微笑。


    宛琴走後,仍舊沒有其他人回歸。屋裏所有人似乎都沉默了下來,不是站在窗前關注上房的動靜,就是坐在、躺在床上發呆。謝慕林繼續照看著生病的謝映芬,時不時還看謝映容那邊一眼。


    謝映容本來還哭個不停的,謝映慧大概是被她吵醒了,不耐煩地扔了個枕頭過去:“你有完沒完?!父親還沒出事,你哭喪呢?!”


    謝映容被她嚇了一跳,隨即憤恨地瞪了回去。謝映慧瞬間覺得這個庶妹膽子大了:“你這是什麽眼神?你竟敢瞪我?!”


    謝映容冷笑。她如今還有什麽好怕的?謝家出事,謝映慧就算是曹家外孫女,也不過是受人擺布的可憐蟲罷了,連想嫁的男人都搶不到,還以為自己仍舊是尊貴的富豪大小姐嗎?


    以後姐妹倆見麵的機會不多了,謝映容很想趁機出一口惡氣。


    但謝慕林卻出聲製止了她們:“都少說兩句吧。現在是什麽時候了?爹爹還在牢裏,伯娘與大哥尚在接受官府盤問,你們就不能讓他們省點心嗎?吵架有什麽用?隻會讓外人看了笑話!”


    謝映慧回頭瞪了謝慕林一眼,倒是沒有再罵下去了。她也不想在外人麵前丟臉呢。


    謝映容雖然還是滿心不甘,但一個巴掌拍不響,她也隻能恨恨地瞪了嫡長姐幾眼,便繼續發起呆來。


    屋裏終於又安靜下來了。大金姨娘暗暗鬆了口氣。錢媽媽不滿地看著謝慕林,隻覺得自家小主子受了委屈,回頭她定要告上一狀的。


    誰知道這時候,官兵再次上門,傳召了錢媽媽。


    所有人都意外至極,錢媽媽更是雙眼圓睜:“為什麽呀?我……我不過是個奴才……”


    “囉嗦什麽?!”開州籍的士兵眼神略凶,態度毫不客氣,“叫你去,你就去。若敢耽擱,誤了大人們的事,仔細你的皮!”


    錢媽媽最終戰戰兢兢地跟著他走了,眼神透著茫然。


    但謝慕林卻隱約感覺到,事情很可能有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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